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又想到唐朝的兩稅法,還有張居正的“一條鞭法”,以及最後清朝的“攤丁入畝。”

這些制度和趙國現在的制度本質上是相同的,都是“舍人而稅地,”整體上一步一步完善。

但是這些制度卻不適合在趙國使用。

比如攤丁入畝,將丁稅平攤入田稅之中,國家設定固定額度,統一徵收地丁銀。

但是趙國農田分為上田、中田、下田,上田能夠一年兩熟,而下田一年一熟還要輪休,畝產相差好幾倍,如果平攤,那些種下田的就沒法活了。

又不可能給所有人平分上田、中田和下田。

而且攤丁入畝時間長了之後,所有的上田就都會集中到貴族官紳手中,而普通百姓手中只剩下下田,甚至無田。

滿清的制度只是為了保證自己能夠收到足額的賦稅,其他的完全不管。

趙括卻不可能這麼做。

而且趙國還有一種清朝沒有的特產:遊俠。

本來有口賦,有農稅,這些傢伙都不種地,天天到處行俠仗義。

若是取消了口賦,分攤到農稅之中,遊俠一身輕,那還得了?大街上不全是劉邦這樣整天無所事事的遊俠?

哪個君主受得了?

趙括不會像商鞅一樣將百姓牢牢綁在土地上,動彈不得,更不可能擴大遊俠的數量,來影響國家的統治。

“本王突然想到我趙國的稅制。一直以來,我趙國的稅制都是按地收稅,但是這種制度的弊端大家都清楚,而秦國的稅制相較於我國的稅制顯然更為先進……”趙括將商鞅的制度說了一遍。

“大王打算改稅制?”所有人都放下筆凝重地看著趙括,這可是大事啊。

農稅是國家最主要的財政來源,任何一個變動都會對國家造成巨大的影響,這個影響可能是帶來一個強盛的國家,也可能是讓一個國家迅速走向衰敗。

任何一個國家改革都會慎重慎重再慎重,甚至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改革。

“原來衛鞅改稅制是這個原因。”

魏齊恍然大悟,他一直覺得商鞅的稅制很傻,而且極其沒有人性,原來自己和商鞅還差著境界呢。

商鞅的稅制從理論上來說是落後的,但是結合秦國的實際情況,商鞅的制度卻是最為先進的。

秦國之所以這麼強大,商鞅功不可沒。

“既然商鞅的制度好,那不如我們就改成商鞅的制度,至於弊端,那都是幾百年之後的事情了,以後再想辦法不就行了。”

劇辛說道,他對變法改革並不反感,以前在燕國的時候,他也是輔左過燕昭王改革的。

“但是商鞅的制度對地少和沒有地的流民以及其他從業者非常不利,不適用於我國。”虞信搖了搖頭。

按照商鞅的制度,商人還有遊俠等人即便是沒有地,但是仍然要繳納農稅。

除此之外,商人還要繳納商稅和承擔更重的勞役。

這裡面很不合理,但是商鞅的目的就是為了將所有人束縛在農田上,減少遊俠商人之類不事生產者的數量,同時鼓勵百姓獲得更多的土地去上陣殺敵。

這也是為什麼同樣生活在一片屋簷下,東方六國有很多商人和遊俠,秦國的商人和遊俠卻很少,實在是在秦國混不下去。

然而趙國不一樣。

趙國農業不發達,但是手工業和商業發達,國內的大商人比比皆是,卓家,郭家……

商稅也是趙國的重要收入來源,如果和商鞅一樣重農抑商,趙國的半條命就沒了。

趙國只能重農重商,一個都不能丟。

“先等一等,還有其他幾種制度,大家都聽一下。”趙括拍了拍手掌,打斷眾人的談話。接著將唐朝的兩稅制、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和清朝的攤丁入畝講了一遍,然後問道:“大家覺得哪個制度適合我國?”

“都不太適合。”藺相如皺著眉說道。

這些制度理論上都很好,但是一旦實施下來就不是一回事了,而且不符合趙國的國情。

“大王剛剛說的兩稅制,裡面有一項是根據上田、中田、下田徵收不同的賦稅,賦稅的額度有國家下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根據每年的產量徵收,或許我們可以試試這個。”虞信想了一下,覺得只有這個制度適合現在的趙國。

“怎麼保證下面的官員不會多徵或是少徵?如果遇到災年怎麼辦?”魏齊反問道。

“可以根據每個地區最近幾年的畝產和總產量,以及附近幾個地區的畝產和總產量,分析是否有官員謊報。除此之外,每隔五年重新統計一次上田、中田、下田的畝數,以此來計算對應的租稅,對於數值相差較大的地方進行徹查。同時將年景分為豐年、平年、災年,不同年景收取不同的租稅。”虞信說道。

這種情況除非所有人都瘋了,聯合起來對抗朝廷,否則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那如果有官紳下田換上田,上田換下田呢?”藺相如問道。

天下攘攘為利往,不要高看了這個時代人們的節操,連平原君趙勝都偷稅漏稅,可想而知其他官員是什麼樣子。

肯定會有官紳將自己的上田報成下田,以此來減少賦稅。同時為了防止被上面發現,將別人的下田報成上田,總量不變,畝產不變,國家根本發現不了。

“易地做官,地方官員禁制在本地做官,禁制在所任轄區內買地。相鄰的鄉縣互相監督。”趙括想到古代的易地做官制度,開口說道。

“如此可行。”藺相如點了點頭。

這個辦法雖然不能完全解決偷換稅的問題,但是已經可以極大減少這種情況的發生了。

這就已經很好了,藺相如並不指望完全解決,這不現實,畢竟趙國的徵稅能力在那裡限制著。

“如此一來,就要派人重新丈量全國的土地,並且編戶齊民了。”田單說道。

“重新丈量土地,編戶齊民是必須的。之前戰亂導致很多百姓流離失所,現在國家穩定,必須將這些百姓重新編訂在冊,包括之前隱匿的人口和最近增加的河間郡、濟西郡、鄴郡、陶郡的人口都要統計在內。”趙括說道。

陶邑被打下來之後,趙括和歷史上秦國一樣,在那裡設立了陶郡,不過只有三座城池。

“這件事就交給都平君和魏卿負責吧。”趙括對田單和魏齊說道。

兩人一個做過齊國、趙國相國,一個做過魏國相國,對這種事並不陌生。

中原各國為了更好的徵發賦稅和勞役,同時也是為了更方便管理,早就編戶齊民,實施了“戶籍相伍”制度,就是每五戶編為一伍,互相做保。

這個制度最早在三晉實施,秦國在秦獻公十年也實行這個制度,後來商鞅比較狠,為了百姓逃跑,在這上面加了一個連坐制,也就是“什伍連坐法。”

一人有罪,全什昇天。

“諾。”田單、魏齊拱手說道。

“大王,我趙國最近幾年戰爭不斷,國困民飢,百姓面有菜色,臣建議減免一定的租稅。”藺相如拱手說道。

“那今年就徵收半稅吧。”趙括點了點頭。

虞信嘆了一口氣,夏糧本就不多的租稅,如今直接少了一半,甚至有的地方租稅都不夠路上損耗的,只能留在當地等著秋糧一起送過來了。

“還有其他事情嗎?”趙括左右看了看,隨口問道。

“大王,該釋出招賢令了。”魏齊緩緩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俯下身子,鄭重地說道。

早在幾個月前,趙括便曾說過釋出招賢令,被魏齊所阻,認為時機未到。

如今趙括攜大勝歸來,威震天下,已經到了釋出招賢令的最好時機。

“請大王下令。”虞信,藺相如等人站了起來,異口同聲的說道。

趙王括元年五月初,趙王括向天下發布招賢令。

廣納賢才,不問出身,唯才是舉。

自秦孝公、燕昭王之後,第三卷招賢令問世!

趙括直接派出趙飛騎張貼告示,趙國範圍之內,所有地方都要張貼,趙國範圍之外,每個大城張貼十張,每個小城也要張貼三張。

短短半個月時間,將招賢令散佈到天下各個角落。

伴隨著招賢令一起震驚天下的,是用來書寫招賢令的紙張。

所有有識之士都看出來紙張是一種比竹簡更加先進,更加適合的文字載體,書寫方便,容易攜帶。

不管是對招賢令感興趣的,還是對紙感興趣的,紛紛收拾行囊趕往趙國。

趙括還在全國各地設立招賢館,只要識字,便可以要求館中的小吏送他們來邯鄲,並且一路上的開支全部由趙國承擔。

不識字也沒關係,只要證明有一技之長也可以享受這個待遇。

……

魏國,大梁城東,三間茅草屋立於田中,一位老農在田間賣力的耕著地,汗水從臉頰滑落。

“這趙國發明的犁還真好用,耕地速度比以前快多了。”老農回頭看了一眼翻新的土地,幾乎望不到頭。

若是以前,這麼多地需要兩個人耕一天,現在他一個人半天就耕完了,而且耕的更深。

“父親,父親。”

這時,一名青年男子大喊著朝田中衝來。手裡不知抓著什麼,一隻腳穿著草鞋,一隻腳赤著。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平時教給你的禮儀都丟腦後了嗎?”老農看到兒子現在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手裡的鞭子就要朝著兒子背上打去。

“父親,別打我,快看看我手裡拿的什麼。”青年一邊擋住鞭子,一邊將手裡東西塞到老農手中。

“招賢令!”

老農開啟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兩手一抖,將鬍子拽下來了都不覺得疼,口中喃喃說道,“時隔一甲子,終於又有人這麼做了嗎!”

“父親,魏王不重用您,我們去趙國吧。”青年激動地說道。

“不種了。回家收拾東西,去趙國。”老農將牛鞭扔地上,罵罵咧咧地朝茅草屋中走去。

他為什麼在大梁旁邊結廬隱居,不就是希望有一天魏王能夠回心轉意,重用他嘛。

如果真不想做官,早就躲到深山老林中了。

現在魏王沒等到,但是等來了更加賢明更加年輕的趙王!

“這種東西不錯,比竹簡更加適合書寫。趙國能夠用來張貼告示,肯定是可以量產了,到了趙國之後,一定要多向大王要點。”老農撫摸著紙,喃喃自語。

青年無語的看著不靠譜的父親走遠,嘆了一口氣,彎腰扛起犁,牽著牛朝家中走去。

……

燕國,綱成城。

“家主,您快下車看看。”車伕突然停了下來。

“又撞到人了?早就讓你駕車慢點,這個月第三次了吧,老子有多少錢也不夠你賠的,再有下一次,老子就把你賣了。”

車中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緊接著,一名奇醜無比的男子緩緩從裡面走出。

“不是,家主,您看牆上。”車伕連忙指著牆上的告示說道。

醜男眯著眼睛看向牆上的告示,然後眼睛越張越大,整個人顯得更醜了。

“招賢令!擊敗我燕國的趙括!”醜男震驚地說道。

整個燕國,有人不知道國君的名字,但是沒有人不知道趙括的名字,因為迄今為止,燕國還有二十萬壯丁被留在趙國。

這些人中,有他們的兒子,有他們的丈夫,有他們的親朋好友。

“先生就是蔡澤吧。”這時,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走上前來,頓首道。

“在下就是蔡澤,不知老先生是?”蔡澤看著面前的老者,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認識的對方。

“老夫唐舉。”老者撫摸著鬍子說道。

“相師唐舉!”蔡澤驚叫道。

“然也。”老者欣慰的點了點頭,對蔡澤的反應很滿意。

“我聽人說先生曾經給李兌相過面,說他‘一百天以內能夠把持國家的大權’,有這樣的事情嗎?”蔡澤連忙問道。

“有。”唐舉點了點頭。

“那像我這樣的相貌以後會怎麼樣呢?”蔡澤施了一禮,撫摸著自己丑陋的臉頰,自信的問道。

“您的鼻子向上翻翹,兩肩高聳,額頭突起,鼻樑凹陷,兩腿是羅圈腿。我聽說聖人不在於相貌,這大概就是在說您吧!”唐舉認真地看著蔡澤,笑著說道。

意思在說蔡澤雖然相貌醜陋,卻有聖人之資。

蔡澤明白唐舉這是在跟他開玩笑,並沒有生氣,問道:“富貴我本來就已經有了,我不知道的是我的壽命,您能不能告訴我?”

“你還有四十三的壽命。”唐舉說道。

“能夠攜金印紫綬,受君主禮遇,富貴四十三年足矣!”蔡澤滿足的說道。

唐舉微笑不語。

“老先生覺得我等一會兒往哪裡走比較好?”蔡澤俯身一禮,鄭重地問道。

“南方。”

“好,那便聽老先生的。”蔡澤登上馬車,高聲說道。

“往南一直走,馬什麼時候累死,什麼時候停下來。”

……

楚國,上蔡。

李斯望著糧倉中的老鼠堂而皇之地吃著囤積在糧倉中的粟米,就算是人來了也不躲避。

又想到廁所裡的老鼠吃不乾淨的東西,每當有人或者狗走近的時候,便會受到驚嚇逃跑。

不由嘆息道:“一個人有沒有才能,就如同這些老鼠一樣,是由自己所在的環境決定的啊!”

說完,李斯脫下身上的官袍,扔到桉臺上,扭頭朝外面走去。

“李斯,你這是做什麼?還想不想幹了?”上司連忙叫住他,破口大罵道。

尼瑪整天抱怨懷才不遇也就算了,現在敢跟自己使臉色了,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老子早將你攆滾蛋了。

“區區小吏,不做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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