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一瞬,李汐一顆浮躁的心慢慢沉了下來,她眼底有了一絲笑意。

至少,這個冰冷的地方,還有他們真心待自己。

欽天監上殿來行了禮,便道:“天火乃是上天懲罰,不日恐有大難降臨,公主須得及時防範.”

欽天監的話李汐沒有放在心上,隨意應付了兩句,便打發他下去了。

李權卻揪著此事不放,李汐無奈,著人準備準備祭天籌神,這才堵了他的口。

散了早朝,李錚便拉著李汐的手不鬆開,一遍一遍地安慰著她,“汐兒,父皇的宮殿我們可以再修,皇兄一定給你修好的.”

李汐心中陰霾漸漸散去,笑了出來,將李錚按在案子後頭坐下,“宮殿的事你不必管了,只要把這些摺子看完就行了.”

李錚臉上的擔憂慢慢化成了恐懼,一臉憂鬱地看著李汐,“汐兒,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多?”

李汐笑得雙眼彎成一道小月亮,堅決地搖著頭,“不可以.”

李錚轉頭看向殿中的魏子良,魏子良笑著道:“屬下替陛下準備好了安神湯.”

李汐笑著拂袖而去,才離開大殿,臉上的笑便凝了溫,新衣迎了上去,“主子今兒的摺子不批了嗎?”

李汐搖頭道:“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著來,就在這裡看著吧.”

新衣還未說話,李汐已經沒給她機會,加快了腳步。

太聚宮的事情,令李汐心中十分悵然,不知不覺間,竟又走到這片傷心之地。

她看著眼前漆黑一片的土,彷彿又看見兄妹二人圍在無奈的君王身邊打轉,唱著母妃教的歌謠,笑聲連綿成一片。

一回神,眼前仍舊一片狼藉,侍衛在上頭忙碌地清理著現場。

她苦澀地笑笑,轉身,入眼卻是那一襲白的衣。

“沈公子怎麼得空來這了?”

身後是太聚宮的廢墟,李汐實在拿不出笑臉,只是將皺起的眉頭緩了緩,勉強出聲。

“聽聞昨夜這裡發生了大火,來看看.”

沈清鳴的聲音仍舊溫和,帶著淺淺的關心,他看了李汐許久,才低聲問道:“你還好嗎?”

他向來是守著禮半分不敢越距,此刻沒有用敬語,甚至與李汐之間的距離也拉的十分近。

李汐想笑一笑表示沒事,嘴角剛剛牽開,沈清鳴便道:“你心中難過,不必強顏歡笑.”

李汐感念他的好意,點點頭,垂首行在小道上。

沈清鳴跟上去,二人靜靜地行在小道上,誰也沒有說話。

她心中難受不願開口,他知道她難受不知怎麼開口。

鳳塵就靜靜地看著小道上並肩而行的兩人,竟覺得十分般配,而就是這該死的般配,令他心中怒火燃起。

李汐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鳳塵,他就站在小道的盡頭,玄衣如墨,在清晨的餘暉中,突兀如闖入一幅山清水秀的畫。

念及昨夜的事,她覺得自己該道歉,便上前說道:“昨夜的事,謝謝你.”

鳳塵眸子中微寒的光一轉,一臉明媚,忽然伸手拉住李汐的手,“你我夫妻之間,何必說這些?”

李汐想要抽手,掙扎了幾下,鳳塵仍舊死死拽著,礙著沈清鳴在此,只得狠狠瞪著他。

鳳塵得意,轉頭看看一旁的沈清鳴,“神醫好早.”

“駙馬爺不也早?”

鳳塵的刻意,沈清鳴如何看不出來?他覺得好笑,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視線狀若無意地落在鳳塵沾滿泥水的袍裾上,“沈某先行告辭.”

“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看著沈清鳴遠去的身影,鳳塵語氣中微有不滿。

李汐偏著頭看鳳塵,視線一點點地從他臉頰上掃過,最後驚歎一聲,“鳳塵,你該不會喜歡上本宮了吧?”

鳳塵聲色不動,已經放開了李汐的手,不著痕跡往一旁挪了兩步。

見李汐仍舊盯著自己瞧,輕咳一聲以掩飾尷尬,“太聚宮失火,更大可能是人為,此事是衝著你來的.”

李汐聲色一正,“我也細細想過,審問有什麼結果嗎?”

“那些女侍都表示不知情,特意來問問你,是否用刑?”

鳳塵道。

李汐垂首行了幾步,抬首時一雙鳳眸微微眯起,“今日朝上六皇叔以天火作祟,已是滿朝惶恐,訊息一旦傳開,勢必因為萬民恐慌.”

她定定地看著鳳塵,“無論如何,此事必須有一個兇手.”

李汐的話,鳳塵自然是明白的,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冷冰冰的語氣硬生生放柔和,“如果,她們都是冤枉的呢?”

閉了閉眼,李汐眸子染上一抹哀色,卻仍舊堅決,“是我李汐對不住他們.”

鳳塵沒有再說話,李汐眼中的哀他懂,也懂她在露出這抹悲哀後,仍舊堅持的理由。

只是有些不忍,他別開頭,假裝看一旁的花叢,“我會找出真兇,一定會.”

鳳塵說的格外認真,李汐也聽得認真,聽著聽著,她的視線又模糊起來。

“你陪我去個地方.”

淺淺楊柳綴黃昏,寥寥炊煙迎星辰。

秦家的陵墓在這樣一片炊煙人家中,格外的寂靜。

十年前的血案,令秦家滿門被斬,事後先帝為其洗冤,並且修築秦家陵墓,令李家世代祭拜,以表他的愧疚之心。

李汐當政以來,對此事更加上心,命人安家於秦家陵墓外面,早晚打掃一次,每月總有一次,她要來這裡祭拜祭拜。

視線悠悠轉過整個陵墓,最後落在李汐身上,鳳塵令一旁守陵人遞給他一炷香,執香上前,與李汐並肩敬禮。

上完香,李汐跪在陵墓前,默默地誦經。

誦完起身,她看向一旁的鳳塵,“這是我們李家欠下的,你不必如此.”

二人並肩出了陵墓,鳳塵仰頭看了看天際的夕陽,冰冷的眸子也被染了一層暖暖的光,“死者為尊,幼年時常聽父親提及秦傲將軍戰功赫赫,忠勇無敵。

自發生了十年前的案子,他便再沒有提及這個名字.”

“當年若不是我,秦傲將軍也不會這樣死的不明不白,甚至連一點血脈都沒有留下.”

提及往事,李汐臉上難免悲涼,只是已經不再是不可觸碰的禁區,她慢慢說道:“當初我若不是勇敢一點,父皇根本不會下那道聖旨.”

“你已經替他們平反,他們在天之靈若知道,定然欣慰.”

鳳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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