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瑞三十年的年初,在京城只停留了短短不到十日的遼東王肖山羽離開了京城。

因為他早一日回到遼東,就早一日能確保遼東的安全,而他唯一一點和來時不同的就是,在他身邊多出了一位同行的二皇子楚天雄。

他們離開的這天空氣中還有些冷意,雖然不說什麼寒風入骨,但還是會讓人不自覺的裹緊自己的衣衫。

可雖說如此,楚政還是帶著起了個大早的文武百官一起來到京城的城頭上給他們送行。

迎著初升的太陽站在城頭上向下看去,肖山羽他們的隊伍顯得孤單無比,除了他和楚天雄兩人之外,就只剩下了肖山羽那寥寥的幾十個親衛。

在趕往遼東之前,他們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要去一趟汴州兵營。

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憑藉楚政的天子虎符從那裡抽調出一萬的黑甲玄騎隨他們一起奔赴遼州。

還有肖山羽惦記了好久的,想要和蘇望一起再喝一頓酒,可惜這個願望直到他走的那天也沒有能實現。

他們只是在臨了分別的時候,夾雜著眾人的歡呼聲,二人一起碰杯喝了一杯分別酒,可這大概也算是了卻了肖山羽心中多年來的一個願望了吧。

其實也不是蘇望不想和他一起喝這頓酒,除了家中媳婦管得嚴之外,他還多多少少的要顧慮一些楚政的感受。

他和肖山羽,一個是文臣之首,一個是武將之魂,要是他們走得太近了,就算楚政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也不會去猜忌,但總是還會有幾分不舒服的。

他不是呂祥瑞那種什麼都不在乎的人,所以他就不能似他那般隨意,也正是因為呂祥瑞足夠的瞭解蘇望,所以他才會在肖山羽面前替他打了一個馬虎眼,說他怕老婆。

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這個塵世紛雜的世道,多少年前的舊友走到今日已經回不去當初了!

歲月不堪數,故人難如初。

……

年關剛過,才享受了幾天舒坦日子的農戶們就又得回到田地裡面勞作了,尤其是對於汴州及汴州以南的農戶來說更是如此。

因為老天爺肯賞飯吃,所以他們才能一年種出兩稻甚至三稻來,但既然老天爺都如此的近人情了,自己要是再不爭氣一些的話,那可就是活該吃不飽飯了。

汴州華南郡,桃浦縣的農戶們這幾年的生活可以說是過得順風順水,尤其是在那個雖貪卻能幹的桃浦縣丞施林伍的治理下。

去年年末,據桃浦縣的縣衙統計,這桃浦縣的農戶們就又開墾出了四百餘畝的荒地。

這些農戶們都在心裡盤算著要是今年再苦上一些的話,那來年的時候就能有閒錢去買一個小豬崽來養著,再到下一年過年的時候,他們也能過過那些富戶們才能享受的殺年豬的癮。

而這其中有這個打算的就包括蘇如玉回來時遇上的那個老農一家,那個老農姓王,算上老漢在內一家共有五口人。

他的兒子除了農活之外還在縣城裡有一份小差事,這讓他們一家的家境要比其他同等境地的家庭富裕上不少。

去年蘇如玉路過時的那次插秧在老漢的精心照顧下,他們家的收成還算不錯。

這次的豐收不僅是讓他家過了一個家底殷實的豐收年,還給他們家積攢下來了不少的餘糧,這才讓王老漢心裡極有底氣的再次開墾了五畝荒地。

初春之後,不僅是王老漢原本家裡的那些田地已經插秧播種完畢,就是這五畝荒地裡也開始泛起了一些綠芽,每天下午,王老漢都會坐在地邊的田埂上看著這些綠苗兒傻笑。

“嘿嘿嘿,真希望今年還能是一個大豐收的年份,這樣明年不僅能買一頭豬崽,就連送我那小孫子去學堂的錢都是夠咯!”

說到這裡,王老漢沒來由的想起了在去年秋季時,他遇到的那個給了他一大張肉餅的年輕讀書人。

“嘿嘿,就以我孫子的那股聰明勁,肯定能成為和那個公子一樣有大學問的讀書人。”

自言自語的說完之後,王老漢黝黑的臉上笑意不減,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孫子在燭光下誦讀書本的溫馨場景。

……

轉眼一月的時間一晃而逝,這一月以來,王老漢在幹完自己手裡的活兒之後,每天都會抽出空閒時間來這田埂上坐一坐。

不過大概在半個月之前,王老漢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少了,以至於到了現在已經是滿臉愁容了。

按照常理來說,這入了春之後啊,汴州以及汴州以南的地方就會進入了春雨連綿不絕的時節才對。

但今年這都眼看著要到三月了,不說什麼潑天蓋地的大雨,除了淋淋淅淅的下過兩場小雨以外,就再沒有一滴春露落下來了。

王老漢心裡記得很清楚,三月攏共就是隻下了兩場小雨,還是那種小到剛剛才能潤溼土地地面的小雨,但要是再這麼下去的話,這地裡的秧苗可該怎麼活喲!

看著地裡面逐漸泛黃的嫩綠秧苗,王老漢說幹就幹,第二天他就帶著全家老小一起去河裡挑水了,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沒有雨水自己去挑水不也一樣嘛!

可等他來到河邊之後,才發現來挑水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除了他熟識的本村的人以外,還有這周圍十里八村的人幾乎全都來了。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王老漢可沒有閒工夫去管別人,自己地裡的秧苗可還等著他挑水去澆灌呢!

靠著這個挑水的法子,王老漢一家極度艱辛的度過了這一個月,但這還不是最要緊的,關鍵是整個三月都沒有一滴雨水落下,這三月裡的太陽都快趕得上往年五六月的太陽了。

眼瞅著那條常年川流不息的小河都已經快要乾涸了,王老漢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段日子以來,他想盡了所有的辦法。

從去廟裡燒香求雨,再到跪在田間地頭上祈求蒼天給條活路,王老漢把一個老農能想到的一切辦法都試了一遍,可別說雨水了,就是陰天他都沒遇上過一回。

等到那條小河再也舀不起水來的時候,王老漢和其餘那些農戶終於絕望了。

總不能把家裡水井裡水也拿去灌田吧,要是到最後就連水井都幹了,他們喝什麼呢?不過他們也知道,百年難遇大旱就要來了!

……

皇宮,楚政的攝政殿裡,不止是國相蘇望,還包括太師呂祥瑞、三臺長官以及各部的尚書全部都站在了這裡。

“皇上,今年這日頭不太對勁啊!三月底的太陽堪比六月初的太陽,依老臣看,今年怕又是一場大旱啊!”

呂祥瑞終於沒有功夫和楚政生悶氣了,要說在他心裡唯一比他那些讀書種子還要重要的,就只有這大楚的黎民百姓了。

“這還用你們說,朕自從感覺到不對之後已經讓淨月出手算過了,淨月說今年是什麼災星北牽,註定會有一場大旱,朕叫你們來不是要問你們外面的情況,而是現在應該怎麼解決即將到來的饑荒!”

“皇上,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讓各地的縣衙做好開倉放糧的準備吧!可別讓當年易子而食的慘劇再發生了。”

呂祥瑞沒了以前的從容,尤其是楚政說今年必定會有一場大旱之後,他的語氣裡很是焦急彷彿吃不上飯的那人就是他一樣。

“這朕當然知道了,但只怕就算到時候糧食都放出去了,還是不夠吃啊!”

說到這裡,楚政轉頭看向了趙雲青。

“趙胖子,你們戶部那裡記錄在冊的糧食到底還有多少!你給朕報個準數!”

趙雲青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看來他也知道了此事的重要性,他神情嚴肅的站出來說到。

“皇上,老臣就算現在給了您數目您也不知道這些糧食能撐多久啊,總之老臣可以很明確的告訴皇上您一句話,如果災民數量突破了三百萬,那麼國庫裡的糧食就肯定不夠吃!”

“三百萬!這…這災民應該還不至於有那麼多吧!”

楚政被這

個數字驚到了,但說起對戶部的瞭解程度,就是十個楚政也抵不過一個趙雲青。

“皇上,按照以往歷史中記錄的災情情況來看,災民數量最少的一次饑荒是在三百年前,數字是四百二十七萬,而按照我們今年的趨勢來看,這個數字只會增多不會減少!”

趙雲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有些他還在斟酌的話對著楚政恭敬的說到。

“皇上,其實不止是災民,還有遼東邊境和南唐邊境的數十萬軍士以及各州各郡的基層官員都還在等著朝廷發放軍餉和俸祿呢!糧食不夠已成必然,咱們還是早做準備吧!”

楚政一直思慮了很久,可心思焦慮的他哪能想出一個好主意來,再說了,這糧食豈是說有就能有的。

“軍糧不可耽擱,這個是首要條件,至於各地官員的俸祿就暫時停止發放了吧!”

揉著額頭,楚政只能想出了這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可才一說出來就被蘇望給否決了。

“皇上,這可使不得呀!要說在平民百姓心目中的官望,我等這裡除了皇上之外,其餘的人還真不一定比得過一個縣令在一縣民眾心中的地位,這要是讓百姓們發現就連縣太爺都吃不飽飯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啊!”

蘇望的這些話讓本就焦慮的楚政更加不得勁了,他指著蘇望的鼻子說到。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給朕拿出給主意來啊,要是沒有好辦法,你今年的俸祿就別想要了,正好朕這裡缺糧食。”

蘇望嘿嘿一笑,看他老神在在的樣子,似乎真的有什麼不錯的辦法。

“皇上,老臣的年俸不打緊,皇上你想要隨時都可以拿回去!”

說到這裡,蘇望故意看了一眼站在大殿裡的眾位大臣。

那些大臣看到蘇望投遞過來的目光之後,那裡還不知道這位國相心裡的算盤。

於是一個個都站出來表了忠心,說今年他們的年俸都不著急,先讓咱們大楚度過難關才是最重要的。

蘇望的這一記目光就讓楚政的心稍安下來,這些大臣的年俸雖然不多,也不算什麼,可也是聊勝於無。

等那些大臣們都已經表完忠心之後,蘇望接著說到。

“皇上,咱們大楚去年的賦稅是要在今年的夏天才會完成繳納,所以咱們其實還有一些去年的賦稅是沒有收上來的,現在首要之急就是傳旨到各州各郡,還未上繳去年賦稅的地方暫停收繳,存入各地縣衙,以備不時之需!”

“對對對!這一點蘇相考慮得是,朕這就讓人擬旨。”

等楚政火急火燎的吩咐了一個小太監下去寫聖旨之後,蘇望才又接著說到。

“皇上,趙大人剛才說了,今年糧食不夠已成必然,但老臣就不信往年的糧食都吃完了?下一步就是讓趙大人以戶部的名義廣收天下各地商會的存糧,以免到時一些被豬油蒙了心的商戶坐地起價,一旦糧食成了天價,這天下大亂可也不遠了!”

沒給楚政開口的機會,蘇望接著說到。

“皇上,這兩個法子一出,再加上國庫裡的存糧,想來要度過這次旱災不算太難,其餘還有我們沒想到的地方,就只能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了。”

聽到蘇望把話說完,楚政的心裡才算是有了些底氣,其餘眾大臣也是長撥出一口氣,至於他們丟掉的今年的年俸,幾千擔糧食而已,在場的諸位誰丟不起呀!

……

果不其然,符瑞三十年的五月初,陵州、渝州兩地於全國率先爆發糧荒,幸好朝廷之前早有準備,糧食價格並沒有出現驚人的波動,這才讓當地的老百姓暫時安下心來。

其實,雖然陵州、渝州兩地每年繳納的賦稅都比南方地區要多,但那是因為商貿發達的緣故,要說起糧食產量,這兩個州可就差其餘各州太多了,所以這兩個州率先爆發糧荒也就情有可原了。

但現在只是糧荒爆發的開端,接下來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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