聽她說話條理清晰,不似瘋傻之人,李汐心中更是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令這個女子冒著必死的風險,攔下自己的車輛,還狀告李承鋒?垂眉思索片刻,李汐道:“你且將話細細說來,不可有絲毫隱瞞差漏,更不可隨意捏造誣陷.”

劉氏重重叩下,才慢慢說起她的故事。

自李錚逐漸開始處理朝政,便少有理會朝中的事,安安心心做起了閒職王爺。

李承鋒對此十分不滿,奈何又不敢忤逆父親,滿腔的怒火無處壓制,只得日日尋歡作樂,飲酒買醉。

這日正欲幾個狐朋狗友從狀元坊出來,迎面見一黑衣女子直直朝自己行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是輕蔑一笑,啐了一口,“晦氣.”

幻櫻行上前來,不卑不亢道:“公主有請將軍勤政殿說話.”

李承鋒因歷來就不待見李汐,眼看著李錚當權她不多時就要交出攝政大權,更不將她放在眼裡,又因著此刻多飲了兩杯,更不將幻櫻的話放在心上,與三兩狐朋狗友說笑著轉身折往別處去。

幻櫻倒也不惱,就靜靜地站著,見兩名女侍上前將李承鋒攔住,她方才踱步上前,漠然道:“將軍可以無視屬下,但千萬不要無視公主的傳召.”

李承鋒是李權之子,又頗有才能,平常哪些人見了他不是卑躬屈膝的,幻櫻雖是李汐身邊的人,又身負一品官職,可在他眼中不過一個黃毛丫頭。

他連李汐都不放在眼裡,又怎麼會將幻櫻放在眼裡?又是個暴脾氣,見人攔了路,二話不說便出手將兩名女侍制住。

女侍乃李汐的貼身護衛,一身本領自然不必說,當即掙開李承鋒的鉗制,與他在大街上週旋開來。

知道李承鋒是怎樣的人,行人早已四下逃開,有不怕事的躲在遠處看熱鬧。

李承鋒武藝雖強,只此刻已經醉酒,章法大亂,早已不是兩名女侍的對手,很快就被二人各拿了一隻手,反背在身後。

“你不過李汐跟前的一條狗,也敢拿我,可知道我父親是誰?”

李承鋒被鉗制還不安分,雙眼如銅鈴般瞪著幻櫻。

幻櫻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兩名女侍波瀾不驚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笑意。

她們都清楚,當大人笑的時候,一定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只見幻櫻撿起街角一根長繩子,將李承鋒的雙手綁在前,自己拉著另一頭,上了馬,冷冷道:“恐將軍這幅醉態御前失儀,屬下先替你醒醒酒.”

言罷一聲叱呵,韁繩一緊,那本就不安的馬撒開四蹄子奔了出去。

李承鋒還未從驚訝中反應過來,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被拖行了老遠,方才得了力站起,不得已跟著幻櫻的馬跑。

李承鋒被帶到勤政殿時,一身衣裳早已經襤褸異常,灰頭土臉的樣子,哪裡還有平日裡的趾高氣揚。

只憤憤地瞪著幻櫻,咬牙道:“今日所賜,來日必定回報萬一.”

幻櫻略微挑眉,立在李汐身邊再不多話。

李汐今兒著了一襲湖綠的對襟長衫,裡頭襯著嫩黃的錦緞,長髮也只是鬆鬆散散地挽在肩後,不簪一飾。

如此裝扮,到有幾分尋常兒女家的模樣,只是掩不住一雙丹鳳眼中徐徐精光。

她正捧著茶杯蕩茶,聞言看了一眼李承鋒,見他狼狽模樣,微微蹙眉地看了幻櫻一眼,仍舊不語。

“末將竟不知,我炎夏的律法中規定,公主召見臣下,要用繩子綁來的,一個小小的女侍,竟然敢拖行將軍,公主是不是縱容的太過了?”

李承鋒冷眼瞧著李汐,一字一句都爭鋒相對。

李汐慢條斯理地飲了茶,將茶杯放下,莞爾一笑,“想來是幻櫻調皮了,與堂兄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她雖然在笑,可眼中的凌厲絲毫不減,“我炎夏的法律沒有規定女侍可以拖行將軍,但卻明確規定,但凡為官者當潔身自好,不可酗酒誤事。

表兄炎夏該在宣武門當值,怎麼會一身酒氣?”

口舌之上李承鋒向來是討不到半點便宜的,偏偏又是個不會服軟的,“淺斟小酌,如何影響了?”

李汐也不與他在這話題上糾纏,著人請來凳子,“堂兄坐.”

聽李汐喚自己堂兄,李承鋒十分疑惑,從前李汐倒是這樣叫他,可他們幾人打小就不對盤,他也沒當回事。

自李錚登基後,李汐便不曾這樣喚他了。

他不屑道:“微臣不想揹負一些無謂的罪名,公主還是將這一聲堂兄收回去吧.”

李汐不惱,又請他坐下,見他不動,她也不說話。

李承鋒到底是缺少一點心計,自然磨不過李汐的,憤憤然地坐下,“公主想說什麼?”

新衣又捧上茶來,遞給李承鋒,看著他飲下,李汐方才悠悠然道:“堂兄如今也二十有三了,卻還未娶妻生子,六叔該著急了吧.”

“國不立,何以安家.”

李承鋒冷冷道。

“哦?”

李汐挑眉,反問道:“我炎夏眼下雖非人人富甲天下,可也是食可果腹衣可弊體,外無戰事內無霍亂,堂兄怎就說國不立?”

李承鋒被問的無言以對,李汐飲了一口茶,才道:“堂兄既然說不出來,那就本宮替你說吧.”

微微頓了一下,李汐臉上的笑意盡數隱去,“國之所以不立,是因為本宮還在明堂之上,還坐在那把攝政椅之上,還在你李承鋒之上.”

李汐的聲音雖然不高,語調不急不緩,卻令李承鋒全身冒著寒意。

這樣的李汐,太可怕的。

話既然說到這裡,李承鋒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身子微傾道:“公主說眼下乃律法嚴明之國,可有哪條律法規定女子可上明堂,可掌政權?即便是先帝,也不可只憑一道聖旨,就凌駕在律法之上吧。

便是退一萬步講,皇上病重,公主不得已監國。

如今皇上的病情已經完全康復,公主還掌大權,似乎說不過去。

知道的說公主是為皇上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公主是念著大權不捨呢.”

李汐靜靜聽著,心中好笑,倒難為李承鋒一介武夫,竟然能夠想出這樣多的說辭。

待他說完,方才又道:“蒙先帝臨終所託,本宮自攝政以來,絲毫不敢怠慢。

這些年來不敢說是面面俱善,但自認為對的起天地良心黎民百姓,這個攝政公主,本宮自認為做的心安理得。

你說炎夏律法沒有說女子能上朝堂,卻也沒有哪條律法明說,本宮不可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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