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傑聽了任天行的陳述後只是淺淺一笑。
“你的這個優點是長在身上的.”
蕭傑拍了拍任天行的肩膀。
“啊？什麼優點？”
任天行問。
蕭傑定定看著任天行，沒馬上接話。
當初任天行研究共享充電寶，他總結出“沒有任何一種科技迭代速度能夠趕上人性的貪婪”；而後蕭傑讓他探訪直播和美妝行業，任天行領悟出“在網際網路與大資料時代，不刷資料之時就是人們內心不再浮躁之時”；關於是否能將雁子谷公寓賣給連天海這個問題，任天行能想到連天海大機率是趁火打劫，甚至在最後一刻還有可能臨時反悔，讓金權唯一的希望徹底破滅；而現在，任天行經過自己的獨立思考，又推理出即便宏豐景順1號基金順利平本，最終也難逃被清盤的命運。
蕭傑認為自己當初沒看錯人，任天行還是跟以前一樣，他具有其他初入職場的新人都很難擁有的能力，即對人性通透的領悟力。
在蕭傑看來，強大的搜尋能力、行研能力、資訊歸集整合能力、財務法律知識的學習和應用能力、估值定價能力以及表達力都能隨著工作年限的增長而慢慢練出來，但唯獨對於人性的理解力，很難培養。
任天行的這種能力在工作中大部分時間是用不上的，就好像一隻足球隊的守門員，平常定定站在球門前，看似可有可無，但關鍵時守門員則能成為決定一場比賽輸贏的角色。
蕭傑沒去追問為何任天行會擁有這樣的能力，有些人畫出的畫天生比別人有靈氣，有些人能很快記住文史學科裡的所有知識點，有些人對於數字和符號異常敏感，還有些人腦海中的想象力驚豔眾人，這與他們的生活經歷息息相關，當然也離不開那麼一點點天分。
“你以後會很出色的，會超過我.”
蕭傑對任天行說。
任天行受寵若驚，他還沒反應過來蕭傑為何要這麼誇他，蕭傑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原來，任天行考慮到的蕭傑事先已經考慮到了，他也就這個問題和金權總裁嚴立認真討論過。
“鼎暉旗下那些公寓空置的很多，收入斷流，但成本卻依然每天都在發生，工資要發，房屋裝置也在不斷折舊，給業主的租金一分錢不能少，這些都是巨大的開支，如果真的並過去，會拖累雁子谷.”
蕭傑對嚴立說。
坐在椅子上的嚴立低頭點燃一支菸，蕭傑的話和他自己聽到的資訊差不多，連天海的愛尚和凱鑫公寓這一年收入下降了5成以上，但成本只降了3成，上萬間公寓的虧損在未來3至4年都賺不回來。
“據我所知，凱鑫和優選的銀行貸款已經辦理延期了，還有房租、員工工資、社保以及水電氣這些費用都還欠著，延期支付無非是緩解現金流壓力，現狀很不樂觀.”
蕭傑說，“他們現在首先得砍掉經營不善的房源.”
嚴立緩緩撥出一口煙，“所以你決定怎麼做？獅子大開口？”
蕭傑點了點頭，“如果連天海想借用雁子谷公寓的品牌和大資料系統扭轉局面，至少25倍估值，您看怎樣？”
“哈哈，25倍他會同意？”
嚴立意味深長地看著蕭傑，“還是你根本就沒打算真賣給他？”
蕭傑微微一笑，“其實以這樣的方式賣出雁子谷公寓，不是我的初衷，除非連天海只是參股，至於合作之後怎麼整合，怎麼發展，主動權必須在我們手上，嚴總您應該比我清楚，即使這次宏豐能平本，也留不住投資人.”
嚴立頓了頓，突然間也笑了，“你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麼做了？”
……蕭傑確實有另一套方案，前些日子他也一直在為這套方案奔波。
“什麼……蕭總您要收購‘樂天租房網’？還要把關鴻地產旗下大量的商業閒置房改成長租公寓？”
蕭傑的方案讓任天行瞠目結舌。
蕭傑兩個月前就已經派人去樂天租房網做了前期盡調，由於同公司不同部門的員工平常交集本就不多，且對擬投資企業做前期盡調也不屬於投後管理部的工作範圍，再加上居家辦公時間增加，導致任天行對蕭傑的這個安排一無所知。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蕭傑其實已經與樂天租房網的創始人談到了出價階段。
“如果不跟連天海合作，除了公寓規模，租房網資料這塊必須自己想辦法.”
蕭傑說，“大概要花幾個億，從宏豐裡出.”
蕭傑這個方案瞬間點醒了任天行，當時他、關莎和杜晶一起討論出的方案看似天衣無縫，不但可以解決金權的燃眉之急，也能擴大雁子谷公寓的規模，但卻忽略的租房網精準搜尋資料的獲取問題。
“可……可是這樣宏豐不就是實打實的虧損了麼？”
任天行疑惑，“這樣還怎麼……”“損失厭惡雖然是一般人都會有的心理，但也得看損失多少.”
蕭傑說，“宏豐比較大的問題就是基金組建時對於投資人的背景沒有篩選，做什麼生意的都有，養豬的，賣酒的，像關莎父親這樣搞房地產的，很雜，他們大多數人之前都沒接觸過風險投資，但認購份額卻不小，況且這隻基金封閉期太短，所以我們比較被動，如果想留住他們，讓他們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股權投資，這次業績上就得多出點血.”
任天行深吸一口氣，蕭傑這招真是狠，那些lp投資人不是平本了就想跑麼？那就讓他們平不了本，不僅平不了本，還嚴重虧損，只要未來有專案讓他們心懷希望，用時間換空間，很多人是不會跑的，大多數人並不希望賬面虧損變成真實的虧損。
蕭傑的這個方法二級市場的一些基金公司經常用，不過具體做法略有不同。
一些基金公司為了捧出明星基金經理，每個賽道都安排一個人管理，不同賽道聚焦的行業不一樣，比如你壓白酒我壓新能源，只要佈局的賽道足夠多，基金公司就可以旱澇保收。
無論市場風格怎麼輪動，當年大機率會有一個賽道表現得特別好，比如2020就是白酒，而2021年就是新能源，那個壓對賽道的基金經理瞬間就能搖身一變成為明星基金經理，他贏得比賽不是因為他騎術高超，而僅僅只是因為馬兒跑得快。
但散戶們不知道這些，大多數散戶買基金只看基金過去的收益，過去收益越好的基金就越好賣，因為散戶們的邏輯是：過去已經漲了100%，那麼未來肯定還能漲100%。
一些黑心的基金公司這時會把已經成為明星的基金經理推向前臺去募集更多的錢，這樣他們好收取更高的管理費，當散戶都進來得差不多了，成分股的價格往往也已經被推高到一個無以為繼的地步，而後大家會看到不出三個月的時間，基金淨值持續下跌，由於跌得太快太猛，很多人根本反應不過來，20%至30%就已經跌沒了。
這個時候大多數人是不願離場的，反而越跌越加，基金規模也隨之越變越大，基金公司和基金經理們此後便可以躺著收取每年2%的管理費，因為基民們都被大跌套得老老實實的，比為他們賺錢還老實。
這是很多基金公司割韭菜的慣用手法，如今蕭傑也這麼做了，不過不同的是，他為的不僅僅只是保住青陽分公司的管理費。
無論是創業還是投資，有時候往往就是這樣，為了達到一個善意的目的，就得用一些短期看來並不是那麼善意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