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么又嘆了口氣,接著說道:“古人說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你不明白,大常肯定大有感觸,大常,你說是吧?”

長遠忙贊同的點著頭:“姑娘這話說的極在理,這話小的記下了,回去再仔細想幾遍.”

“嗯,想好這個,你跑一趟,去潘橋東頭乳酪張家買兩斤乳酪,再轉到保康門,到劉家老店買幾斤虛汁垂絲羊頭,嗯,羊頭多買幾斤,那可是好東西,愛吃的人必定多,最後再買幾斤薑糖回來,好了,趕緊去吧.”

李小么一邊仔細想著,一邊細細吩咐道。

長遠轉回頭,愕然又無奈看著李小么。

今天夜裡……不用夜裡,說不定一會兒這裡就要血光四濺了,她還有功夫想這些吃的!長遠轉回頭,不打算理會李小么,李小么站起來,走到廊下踢了踢長遠:“怎麼?使喚不動了?快去!”

南寧抱著雙手正靠在垂花門前,見長遠被李小么踢得往前撲了撲,笑著揚聲道:“要不我去吧.”

“不用你,就要他去!”

李小么又踢了長遠一腳。

長遠無奈的站起來,南寧看著他笑道:“大常哥去吧,姑娘的藥我看著就行,你放心.”

“千萬小心看著!”

長遠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短刀,鄭重的交待道。

南寧過來蹲下看著藥,示意長遠放心。

長遠糾結萬分的緊皺著眉頭出了院門,一路大步流星奔波著買李小么吩咐的什麼乳酪、羊頭和酥糖去了。

李小么站在簷廊下,看著院子裡搖曳的紅燈籠,心裡沉沉的彷彿浸透了冰水,彩雲坊也不知道會被搜出什麼,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意外,這一夜要是能平安熬過去,這一關就算是過去大半了。

屋外蟲鳴聲聲,李小么一動不動的仰面躺在床上,明亮的月光透進窗戶,照在銀紅色繡花絲綢被上,隨著李小么手指的輕動,絲綢被面上緩緩流動著柔潤的微光。

李小么睜著眼睛,看著帳頂上繡著的五福吉祥,曲著手指一隻只數著羊。

床前地上鋪著被褥,淡月和海棠擠在一起,閉著眼睛裝睡。

姑娘吩咐她們兩個在她床前地上合衣而睡,淡月和海棠就知道出了大事,卻一句話不敢說、不敢問。

海棠畏縮的往淡月身邊擠了擠,淡月伸手捏了捏海棠的手,示意她安心,姑娘既讓她們合衣躺在她床前,那就必定不會拋棄她們。

可是,姑娘不會,長遠他們呢?淡月心底泛起股蒼涼,這樣的事她聽過無數回,她有個遠房姑姑,就為了護主一頭碰死了。

姑娘這樣的主子,自己是願意的,打心眼裡願意,長遠他們能護住姑娘,可護不下她們三個,要是有事,自己也一頭碰死……死就死了……李小么數著羊,越數越多,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得出點什麼事,一定得弄出點什麼事,讓吳貴妃顧不得這邊,畢竟,北平和蘇子誠是她的心腹大患,卻不是最緊急的敵人,這會兒不但不是敵人,還是暫時的盟友……“西安.”

李小么突然坐起來,低低的叫了一聲。

西安從帷幔後閃出來,淡月和海棠也急忙坐起來。

李小么揮手示意淡月和海棠不必動,看著西安低聲吩咐道:“叫長遠進來,還有南寧.”

西安遲疑了下,低聲說道:“姑娘,不好都進來,外面的警戒更要緊.”

“嗯,那就長遠.”

李小么思量了片刻吩咐道。

西安’嗯’了一聲,如影子般飄出,片刻功夫,兩片黑影飄進,長遠和西安半蹲半跪在床頭,李小么看著兩人,低聲道:“咱們不能一味躲閃隱藏,得想法子亂一亂,讓她顧不上咱們,宋氏那邊搭上線沒有?”

“有,就是彎轉的多了些,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宋氏有個陪嫁婆子,也姓宋,宋婆子是位居士,常到城南藍玉庵聽經,我就從甲一那裡挑了個懂佛的婆子,讓她以居士身份借居到藍玉庵,這幾天和宋婆子極聊得來.”

長遠仔細稟報道。

李小么彎著眼睛笑道:“不遠,這樣最好,讓她把肖氏的事說給這個宋嬤嬤聽,越快越好!阿彌陀佛,但願她明天就去聽經!”

長遠答應一聲,李小么仔細想了想,揮著手彷彿自言自語道:“不能急,得一件一件來,先遞進去話,看看宋氏的舉動再說下一步,天一亮就趕緊過去,千萬小心,別象長明那樣露了行藏!這頭豬!”

李小么錯著牙低聲恨恨道。

西安低下頭抿著嘴笑,明大爺這回跟頭栽大了。

“西安跑一趟,這會兒就去,去跟落雁說,明天一早,無論如何也要把吳世承叫到白雲山,想法子將他在別院裡拖個兩三天,下一步,等我吩咐.”

西安遲疑的看著長遠,長遠咬了咬牙點頭道:“你去吧,路上小心,這裡有我和南寧.”

西安垂了垂頭,也不見轉身,如一縷煙般射出門,轉眼不見了。

天快亮時,李小么總算迷迷糊糊睡了一兩個時辰,直到日上三杆才起來洗漱。

長遠挑著滿筐菜疏肉食回來,將菜疏送進廚房,笑著轉進正屋稟報道:“還真讓姑娘說著了,宋婆子一早就到庵裡聽經,話已經遞過去了,我已經吩咐下去,緊盯著大皇子府,一有動靜,立即盯死,姑娘放心。

還有,彩雲坊查了一夜,這會兒還在查,我藉著擔心衣服,讓李婆子一早跑了一趟,說是早著呢,還得兩三天查呢,看來是沒查出什麼.”

“好!”

李小么坐直身子,興奮的眉梢飛舞,端坐著仔細想了想,交待道:“千萬別大意了,只怕吳貴妃不動則已,一動就要致命,還是一樣枕戈待旦,再熬幾天,等彩雲坊這事過去,重新開張了,要是咱們的人都安安穩穩的,咱們就說我病重,要到寺裡借福,求佛保佑,搬到白雲山下去住著,再有什麼事,跑起來也便當.”

長遠笑起來,連連點著頭:“姑娘這話說的極是.”

“姑娘的話,句句極是,你別在這裡待著,宋氏那邊隨時都會有動靜,你去盯著,一有動靜趕緊來稟報!”

李小么接著吩咐道。

長遠答應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李小么食不知味的吃了半碗粥,剛放下碗,長遠疾奔進來,強壓下興奮稟報道:“姑娘,宋氏輕車簡從出府了,說是去白雲寺還願!”

李小么輕輕呼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臉,閉著眼睛冷靜了一會兒,凝神仔細想了幾個來回,叫了西安進來,仔仔細細囑咐一番,西安點了點頭,再次出城給落雁傳信去了。

李小么來來回回轉了七八個圈,看著長遠叮囑道:“調動所有人手,緊盯林府、大皇子府、清風庵、穀雨庵和宮裡,還有吳世承.”

長遠答應一聲,奔出去傳話。

李小么甩著手在院子裡轉了十幾個圈子,在院子正中站住,仰頭看著頭上的藍天白雲,只仰得脖子痠痛,才覺得心裡漸漸平靜,垂下頭,又呆站了半晌,轉過身回到廊下,跌坐在搖椅中,看著海棠吩咐道:“去,給我用心熬碗核桃酪,我要補補腦子.”

海棠想笑又不敢笑,忙曲膝答應,提著裙子奔往廚房熬核桃酪去了。

………………宋氏坐在車裡,興奮的臉色微紅,宋嬤嬤跪坐在對面,看著眼睛發亮,有些急不可耐的宋氏,想了想,緩緩開口說起往事,以讓宋氏靜下心來:“也是咱們沒留心,當年林家出殯的時候,就出過怪事,王妃還記不記的?出殯那天,咱們二老太太去祭奠,說是起棺的時候,那招魂幡連掉了好幾回,還把長明燈帶滅了兩回,都說是肖氏戀著家不肯走,這會兒想想,人沒死硬要出殯,可不淨出怪事兒!”

“說來也是,咱們一年到頭不知道要去多少趟白雲山,咱們家在白雲山下還有莊子,林家竟將肖氏在白雲山下硬藏了十七年!這林丞相真是個厲害人!”

宋氏心不在焉的聽著宋嬤嬤的話,感慨興奮的仍是肖氏的’死而復生’。

宋嬤嬤沉默了片刻,低聲道:“王妃,我總覺得,這事還是該跟爺說一聲好,到底……”“不必!”

宋氏斷然截回了宋嬤嬤的話,輕輕嘆了口氣,看著宋嬤嬤低聲說道:“嬤嬤,你想想就明白了,咱們對爺一心一意,可爺跟咱們……不是一條心,爺要的是大位,往後,他這後宮,是我……還是楊氏,”宋氏的聲音苦澀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咽回眼淚,接著說道:“爺哪在乎,可咱們,還有琮兒,卻是性命悠關,爺要是知道肖氏的事……只要林相願意助他,他必定命人了結肖氏,做個人情給林相,說不定……連你都要滅了口.”

宋嬤嬤機靈靈哆嗦了下,知道宋氏說的是實情。

兩人相對沉默了半晌,宋氏悲傷的長長嘆了口氣:“嬤嬤,咱們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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