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赫赫南仲,玁狁於襄。

從艮河北渡,一直到朔方冰原,幅員兩萬裡,地平夷無險阻。

在這片土地上,仙宮朝廷的儀仗早已沒了威權,只有十節度,四十八藩鎮,帶甲持刀的百餘萬藩閥武士才有資格大聲說話。

這裡不僅有各地軍鎮叛宮自治,還有黃天,幽泉,黑蓮,諸魔教互相攻殺。

有三大派,有九玄門的勾心鬥角,更有三十六洞天仙魔縱橫,有五胡十六夷的妖魔鬼怪和層出不窮的魔胎邪種禍亂人世。

這裡就是天下禍亂之始的艮國,群雄逐鹿的中原戰場。

李凡一路飛出震州,渡過艮河,抵達河北,這才算離開了蓬萊山的勢力範圍。

望著河北一馬平川的大好江山,李凡也不由有些唏噓感嘆。

離山之前他還專門和蕭玉娡晝夜補課,瞭解了一些基礎的十二國曆史。

知道這艮河是仙尊時代以來,人族的傳統聚居地。

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山河廣闊,人口繁衍生生不息。

這片肥沃的土地,自然也一直以來遭到北方妖族的搶奪。

因此自從仙尊一統天下之後,三垣之外,獨佔艮河平原的艮國,就長期是天下十二國排第一強藩,仙宮掃蕩四海的基業根本。

當年大司馬也正是以艮國為根據地,發動三次北伐,徹底滅絕邙山以北的妖族道統傳承,深得人心。

因此大司馬遇刺後,以艮國為基地的北伐仙軍舊部也尤為憤恨,同三垣仙閥一派的矛盾日益惡劣。

最終,當時天下四大門閥之首,擔任艮州國主州牧的袁氏,便集結百萬大軍,打出要為大司馬報仇雪恨的旗號,兵發三垣。

這也是自仙帝遭玄門刺殺以來三垣最大的危機,和仙宮內部最大規模的內戰。

此戰的過程就不贅述了,單說結果,袁氏被當時三垣的徵西將軍擊敗,這個徵西將軍後來就因此匡扶社稷之功,拜大將軍。

三垣也開始擔心邊藩戍軍的隱患,政策傾向開始長期打壓地方邊藩仙軍勢力。

而袁氏宗族雖戰敗伏誅,宗親心腹都被屠戮一空,艮國朝廷的統治分崩離析,但地方軍閥藩鎮的實力仍在,更自此獨立,再不聽從三垣的調遣,平時軍閥亂戰,一旦三垣討伐就會聯兵反抗,三垣也有周圍一大群邊患,再加上玄門神教也在暗中支援挑唆,這艮國的兵禍就始終無法平息。

這種情況下,亂兵四起,又橫徵暴斂,更是導致艮河以北連年爆發兵變民變,時不時就有魔教聚眾造反。

以至於時至今日,艮國依然是魔道橫行,叛軍林立,紛亂不止。

但目前來看,艮河以北的局勢,反倒是比現在的震國還要安穩一些。

畢竟北邊已經打了很長一段時間,各方勢力已經處於微妙的平衡,一些四方雖然割據,但實力地盤已經在三大派的默契下劃分好了。

地方的節度使和軍頭,雖然依然是高危高風險職業,時不時就會給推翻或者擁立,但這大都是藩鎮內部的事情。

死傷破萬級的大規模藩鎮兼併,倒也不常發生了,大概就是兩三年來一回的節奏吧。

反倒是南邊才剛剛開打,蕭家的孝子賢孫們都覺得天命在我。

一個個磨刀霍霍,躍躍欲試,動不動就你發兵十萬,我發兵十萬,彷彿沒個十萬不好意思上牌桌梭哈似的,總之旌旗招展,鋪天蓋地的,真的不知群雄逐的這頭鹿,最後得給誰踩踏身亡了。

所以按照李凡原本的打算,一離開蓬萊就在震國找個安穩地方清修,元神出竅去月面學後續元神法來著,但他也是無語了,震國居然就找不到一處安穩地方!畢竟震州太平了許多年,河北輪番大戰,三垣反覆廝殺,從河北關西逃難來的人口多聚集於此,可以修行的靈脈仙山早就被人佔盡了,不是散修宗門,就是仙家府邸,值此亂世,大廈將傾,自然不是積極備戰,就是開啟法陣,緊閉山門,謝客自保。

而野外實在太不安全了,到處都打仗,到處都在死人,到處都是兵馬。

每天從早到晚都是殺聲震天,火光沖天的,而李凡的神識感知範圍太廣,到哪裡都感覺鋒芒在背,也不知道是被大軍的斥候發現了,還是有人在跟著他,亦或是隨軍的法師在偵察。

到靈脈里布置個法陣,都時不時就有人從頭頂過,跑過來瞧瞧是不是有伏兵暗算。

這樣緊張的時局下,根本就沒法安心出竅修行。

這樣李凡乾脆就放棄了,直接疾奔三晝夜,一直往北渡過艮河後,才拿司南找了個方向,尋了個山頭,挑中一處清淨的山溝溝,鑽到這深山老林,荒山野嶺裡。

神識一掃連狼都沒幾隻,李凡才算放心下來,尋找靈脈,掐算陣眼,準備佈置個法陣,守護元神出竅的道體。

結果他才在靈脈刨了沒兩下,八面陣旗都沒插下去,直接刨出三具屍骨來。

這三具屍體都是金丹期的修士,有乾屍有骷髏,從腐爛程度看,死亡時間不一,衣著打扮也不同,大概並不相關聯。

一人是被射傷腹胸,箭簇還釘在肋骨上,一人是被錘子打裂了腦殼,一人乾脆就是自己走脈岔了氣。

看起來他們都是原本就受了重傷,躲在這處僻靜的靈脈附近調養,可惜走火入魔,舊傷發作之類的,總之沒頂過去就嗝屁了。

唉,隨便掘地三尺都能挖出一堆死於非命的,這就是中原的畫風啊……這三人身上也沒啥值錢東西,李凡就另刨了個坑給他們埋了,然後佈置起陣法去月面找蜈蚣。

這次月面依然是一個人都沒有……恩,好像本來也不該有人的……總之沒見到墨山的一眾內門弟子,山主和望舒他們都穿越了似的,影子都見不著,彷彿大白腿純粹是李凡的夢境一樣。

說真的,躲仇家也不是這個躲法的吧?而且這仇家到底得牛逼到啥地步啊,居然給山主他們怕成這樣?他又不是沒見過悟道的,感覺顯化那個老癟三也不過如此嘛……然後李凡幻想了一下換成顯化躲在暗處算計著要找自己麻煩的場面,不由打了個寒磣,不敢再想了,得,抓緊時間去學元神法吧,戰鬥力不拉上去幹啥都沒底氣……這次有的滿心情打底,李凡認真研讀了四大節蜈蚣背的墨山傳承。

得虧他之前讀過《墨山六經》,心情也夠,這才能把長篇大論讀懂。

因為前頭《瞽觀》和《心辨》之後,就開始以《六經》之論為基礎脈絡,開始做墨山一脈的學問了。

所謂觀而後辨,辨而後知,知而後接,接而後明,明而後論,論而後慮,慮而後求,殫其思慮之知,使人之心,助己思慮。

助之思慮者眾,則其謀度速得。

如此達聞、說、親;名、實、合、為,謂知也。

傳受之,聞也。

方不彰,說也。

身觀焉,親也;所以謂,名也。

所謂,實也。

名實耦,合也。

志行,為也。

此即《為知》。

簡單說,這是在教墨山一脈,最基本的認識論。

物或者非物的,你得先看到才能辨別,辨別才有認知,認知才知如何接觸,接觸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懂得其中的道理才能有所理論推測,有了理論才能思考判斷,有了深度思考才能探求你所需的東西。

不僅自己殫精竭慮,也有藉助人之心來作為思考的標準,一同探索思慮的同道之士越眾,則求得大道的速度也越快。

如此有聞知,說知,親知,名知,實知,合知,為知七種認知的境界。

耳聞而得知,推論而得知,親眼見識得知,知道名目的概念認知,指認實體的實際認知,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認知,以及知其名又知其實,以實踐為基礎,可以化為己用,執行合一,志行己道的,這就叫為知。

‘李凡修成了《為知》’‘功法鑑定中’‘為知,元神法,修煉元神法可精粹元神強度,可透過精神和物理層面的全面接觸,大幅提升對太素道的理解。

並可與同道中人一齊分享這份喜悅,。

’‘為知,透過消化非物獲得的收益翻倍,有志同道合之人共同參悟時,雙方均可獲得額外收益加成。

’消化……艹!所以要打殺了下酒,原來這都是為了全方位的接觸啊!而且難怪山主那麼喜歡請人吃席呢!感情大家一起吃席,互相砍一刀,還可以一起分享悟道加成的紅包呢!淦!李凡也是一陣無語,怎麼說呢,《為知法》也不能說不好,實際上相當好,單從字面描述來看,就是收益翻倍還有額外加成耶!吃一頭至少等於吃兩頭耶!那這自然能大幅提升吸收利用非物道體的收益率,長期來看肯定是修行神技了啊!但就眼前來說,依舊是錦上添花,夯實基礎的大道。

短期內的戰鬥力增幅等於沒有。

而且以墨山天書這個節奏,大概是按照六級的大綱整理的,也就是說得把基礎理論統統學完之後,才會慢慢講到具體應用之法。

看來元神法這塊的戰鬥力短板,短期內是沒那麼容易解決的。

不過李凡還是認真學了,這篇《為知法》又長又雜,時不時穿插幾個鉅子的小故事,提現墨山的理念,還有許多前輩的批註見聞補充,李凡也是揣摩了好久,連續花了四天時間,每天晚上元神出竅,白天揣測研讀,心情掉了16k才算掌握了。

而且就算掌握了,怎麼說呢,感覺也並沒有特別巨大的提升,神識的觀察範圍好像沒有顯著的增加,看來不殺個非物吃吃,是體會不出《為知法》的妙用了。

但至少墨山元神法取得了一定的進度,而且心情耗空了,現在還有的上限……,我了個乖乖,這要充能抽獎,得衝到猴年馬月去呢。

於是李凡下一步的計劃就是把上限轉化成道體修為了。

李凡便直接重煉,花了300點心情上限,把東山,西山,南山山神道體瞬間又重練回來,畢竟雖然很不划算,但‘五山神神骨誅魔劍意’是他目前僅有可以有效傷害對手元神的手段了。

這樣李凡的心情就變成了,充能16k。

但還不等李凡想好,是先拜月充一波煞氣,還是再修個什麼新的道體,把上限砍一點抽抽獎的時候,卻有人找上門來,打擾他清修了。

當然也不是專門來找他的,而是有修士路過野外,往這片林地飛來,看樣子也是受了傷想在這野外無主靈脈療養的,但此人是個只有金丹境界的散修,沒什麼眼力勁,直接闖入李凡佈置的幻陣,一時找不到出路,傷勢又發作,就給迷暈在外頭了。

李凡也不好眼睜睜看著人死在法陣外頭,想想在此地落腳也有點久了,待機過長有風險,就乾脆撤了旗陣,做好轉移道場的準備,又順手把脈,檢查了一下這散修的傷勢。

這人面相顯老,是個身穿黃衣,四五十歲年紀的大叔,資質根骨垃圾,修為也不屑一看,說難聽點是李凡一口氣吹死的雜魚。

體內有神罡赤煞兩種靈氣混修,煉得雜駁不堪,經脈也沒有全部煉化,肯定不是修的上乘功法,這傷勢好似是和人比鬥敗了逃生,垃圾法寶也碎了,符咒丹藥也用光了,胸口還捱了一腳,口鼻噴血,若是袖手不管,就算他及時趕到靈脈吐納療傷,大概也是和林子裡那三人一樣的下場吧。

李凡掐指算算,又拿司南瞅瞅,這散修同他並沒有什麼緣分,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啪唧’一聲掉在他面前了,隨手拉一把也不費什麼事。

於是李凡給了此人小半顆東華長春丹,還幫他調理了體內混亂的真氣,甚至順手用大羅經天指,點穴開脈,替他理順了身體裡幾處不知是自己修行有誤,還是功法缺陷造成的氣團鬱結。

說的誇張些,真的是神仙點化,恩同再造了。

但是療傷過程中,這修士明明已經醒了,卻在裝昏迷,絲毫不言謝的。

即使治好了,李凡也釋放明顯善意,沒有傷人,他依然是佯作不醒,躺著不動。

也不知道還在擔心個什麼,或許是懷疑李凡出手相助其實另有所圖吧?李凡本來也只想同此人打聽一下附近的情況,有什麼魔物可以殺來吃吃的,結果見對方這麼小心謹慎,處處提防的,也就只好聳聳肩,隨他去了。

但李凡也不立刻就走,而是又坐了一會兒。

果然不多時,又有兩個修士飛來了。

兩個人飛空起來,也是煙塵繚繞,頗不似玄門正道。

李凡遠遠就察覺到他們的行蹤,一路追索,明顯是在找人,十有八九是來找他剛才隨手救下的中年散修。

近了一瞧,這兩人也都是金丹境界,似是一對雙修道侶,男的面相陰柔,抹著胭脂粉底,身穿白衣,頭戴桃花,一手提個破布口袋,一手拿一隻短棒。

女的徐娘半老,衣著不甚檢點,粉紅的綢裙單薄透體,飛天時風吹起來,直露出大腿根,腰間還有一個風雷之聲隆隆,焰光粉塵頗大的垃圾,咳咳,繡球法器環繞。

從眉宇間的風情瞧著,大概年輕時也有那麼點姿色,打扮打扮拿個七八十分的不成問題。

但現在麼,用人老珠黃形容也有點過分了,但明顯是資質真的不行,卡在金丹境界許多年了,再是駐顏打扮,也是青春不再,滿打滿算麼給個60加吧。

因為李凡撤去了法陣,也不躲藏,這兩人又在搜查,順著靈脈找過來倒是瞧見人了。

那中年散修還在裝死,而李凡現在則是一身麻衣短褐,頭戴帷帽,以‘不知面’攏面,刻意隱藏了修為,坐等他們兩個過來問路。

這男女也挺謹慎,一時摸不清李凡的修為,就遠遠得在半空中張望,並不急著落下來。

然後兩人竊竊私語商量了一陣,由那女的上來,先掐著蘭花指,雙手翻來翻去,快速擺了幾個不認得的姿勢,一邊開口試探道,“妾身沈蓮子,受橫海軍棣州供奉,未請教友雲鬥幾何,上下何字,三山嫡血何處.”

李凡不由一愣,暗歎中原真不愧是中原,上來一個金丹散修老婆娘,道行垃圾得一匹,盤起道來倒這麼一套一套,看來業務挺熟練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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