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嚇了一跳。

這才注意到,前面不遠處,竟然站著個凶神惡煞的光頭和尚。

他身著袈裟。

眼神卻兇戾異常。

盯著你的目光,比鬼舞辻無慘看你的時候還要冰冷。

活像是在盯著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你很討厭他看你眼神。

好像你還活著,沒有立刻自裁在他面前,就已經深深玷汙了他的德行似的。

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氣惱。

【馬德!】

【哪裡來得晦氣死禿驢……真想大嘴巴子呼他臉上!】

你忍下心頭窩火。

沒什麼好性地乜斜他一眼:“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我的確不是人,我只是你平平無奇的祖宗罷了……可以滾嗎?我的眼睛容不下髒東西.”

“放肆!”

“區區惡鬼,竟敢大言不愧!今日,我晴海必要你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光頭和尚勃然大怒。

掏出早就藏在袖中的法器。

手裡念珠鬆開的瞬間,法器驟然顯露出猙獰可怖的青龍本相。

青龍散發凌厲殺意。

撕裂空氣,一個閃現就出現你在跟前!

你瞳孔地震。

不是。

這些人類怎麼回事啊?

怎麼都不按道理出牌,一上來就交大招?

正常情況來講,你們不是應該先垃圾話對噴兩句、你來我往攻擊兩回、爆衫噴血互毆兩下,最後再高呼大義、一決生死嗎?

這麼急……是急著去投胎嗎?

你想不通。

只來得罵了句“臥槽”,身體就被蟒蛇般粗壯的青龍死死絞住。

彷彿要被碾碎全身骨頭的劇烈疼痛,讓那深深扣入你脖頸的尖利利爪,都顯得不值一提起來。

“乖乖下地獄去吧,惡鬼!”

光頭和尚眼含快意。

鷹隼般犀利的眼睛欣賞著你露出的痛苦之色。

毫不留情轉動手裡的法器,遣使青龍將你就地絞殺。

“咔嚓咔嚓——”

你清楚聽著自己骨頭折斷的聲。

想呼痛,可喉嚨卻被利爪死死鎖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很快。

青龍就完成使命。

化作光點,重新回到法器其中。

而你則如爛泥般掉在地上。

無數鮮血順著口鼻流出。

身體也被暴力扭成怪異的姿勢。

依稀可以看見透過血肉穿刺而出的森白骨頭。

可即使這樣,你也並沒有完全死去。

身體裡流淌的鬼血賦予了你暴虐的生命力,即使被人捏碎骨頭,血肉都被攪成一團,你也不會死。

傷勢開始一點點癒合……

身體痛到極致。

心態也不由朝著發瘋的道路奪命狂奔。

可你的意識卻冷靜得可怕。

哪怕光頭和尚舉起降魔法杖,狠狠從你後心灌入,將強撐著想要爬起來的你,再次用力釘在地上,你也只是輕描淡寫給他加了個一。

“你!你……惡鬼,你生命力還真是頑強!都這樣了,竟然還沒有失去行動力!”

光頭和尚也被你過分頑強的生命力震驚到。

他之前並非沒有殺過你這樣惡鬼。

雖然一般武器無法將惡鬼徹底斬殺,但只要將身體破壞到一定程度,惡鬼就只能淪為魚肉,只需等待太陽昇起,就會被太陽曬死。

你現在這個樣子,明顯是身體破壞的還不夠。

這樣想著。

光頭和尚鬆開降魔法杖。

後退一步,召出青龍,準備直接把你撕成碎片!

“草擬嗎!”

“老子給你臉了,是吧!”

在青龍法妖呼嘯而來之際,你反手抽出妨礙自己爬起來的降魔法杖,暴力抽向青龍的腦袋!

滿含怒意的一擊,讓法杖化身刀刃,直接將青龍從中劈成兩半!

光頭和尚目露駭然。

下意識想逃跑,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將他撲倒在地。

掄圓了巴掌,左右開弓甩在他那張驚懼不已的臉上:“我讓你大言不慚!我讓你下地獄去!我讓你魂飛魄散!我讓你不得超生!我讓你死死死!!”

“無慘都不敢這樣跟我說話!你踏馬算老幾!”

“fuckyou!”

“kaii!”

“沒媽的小鬼子,你在狗叫什麼!你踏馬狗叫什麼?!……剛剛不是叫得挺大聲的嗎?有種現在再叫一聲給老子聽聽!叫啊!”

……

……

你並不想跟普通人發瘋。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你的瘋勁兒。

強如繼國緣一,也在短暫的相處中,被你吃得氣血兩虧。

可現在,你就想罵他,就想用自己的畢生學識,句句不帶重樣地罵他!

——邊打邊罵!

罵得他找不到空還嘴;

打得他鼻青臉腫,牙齒亂飛,血與淚糊成一團!

去他媽的剋制!

去他媽的大學生素質!

去他媽的冤有頭債有主!

今天,你就是要將自己那些如岩漿般灼熱洶湧的感情,統統傾發洩在這個沒媽死禿驢身上!

巴掌扇疼疼了。

就去抓他頭髮撞地。

卻忘了他是個死禿驢,根本沒有頭髮給你薅。

這種失敗的行為瞬間燃盡了你最後一絲理智!

你尖聲咆哮。

牙齒都因為極致的憤怒咬得咯咯響。

不管不顧捧住他腦袋,狠狠磕到地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

下一息——

腦袋一疼。

那種熟悉的痛感,讓你從暴怒的瘋狂中冷靜下來。

你下意識仰起頭。

就見男人正驚懼著後退。

而原本劈在你腦袋上的斧頭,被癒合的傷口擠了下來,徑直砸在光頭和尚臉上,讓他原本就破相的臉變得更難看了。

“你還在等什麼?!連晴海法師都失敗了,等她恢復過來,我們全部都要死!”

“你想要害死我嗎?!”

“還不快點砍下她的頭!!”

男人似是惱羞成怒。

避開你的目光。

衝著你身後厲聲怒斥起來。

“對、對不起……”

女人細若蚊蚋的泣音響起。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毫不留情的揮刀。

你神情恍惚。

右手卻輕鬆握住衝著自己脖頸而來日輪刀。

利刃劃破掌心,卻不妨礙用力一扯,將自己的東西從婦人手裡搶回。

婦人失力跌在地上。

“為什麼要殺我?”

你站起身。

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汙。

緩緩靠近連害怕逃跑都做不到的婦人。

烏玉般的眼珠涼涼盯著她,滿是不解,“縱然我不值得被善待,可我救過你的命,不是嗎?”

可婦人只是嗚咽流淚。

不停搖著頭。

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

直到——

男人再次撿起地上的斧頭,妄圖砍掉你的頭,卻被你揮刀彈開。

你沒有停下動作的意思。

刀刃去勢不減,直衝著他脖子而去。

婦人這才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和信念,連滾帶爬奔過來,牢牢抱住你的腿,哭訴哀求:“不要傷害他!都是我不好!是我覬覦你的錢財,是我太貪心……嗚,求您饒了他吧!”

你終於恍然大悟。

所有的困惑在此刻逐一得到答案。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啊!

此番遭遇,並非因為你是鬼,而是單純因為……你露白了。

對這對夫妻來說,你是不是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給你按個罪名,將你的錢財據為己有。

誰不喜歡錢呢?

誰又會嫌錢少呢?

只是有些不巧,你恰恰就是鬼。

他們歪打正著了。

僅此而已。

一時間,你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所以——”

你掃向一旁。

烏玉般的瞳仁瞧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巫女,笑意盈盈,“你也是接受委託,來殺我的嗎?”

夜幕星河之下。

白衣緋袴的巫女身後負長弓,靜靜佇立在雪地之上。

她彷彿沒有看見滿地的血汙凌亂。

姣好的臉神情淡然。

黑白分明的清亮瞳仁注視著你。

不悲不喜。

不憤不怒。

男人卻眼前一亮。

衝著巫女大聲呼救:“快救救我們!這個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我們還有孩子,求您務必將其斬殺!”

巫女餘光瞟了他一眼。

目光從他毫髮無損的身上掠過,便不再分給他任何眼神。

她彷彿沒有聽見男人的話,平靜回答你的問題:“我只是偶然路過.”

“得……殺了她……”

晴海法師掙扎著醒過來。

聲音含混不清。

手掌卻顫巍巍抓住你袴腳,示意巫女趕快,“遊歷的巫女,她……她是兇狠歹毒的吃人惡鬼,絕不能留!”

巫女沒有動。

你微微一笑。

抬腳甩開他拉扯的動作。

之後,毫不留情狠狠跺了下去。

晴海法師手臂骨頭碎裂。

混雜著他吃痛的慘叫,著實讓你如聞仙樂。

你發自內心愉悅。

只覺得從未聽過如此清脆悅耳的聲音。

不由得想起鬼舞辻無慘,他對你的評價倒也不是全部汙衊。

——有的時候,你的確玩得挺變態的。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你本該長成新時代大學生,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

可誰讓你成了鬼呢?

大學沒得上,鬼也沒得貼,不僅被鬼舞辻無慘苛待,還要被人類同胞排斥仇視,這種一眼望到頭的鬼生,擱誰誰不發瘋?

相比之下,你覺得自己精神已經足夠穩定了。

哪怕被人這麼對待,都沒有跟鬼舞辻無慘一樣,心懷利刃,殺心自起。

這樣想著。

你歪頭注視著巫女。

腳踩著死禿驢的胳膊毫不留情地碾了碾,衝她和善微笑,一如你們祭典初見:“這樣……也沒關係嗎?”

然而,巫女卻彷彿沒聽到同類的慘叫,沒有回答你的問題,而是抬手指向天空,說了件風馬牛不相及的的事:

“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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