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過敏嗎?”

杜衡看著眼前男人的模樣,忍不住的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但是很快,杜衡就意識到不對。

過敏他見過,要麼是單個的小顆粒狀,要麼是連成一片的紅斑。

而男人身上能看見的這些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小顆粒,而是一個個的紅疙瘩,而且有些都已經發生了輕微潰爛,所以這已經算是到“瘡”的程度了。

而且這些紅疙瘩,有些是獨立一個,有些是連成一條,尤其是連成一條的那些,就和被扒了皮的蚯蚓一樣,鮮紅隆起。

意識到不對勁後,杜衡剛準備伸出去診脈的手立馬就停住了,皺著眉頭看著想眼前的男人,“怎麼回事?”

男人的表情有點時不時有點抽出,整個人又是一幅努力剋制的模樣,看起來非常的難受。

他在剋制什麼?癢?疼?見男人一幅非常不得勁的樣子,杜衡心裡又是緊張了一下。

在男人說話之前,杜衡心裡已經開始猜測,這怕不是什麼有傳染性的面板病吧?心中正疑惑呢,男人吸著氣說道,“我也不清楚,就這幾天的事情.”

“之前沒去看看嗎?”

“哎呀,吸~剛開始這些東西還比較的少,雖然有點癢,但是撓一撓也就過去了,所以也就沒去看。

前幾天癢的難受,路過的這裡的時候,就買了點皮炎平藥膏,抹上之後確實消停了一兩天.”

男人的肩膀晃動了一下,坐在凳子上屁股也在不停的微微扭動,整個人說話的時候,有點齜牙咧嘴的感覺,“只是今天早上開始,突然一下子就變的多了起來,而且這些紅疙瘩越來越多,甚至是連成了一片。

太癢了,還不敢撓,一撓就破,破了之後又疼又癢。

大夫,你這就別問了,你趕緊給我想想辦法吧,我有點受不了了.”

男人難受的開始催促,但是杜衡卻不為所動,而是繼續皺著眉頭問道,“你現在全身都有?”

“對啊,全身都有,而且都特別的癢,癢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男人是一邊說,一邊輕輕的晃動身子。

甚至就是兩條大腿,也在不安的扭動著。

而這樣的動作,就讓杜衡覺得,他是再用衣服的摩擦,來減輕全身的瘙癢症狀。

“你剛說有破的,露出來讓我看看是什麼樣子的.”

“大夫,你能不能先給我想個辦法,我現在癢的有點受不了了.”

杜衡冷著臉說道,“這是治病呢,可不是開玩笑。

我現在都不知道你具體的情況,我怎麼給你用藥?萬一用錯了,讓你病情加重更難受了怎麼辦?忍一忍吧,我看明白之後,肯定會給你治的。

來,把破了的地方給我看看,我看看有沒有膿之類的.”

男人沒辦法了,只能照著杜衡的要求來,便微微挺直腰背,伸手把肚子上衣服揭了起來。

杜衡認真的瞅了一眼,發現他說破了地方,應該是癢的難受,被他撓的時候給撓破的,破口處呈現嫩紅嫩紅的樣子。

不過還是有一點讓杜衡很意外,那就是腰腹部的這些紅疙瘩,很多!與現在手背、脖頸、臉部的相比,那絕對不是一個量級的,而且腰腹的這些紅疙瘩更大。

“最近去過洗浴中心,游泳池這些人員聚集的地方嗎?”

男人搖搖頭,“沒去過,我不會游泳,我也不喜歡去洗浴中心。

就算是洗澡,我基本上都是用淋浴一衝就了事了.”

杜衡的腦子裡閃過了很多的名詞,如玫瑰糠疹、多形紅斑等。

杜衡對身邊的魏凱達說道,“給我一雙手套.”

魏凱達如夢初醒,趕緊起身從旁邊的抽屜裡,拿了一個一次性手套的袋子遞給杜衡。

杜衡撕開包裝,換上手套之後,便讓男人張嘴看舌苔,又開始診脈。

只是這越診脈,杜衡就越驚訝。

六脈沉伏!《頻湖脈學》有言,寸沉痰鬱水停胸,關主中寒痛不通。

尺部濁遺並洩痢,腎虛腰疼及下元。

而伏脈與沉脈基本類似。

兩隻手,寸關尺,不論輕重,全是沉伏脈。

這診脈兩隻手,六處位置輕重不同按壓,可知十二處問題。

這也就是說,這男人內裡就沒有一處是正常的。

那這情況正常嗎?肯定不正常。

正常人怎麼可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就算是生病導致,那也得有個輕重緩急啊,怎麼可能內裡全部失調?杜衡緩緩收回手,再次看向了男人的外在體徵,這一下他的心中慢慢的浮現了一個不太好的念頭。

外有紅瘡遍佈,內裡元氣虧損,兩相印證,這不就是毒素入侵表裡才有的表現嘛。

杜衡有點牙疼了,他現在是徹底的想明白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面板病,這就是毒瘡發作了。

至於這個毒嘛,可不是通常所說的什麼鶴頂紅、砒霜,或者氯化氫等。

想到這裡,杜衡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看著男人認真的說道,“我這次很認真的問你,你也必須非常認真的回答我,從你發病到現在,一共是多少時間?”

看到杜衡如此的嚴肅,男人的神情是肉眼可見的開始慌了,一時間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大。

夫,我這是怎麼了?”

“你先別管怎麼了,先回答我的問題.”

杜衡沉聲說道。

男人的眼神開始飄忽,看看魏凱達,又看看杜衡,又看看魏凱達。

魏凱達不知道杜衡檢查出了什麼,但是看著杜衡嚴肅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可能不簡單,也是沉聲對男人說道,“杜醫生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

杜醫生來之前,我就給你介紹過他,他是市婦幼醫院的院長,是咱們省的名中醫,更是給各位領導看病的專家。

所以,你一定要老實回答,千萬不要有什麼隱瞞,聽到沒?”

男人舔了一下嘴唇,看著杜衡說道,“我想想。

我想想啊。

對了是上週星期二發現的.”

杜衡眼睛眯了一下,緩聲說道,“保險期間,那再往前推兩三天,也就是說從開始有這些特點,到今天這種樣子,你的發病週期在兩週.”

微微沉默後,杜衡再次詢問道,“最近一個月內,有沒有冶遊史?”

男人眨巴了兩下眼睛,同時肩膀也不舒服的左右晃動了一下,“大夫,什麼叫冶遊史?”

“就是票昌.”

男人乾脆的搖搖頭,“沒有.”

“沒有?”

杜衡想了一下繼續問道,“那你這段時間的同房物件,只有你愛人嗎?”

這一次男人猶豫了一下,但是看著杜衡和魏凱達冷冰冰的眼神,男人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不是,還有一個。

算是情人吧.”

“固定關係嗎?”

“算是,反正對我來說是的.”

“這個很關鍵,你可不能說謊.”

“絕對沒有,全是實話.”

“男的女的?”

男人眼神茫然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趕忙說道,“女的,是女的.”

杜衡緩緩站起身,取下手套後直接丟進了垃圾桶,然後走到洗手池邊上洗手,“你到裡面觀察室進來.”

洗完手的杜衡,直接帶著男人進到了裡面的檢查室,而男人則是一臉茫然又忐忑的看著杜衡,不知道杜衡要幹什麼。

杜衡雙手插兜,冷冷的說道,“把褲子脫了.”

嗯?!男人有點懵,呆呆的看向了杜衡,但是見杜衡絲毫沒有改口的意思,男人只能老實照做。

“內褲也脫了.”

杜衡看著磨磨唧唧的男人,不由得開口催促。

等到男人將內褲也褪下侯,杜衡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男人的身上,還有胳膊和臉上,看起來只是一個個的紅疙瘩,但是男人的整個下面,紅疙瘩已經開始大面積的潰瘍。

沒錯了,楊梅毒瘡,也就是現在說的梅毒,而且是已經到了二期,這速度太快了點。

“穿上吧.”

杜衡輕聲說道,“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身上疼嗎?就是肌肉骨骼這些地方.”

“有點疼,能忍得住.”

“嗯,我知道了.”

男人一邊提褲子,一邊小心的問道,“大夫,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先穿好褲子,你出來我們再說吧.”

杜衡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出了檢查室。

魏凱達看到杜衡出來,趕緊的小聲問道,“老杜,什麼病啊?”

“梅毒,二期.”

“二期梅毒?”

魏凱達先是皺眉,又是釋然,“怪不得我總覺的乖乖的,用外服塗抹的藥膏,一點作用也沒有.”

看著釋然的魏凱達,杜衡卻是一臉嚴肅的說道,“你知道不,就是你之前的用藥,稍微的耽擱了一下這個人的治療,你應該直接讓他去醫院做檢查的。

看到沒,男人的鼻子上都已經有毒瘡了.”

魏凱達有點沒反應過來,茫然的問道,“什麼意思?”

“肺氣出於鼻而藏於腎,你說什麼意思?”

杜衡沒好氣的說道。

“不懂,沒明白你要說什麼.”

魏凱達很乾脆的搖搖頭。

杜衡差點被一口氣憋過去,愣是緩了一下才說道,“楊梅毒素大多是戀壇酣戰之時,病發於馬口間(下面頭頭上的口口),然後藏於腎經。

發病時,最輕的就是隻在下面丁丁上生瘡,較重時,毒素就會流轉入腸、入骨、入肺經,繼而發於面板表面.”

杜衡緩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現在這個男人已經在臉上、鼻子上全部起瘡,你信不信,只要三到五日,他的鼻子就會什麼都聞不到,然後直接爛掉?”

“有這麼嚴重嗎?”

“把那個嗎字去了.”

杜衡輕聲快速的說道,“別看現在已經是全身起瘡,但是毒素本身還是留在肺經中的。

而肺是腎之母,肺經的毒素又會倒灌入腎經。

可肺經裡的毒素,本來就是腎經衝上來的,現在倒回去,腎經必然不受。

不受怎麼辦?那就是隻能上衝到鼻腔。

可是鼻腔狹小,你覺得毒素能排出來?”

魏凱達搖搖頭,“很難.”

“所以嘛,毒素排不出來,就只能滯留於鼻腔,你說它爛不爛?”

“原來如此.”

魏凱達點點頭,然後輕聲的問杜衡,“那你能治不?”

“能治,但。

.”

話沒說完,男人已經穿好褲子走了出來,杜衡也就順勢閉上了嘴巴。

男人忐忑的走到杜衡對面站定,“大夫,現在可以說了嗎?”

杜衡嗯了一聲,隨即緩緩說道,“你這是楊梅毒瘡,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梅毒.”

“啊!?”

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濃濃的不可思議,還有震驚和迷茫。

緩了好半晌,男人才說道,“大夫,你這看錯了吧?我不亂搞,我也沒去過什麼澡堂啊游泳池之類的,怎麼可能得這種病?不應該的,你肯定是看錯了.”

杜衡抿了下嘴,接下來要說的話雖然很殘忍,但是杜衡還是要說,“嗯,這個事情怎麼說呢,做這種事,終歸不是一個人能行的,你得有配合的物件。

你確保自己沒有問題,但是。

.”

說到這裡,杜衡還是說不下去了,只能換個思路說道,“這個病是國家規定的乙類傳染病,所以按照規定,我們需要上報,你呢通知和你有關係的人.”

男人本來因為杜衡的前半句話,搞的有點難受,但是聽到後面一句,男人表情明顯變的慌張,“大夫,這個必須得上報嗎?”

杜衡輕輕點頭,“肯定得上報啊。

你看看你自己,就現在這個情況,你已經難受的不行了,而且這個病的主要破壞力是瘡口潰瘍和體內感染,造成的一系列後遺症,都是沒辦法消除的。

而且一旦耽擱治療,這個病現階段也是能要人命的。

重要的是,這個病有很強的傳染性,如果不加以控制,就現在的這種社會關係,不知道會傳染多少人,又會有多少人受罪.”

看著男人猶猶豫豫的樣子,杜衡再次說道,“如果拒不上報,就是犯罪了,是要受到刑事處罰的.”

男人抬頭看了一眼杜衡,再次猶豫半晌後,方才點頭同意。

杜衡給魏凱達示意,魏凱達嘆息一聲,拿起電話往旁邊走了過去。

而男人拿起手機要撥打的時候,又變的猶豫了起來,甚至有點膽怯的說道,“大夫,必須要一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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