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巖看著他縱馬奔往寧王府,站在梁王府門口細細想了一會兒,臉上漸漸透出輕鬆的笑意,高聲叫了小廝,上馬回家報信去了。

蘇子誠陰沉著臉,橫衝直撞進了書房,蘇子義放下手裡的摺子和筆,上下打量著蘇子誠,有些納悶的問道:“怎麼啦?你氣色不好,出什麼事了?”

“沒事!郭家的事,水巖問出來了!”

蘇子誠顧自坐到旁邊扶手椅上,帶著十二分的煩躁答道。

“噢?”

蘇子義仔細看著弟弟的神情,笑著問道:“怎麼回事?你這氣色?”

蘇子誠陰著臉,簡單幾句話將水巖的話轉述後,接著恨恨的罵道:“……蠢貨!”

蘇子義手裡的摺扇怔在半空,半晌,才將摺扇重重拍下,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誇獎道:“這份玲瓏心思,真是讓人心折!不過一句話,攻其必救,也是,她要是這兩天入了你府,過一陣子再有了身孕,萬一生了長子,倒真是讓郭家憂心.”

蘇子誠被蘇子義笑的一張臉越來越黑,幾句話聽的心如刀絞。

蘇子義看著他,止了笑聲,突然問道:“你跟我實說,她是不是不肯入你後宅?”

蘇子誠呆了下,生硬的扭著頭,一句話也不答。

蘇子義嘆了口氣:“唉!我早該想到了,這丫頭心智過人,既心智過人,必定心高氣傲,這樣心高氣傲之人,怎麼肯入你後宅,居於人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有什麼打算?”

蘇子誠心裡如刀絞一般,痛楚中又夾著無數酸澀難堪,他有什麼打算?他能有什麼打算?放手已經放不開,卻眼看著她彷彿一天比一天的遠離他,他能有什麼打算?蘇子義仔細看著弟弟,沉默片刻,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她真打算繳還誥封?”

“嗯!”

蘇子誠眼裡突然湧進股異物般的酸澀,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她信不過他……她說只陪他五年,她就出海去,要有個島,種滿桃花,就叫桃花島……蘇子誠突然抬起拳頭抵著額頭,聲音嘶啞的恨道:“我要屠盡郭家!蠢貨!豬!”

蘇子義緊皺著眉頭,看著蘇子誠,又氣又想笑,片刻,擰起了眉頭。

沒等水巖回到府裡,迎面正碰到府裡出來尋他的管事,讓他趕緊去安遠侯府說話。

水巖撥轉馬頭,直奔安遠侯府進去。

靖江侯水清亮和水砡都在書房裡,安遠侯水清明見水巖進來,忙用摺扇指著他問道:“二爺那邊忙好了?怎麼樣?這事,是兩位爺的意思,還是二爺的意思?”

水巖趕得一身細汗,扇著扇子,水砡忙倒了杯茶遞給他,水巖接過一口喝了,坐到椅子上,搖著摺扇,看著水清明,苦笑道:“伯父想偏了,散朝時兩位爺還問我怎麼回事.”

三人驚訝的看著水巖,水巖喘勻了氣,將一早上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水清亮聽的興奮不已,差點手舞足蹈,用力拍著手裡的摺扇,讚不絕口:“妙啊!妙極!虧這丫頭想得出,她也真能做得出!一個姑娘家,用這招!真真是……哈哈哈,有意思!虧她想得出!果然是個有趣的!哈哈,這事有意思!”

水清明不滿的瞪了眼笑得前仰後合的弟弟。

水巖也懶得理會又笑又贊、不停稱妙的父親,看著伯父和水砡道:“這位姑娘五爺,就不是個肯吃虧的。

從前二爺都在她手裡吃過不只一回苦頭。

那時候她佔山為王,為了從二爺手裡護下山頭,攪得鄭城和唐縣一片大亂,明珠的人被她設計,暈頭暈腦和吳軍打了一夜,要不是二爺反應快,差點就被她挑出大事。

二爺惜才收了她,你看看,太平府一試,銳不可擋,郭家那些蠢貨去惹她,真是暈了頭了!你看看,自己打了自己耳光不說,還往二爺心裡種了根刺。

二爺那脾氣,可沒大爺那樣好氣度。

哪天讓這位五爺再得了機會撩撥幾句,郭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往二爺心裡種了根刺?這從何說起?”

水砡不解的問道。

水巖抬手掩著嘴,咳了幾聲含糊道:“不是二爺不想收,是人家不願意進府,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還讓郭家給攪黃了,二爺踢翻了一屋子東西,看樣子是氣極了.”

水砡眉毛挑得幾乎飛出額頭:“這是……哪跟哪?!怎麼能怪到郭家?”

“不怪郭家,還能怪誰?”

水巖攤手道。

水砡和父親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水巖瞄著水清明和水砡,遲疑了片刻,收了手裡的摺扇,看著兩人,低聲說道:“還有件事,得早定個決斷,李小么要用誥封換魏水生功名,經此一事,郭家必定求之不得,二爺……嘿,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大爺那頭……照李小么的手段,這事肯定能成,若是……”水巖拖著話音,水砡明瞭的點頭接道:“若是她託人上門求親,是要早定個決斷.”

“潤文不錯!人聰明,品性也好!”

水清亮忙接了一句誇獎道。

水清明氣悶的看著水清亮’哼’了一聲,水清亮扭著頭不看大哥,只呵呵著和水砡、水巖說話:“啊?是吧?人也生得好,玉樹臨風,就是手可惜了.”

水砡和水巖也不理他,水砡垂頭想了想,看著水巖問道:“七妹妹和你一向親近,她怎麼認識的這魏水生?”

“有一回家裡宴請李氏兄妹,潤文寫了幾幅字,讓七妹妹看到了,大約是從那時起留的意,後來潤文跟著父親唸書,自然天天到府裡來,那一陣子,七妹妹是比平時來得勤,說是尋阿櫻說話玩耍,現在想想,只怕是上了心,唉,真是!”

水巖揀能說的說了個大概。

水砡出了片刻神,輕輕嘆了口氣:“魏水生也確實人才出眾,大爺也賞識的很,真是可惜!”

屋裡一時沉默下來,半晌,水清明看著水巖問道:“你的意思呢?”

水巖斟酌著謹慎道:“這話得分兩步說,其一,若李小么不來求親,畢竟潤之斷了手,李小么不只心計過人,這為人處世上頭,也極是難得……您看看,她給兩位兄長定的親事,都極本份……其二,照我看,她就是有這個心,必定也是先來探話,咱們若不肯,不接她這話也就行了。

我想著,她也不會因為這個就和咱們結了仇,只不過,水家和她,往後利同則近,利遠則離罷了,咱們水家樹大根深,又有大爺、二爺,也不在乎誰.”

水砡聽的皺起了眉頭,水清明氣哼哼的點著水巖訓斥道:“自大之徒!無知!”

水砡瞄了瞄父親,又瞄了瞄一幅垂頭受教模樣的水巖,似有似無的搖了搖頭。

“這北平有的是名門望族,三十年前,水家算什麼?當年,若不是你姑姑當機立斷,皇上即了位,水家,如今能號稱北平第一名門?你看看,三十年前的王家,你看看如今,這開平府誰還知道王家,不過是一念之差,你再看看郭家,十年前,那郭敏達算什麼?你們兄弟可不能糊塗!”

水清明拍著椅子扶手訓斥不停。

水巖苦惱的看著水清明低聲嘀咕道:“那您這意思,到底什麼意思?”

水砡看著父親勸道:“父親的教導我和二郎都記下了,父親放心,昨天是咱們大意了,也實在沒想到這李小么處置的如此之快、如此乾脆。

咱們這空頭人情都沒來得及送出去,父親,這事,我看您就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小輩折騰去吧,七妹妹肯,四堂叔一家覺得好,就隨他們去.”

水清明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水巖接著說道:“大伯,您的教導我記下了,大哥說的極對,這門親事,最多沒有好處,絕不會有什麼壞處.”

“哎!”

水清明嘆了口氣:“這位小么姑娘,若只有心計,我也不把她放眼裡,有心機智計的多得很,不稀奇。

難得的是這份明智內斂,十幾歲的姑娘家,這才難得!那魏水生也有幾分才氣,這事要做就做到底,若是李家過來探話,大郎去一趟你四堂叔府上,把我的意思說了,這事要做就順順當當的,好了,就這樣吧,還有,你今天去趟李家,到底是你的學生,去看看去.”

水清明最後轉頭看著水清亮吩咐道。

水清亮有些生氣的回了一句:“這話……我昨天就說要去……”水巖急忙上前拉了把,打斷了他的話:“昨天去也沒用,潤文一直暈迷,你看什麼看?大伯已經吩咐了,等會兒我陪你去,昨天西安說有幾樣藥不多了,我還跟他說,別回王府尋了,今天我給送過去.”

“哪幾味藥?一會兒我也過去看看.”

水砡問道。

水巖轉身笑答道:“其它幾味都尋常,有一味珠兒參,我們府上好象不多了,這一味西安平時用的特別多,大哥看看,若有,多尋些帶過去.”

“行!我讓人拿十斤過去.”

水砡笑著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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