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么‘噗’的笑出了聲,站起來,用腳尖踢著呂豐:“你去年五月從家裡出來,到現在,一共一年五個月,你中間去了七個書院,一個書院呆了一個月,這就去了七個月,還有十個月,十個月的功夫,你就能從荊國信陽府跑到這鄭城,你是飛毛腿,還是長了翅膀啊?”

呂豐張口結舌,張狗子和趙五哥呵呵呵呵笑個不停。

李小么接著道:“到鄭城遊學?這裡一沒有大儒,二沒有書院,三沒有隱士,一個眼看就要打仗的地方,你遊哪門子學?你十二日跟著欽差一路進的鄭城,從進了城,天天到這紫藤居來,圍著欽差坐過的屁股印子轉,你是荊國的刺客吧,準備來殺誰?那個欽差?還是……還是旁的誰?我看你還是說明白的好,只要你不妨礙爺的事,爺也不想管你的閒事.”

呂豐趴在地上,緊閉著嘴不答話,李小么又踢了踢他:“你不說就算了,說不定真是個傻書生,不過爺既然把你錯捉進來了,再放出去,那爺就是自己找死了,算你倒黴,就在爺這後院,噹噹花肥吧,好歹也是個風流鬼.”

李小么說著,退後兩步,衝李宗貴眨了眨眼:“去,到後院挖個坑,就挖在那株薔薇下,把他埋了.”

張狗子和趙五哥利落的答應裡透著興奮,一陣腳步聲出去,呂豐的臉鐵青,陰溝裡翻了船!“等等,這位壯士怎麼稱呼?”

“壯士?爺一點也不壯,你就叫我五爺吧,要是想說,第一,乾脆點,第二,爺沒功夫聽你胡扯.”

“五爺,在下呂豐,是信陽上清門外門弟子,這趟出來遊歷江湖,因為看到一點不平事,追到鄭城,是為懲惡而來.”

“懲惡?那個欽差?嗯,仔細說,說清楚點.”

“是,在下是初九日在唐縣和這位吳欽差巧遇的,姓吳的在唐縣北邊看中了一位行路的小娘子,讓人殺了小娘子父兄,搶了小娘子到車上,第二天早上,那位小娘子就被人拖出來埋在了路邊.”

呂豐聲音激憤。

李小么聽的不停的眨眼,呆了片刻才問道:“你親眼看到的?”

“是.”

“聽你這話意,你也練過功夫,是個高手,既看到了,怎麼不救下那父子兄妹?既然不救人,還一路跟來鄭城做什麼?”

李小么眯起眼睛,冷聲問道。

呂豐頭抵著磚地,停了好半晌,才低聲道:“他們人多,他帶了幾百個護衛,身邊還有幾位高手,我救不下來,衝上去,連我也是個死,眼看著……心裡太難過,一路跟過來,想找個機會殺了他,也算是給那一家人報了仇.”

李小么長長的吐了口氣,唉了一聲,看向李宗貴。

李宗貴傷感的垂著頭,往後退了兩步,坐到了椅子上,垂頭喝茶。

李小么轉回頭,“你是想藏在聽泉閣附近,趁著那欽差喝茶的機會,刺殺他?聽泉閣離圍牆不遠,你也能從容逃走,是這個打算?”

“是.”

呂豐答的乾脆極了,“你是逃了,那這紫藤居的人呢?怎麼辦?這紫藤居的東家、掌櫃、那些夥計廚子,都得殺頭,你想過這個沒有?”

李小么踢著呂豐問道,呂豐被她問的再次張口結舌,他哪裡想這麼多了?“最討厭你們這種所謂的遊俠什麼什麼的,一點腦子也沒有,救人吧,沒本事,殺人倒是說殺就殺,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想後路,不想別人,殺完人,自己逃得比兔子還快,讓別人替你頂罪收拾爛攤子.”

李小么恨恨的說一句,踢一腳。

呂豐趴在地上,鬱悶極了,“那你說怎麼辦?放過那個畜生?就這麼算了?”

“你要殺人,總得想周全,籌劃好了再動手吧?得先想好後路、退路,頭一條不能連累了別人,就算要連累,那也得連累那些不無辜的人,是吧?你這算什麼?”

“你是說,先想好嫁禍給誰?”

呂豐肩膀聳動著,竟然笑起來。

李小么往後退了兩步,坐到椅子上,沒有答他的話,看著李宗貴,擠了擠眼睛道:“把他的嘴堵上,先關起來,叫人去打聽打聽,初九日唐縣那事到底有沒有,若有,再說別的,若沒有,嗯,那株薔薇就有口福了.”

李宗貴站起來,堵了呂豐的嘴,蒙了他的眼睛,提著他往旁邊廂房進去,呂豐極配合的蜷著身子,任由李宗貴提著扔進了廂房。

直到天黑透了,李小么才讓趙五哥提了呂豐出來,呂豐餓了大半天,綁了大半天,一聽到有人進來,急忙拼命掙扎扭動,昂著脖子唔唔亂叫,趙五哥上前拍了拍他的臉:“別費力氣了,你跑不了!”

說著,扛起呂豐,進了正屋,面朝外扔在地上。

李宗貴坐在上首椅子上,一邊喝著茶,一邊同情的看著呂豐,落到小么手裡,算是他前生不修。

趙五哥看著李小么,得了指示,上前取下呂豐矇眼的布和嘴裡的麻核,呂豐舌頭還不大利落,含糊的大叫:“小哥,要出恭,出恭!快、快解開!”

李小么一口茶噴了出來,她把這岔給忘了,關了這大半天,不吃不喝還好,這迴圈之道……何況被綁前他還喝了好幾碗茶。

李小么一邊笑一邊揮著手:“你們兩個帶他出去,別弄髒了院子!到廂房找個馬桶!”

呂豐痛苦的蜷縮著身子,憋的脖子都紅了。

趙五哥扛了呂豐出來,張狗子去廂房拿了李宗貴的馬桶過來,兩人將呂豐架到牆角,一人扶著,一人幫呂豐解衣,算是解了呂豐的燃眉之急。

呂豐垂頭喪氣的躺在地上,李小么看著狼狽不堪的呂豐笑了好一陣子,才語裡帶笑道:“你的話,有虛有實,可不算實誠,再說說吧.”

呂豐臉貼著冰冷的青磚地面,閉著眼睛吸了幾口氣,聲音有些嘶啞,“是兩年前從師門出來遊歷的,年後到過一次鄭城,盤恆了幾天,又去北平看了個朋友,回來繞到鄭城耽誤了幾天,本來打算去太平府,在唐縣碰到姓吳的這事,又一路追回了鄭城.”

“你在鄭城有朋友?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你們怎麼認識的?”

李小么得意的動著眉梢,立刻追問。

“不算朋友,就是個相識,叫牡丹,是這鄭城紅香樓的小姐.”

李小么聽的睜大了眼睛,勉強忍著才沒‘噗’出來,低頭抿著茶平復了下心緒,才慢吞吞問道:“你和她是老相識?”

“不是,年後我到鄭城才認識她的.”

呂豐有氣無力的答道。

李小么站起來,走到呂豐背後,用腳尖踢了踢他,誇獎道:“沒想到你一個莽漢,還挺多情風流的,從北平回來,就是為了看你這個新結識的老相好,才繞道鄭城的?”

“嗯.”

呂豐被李小么踢的縮了縮身子,李小么輕輕笑著問道:“爺要是放了你,你是打算立即離開鄭城呢,還是繼續跟著那欽差尋仇?”

“殺了姓吳的就走.”

“你這麼笨,殺不了他,我看還是算了吧.”

李小么盯著呂豐勸道,呂豐閉上眼睛不答她的話,“你一定要殺了這姓吳的?”

李小么接著問道,“嗯.”

呂豐聲音雖低,卻極固執。

李小么嘴角帶著冷笑,蹲到呂豐背後,手指捅著他,嘆著氣,“那姓吳的,是當朝貴妃嫡親的叔父,是這吳國數得著的尊貴人物,你在這鄭城殺了他,你是跑了,鄭城可就是一片血雨腥風,不知道得連累多少人,死掉多少人.”

呂豐努力扭轉頭,看向李小么。

李小么這回沒有躲他,迎著他的目光。

呂豐看了眼李小么,一口氣鬆下來,臉又貼到青磚地上,咧嘴乾笑了兩聲:“果然是個丫頭.”

“嗯,栽在個丫頭手裡,真是不得了,乃大英雄所為.”

李小么不客氣的接了一句,呂豐被她這一句話說的悶的吐血,不理這句,接著剛才的話題,“在哪裡殺他不是血雨腥風?”

“別處的血雨腥風我管不了了,我在鄭城,只要這一方平安,你殺他,要麼出了這鄭城地界,要麼,你就想好善後的法子,既殺了人,又不能有後患,不能連累了鄭城.”

呂豐再次吃力的扭頭看向李小么:“你有法子又殺了人又沒有後患?”

“嗯,那當然.”

李小么昂著頭,語氣淡然。

呂豐呼了口氣,臉貼回地面,咧了咧嘴做了個笑模樣:“那你幫我殺了他不就行了.”

“幫你?我憑什麼幫你?”

“那你說,怎麼樣才肯幫我?”

“銀子,你是英雄豪傑,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我一個小女子,黑眼珠只盯著白銀子,只要有銀子,你給夠銀子,我就幫你.”

李小么乾脆的說道。

呂豐長舒了口氣,“說吧,要多少銀子?”

“不多,一千兩黃金.”

李小么輕飄飄的說道。

呂豐大睜著眼睛,努力扭頭又看向李小么。

李小么往前挪了挪,讓他看的省力些,曲著手指幫他算帳:“一點都不貴,你想想,這一千兩黃金裡頭,還白繞了你一條命呢,光這添頭你就佔大便宜了,你是上清弟子,尊貴著呢,對吧?這是一,其二,你要殺的,是個大人物,比殺皇上是容易一點,可也容易不到哪兒去,這是個鹹菜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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