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卡宴緩緩駛入小區。
林助理邊開車邊觀察路段,忽然出聲提醒:“沈總,蹲在路燈下的那個人……好像是陸先生.”
沈星和透過車窗看了一眼,淡聲道:“停車.”
“好的.”
林助理緩緩踩下剎車,“您是要?”
沈星和開啟車門:“你先下班吧,我自己上去.”
青年長手長腿地蹲在路燈下,嘴裡嘟嘟囔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散發幽光的手機螢幕,像是在等待什麼重要的資訊。
沈星和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皮鞋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陸光尋不由抬起頭,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你回來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但可能是蹲了太久,腿腳發麻了,又一聲不吭地蹲了回去。
沈星和在他面前站定:“怎麼蹲在這裡?”
陸光尋仰起臉,語氣很乖:“我在等你啊,哥哥.”
“從沙發等到樓下.”
沈星和輕笑一聲,“那你下回豈不是要去小區門口等?”
陸光尋彎起眼睛:“也不是不行哦.”
平日裡身材高大的青年蹲在地上,燈光散落在圓潤無辜的狗狗眼裡,眼底一片亮晶晶的,顯得專注而深情。
是一心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沈星和心念一動,微俯下身,抬手摸了摸小狗的發頂。
陸光尋懵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便仰著頭,主動將毛茸茸的腦袋往他手上送。
頭髮短硬,帶點微卷,蹭在手心裡癢癢的,是努力討好主人的小狗。
沈星和唇角含笑,收回手:“走吧,上去.”
這回陸光尋穩穩地站了起來,跟在他屁股後面:“哥哥,要我扶著你嗎?”
“不用.”
沈星和回道,“沒喝醉.”
儘管沒醉酒,但他還是喝光了提前準備的醒酒湯,燒灼的胃也確實好受了不少。
陸光尋接過湯碗放進廚房,清洗後走回客廳,盤腿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哥哥,我給你講一下我今天試鏡的過程吧.”
“嗯.”
沈星和應聲,“說說.”
陸光尋繪聲繪色地模擬了當時試鏡的情景,邊說邊用手勢比劃,連申導的語氣都學了個九成像。
沈星和被逗笑了:“你很有模仿天賦.”
“是吧?”
陸光尋得意地一挑眉,“總之,我沒給你丟臉哦.”
“嗯.”
沈星和垂眸看著他,“你做得很好.”
陸光尋抿了抿唇,語氣有點小羞澀:“那……哥哥答應我的獎勵呢?”
沈星和故意反問道:“我答應你什麼了?”
陸光尋一下子就急了:“你答應要獎勵我一個親親的!”
沈星和沒說話,藏在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眸深如寒星,看不清也摸不透。
陸光尋跪坐起身,大著膽子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他小心翼翼地牽起搭在沙發上的那隻手,目光裡浮現出一絲痴迷的神色。
沈星和的一雙手生得太漂亮了,骨節分明,手指細長,膚色冷白,指甲卻泛著天然的淡粉色。
以及食指縫裡長的那一粒小痣,給這雙充滿禁慾氣息的手平添了幾分色.氣。
陸光尋緩緩低下頭,在微涼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青年的神色那樣認真虔誠,親吻手背的唇又是那樣滾燙炙熱。
沈星和眉心一動,指尖不自覺蜷縮了一下。
陸光尋鬆開他的手,眉眼間漾著心滿意足的笑意:“謝謝哥哥.”
沈星和心底湧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起身離開沙發:“早點休息.”
陸光尋沒再語出驚人,乖乖道了一聲晚安:“哥哥晚安,做個好夢.”
沈星和回到臥室,依稀覺得手背上的面板還有點發燙。
明明幾次三番大膽地投懷送抱,偏偏今天又純情得不可思議。
原來小狗的心思,有時候也不是那麼容易看透的。
*
幾天後,陸光尋準備正式進組拍攝。
《致命嫌疑》劇組在南方一個小鎮子搭景取景,電影還沒正式開拍,但是主創人員需要提前進組訓練和研讀劇本。
陸光尋是從公司出發的,帶著生活助理何苗苗。
臨走前,他可憐巴巴看著沈星和:“哥哥,你會去看我嗎?”
這幾天他在網上打聽了,申導是個極其嚴格的導演,不管是再大咖位的演員,只要進了他的組就得按照他的節奏,全程服從他的安排,想請假參加其他活動簡直難於登天,甚至有粉絲戲稱:“申導的劇組會吃人.”
沈星和翻了頁檔案:“這是公司.”
陸光尋無縫切換稱呼:“沈總,你會去劇組探班嗎?”
“不一定.”
沈星和掀開眼睫,看了他一眼,“要看我的行程安排.”
“好吧.”
陸光尋癟了癟嘴,臉上掛著不加掩飾的不捨,“那我走了啊.”
沈星和應聲:“嗯,去吧.”
陸光尋一步三回頭:“沈總,我真走了啊.”
沈星和頭也不抬地在檔案上簽名:“還要我送你嗎?”
“我真的真的走了.”
陸光尋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會很想你,希望你也偶爾會想起我.”
接下來的日子裡,沈星和照常上下班,處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務,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不過在酒局應酬後回到名苑,獨自坐在沙發上醒酒時,下意識會想起小狗煮的醒酒湯。
陸光尋初進劇組應該很忙,但每天晚上都會給他發訊息,有時候是劇組裡發生的好玩的事,有時候會給他拍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甚至是路邊的一朵小野花。
沈星和不會每一條都回復,對方似乎並不介意,依然孜孜不倦地跟他分享著一切。
這天晚上,他還在公司加班,忽然接到申導打來的電話:“星和,你最近在忙什麼?”
沈星和抬手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處:“申導,是不是陸光尋在劇組闖什麼禍了?”
“沒有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申導連忙否認,“小陸這孩子聽話又努力,還特別能吃苦,我挺喜歡他的.”
申導對陸光尋的稱呼已經從最初的“那小子”變成了“這孩子”,足以見他的滿意程度。
“那就好.”
沈星和笑了笑,“電影拍攝進度怎麼樣了?”
“進度正常,畢竟有老盛這根定海神針在.”
申導說著說著,在電話那頭吆喝了一聲,“小陸,你過來一下!”
沈星和反應過來:“你們今晚在拍夜戲?”
申導應聲:“對,拍夜戲.”
沈星和頓了頓:“那您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今天在片場跟老盛聊起你了,小陸還說你會抽空來探班.”
申導毫無知覺地當場把人給出賣了,“我就問問你什麼時候來探班,說來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沈星和微微眯了眯眼眸:“探班?”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申導,您叫我?”
“行,我先不跟你說了,你什麼時候來提前說一聲.”
申導說完後,乾脆利落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陸光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試探地問道:“申導,誰要來劇組嗎?”
“沈星和啊.”
申導隨口回道,“不是你說你老闆要來探班嗎?”
陸光尋睜大了眼睛:“您跟他這麼說了?”
申導沒在意他的異常反應,抓過他手裡的劇本:“臺詞背熟了沒?我再跟你講講這場戲.”
陸光尋只好暫時放下心中的雜念,專心致志地投入拍攝中。
等拍完收工已是夜裡十一半點了,他想給沈星和發訊息又怕打擾對方,最後只能作罷。
*
隔天下午,陸光尋結束自己的拍攝後,獨自躲到了場地外。
猶豫再三,他還是撥通了沈星和的微信電話。
幾秒後電話接通,一道清冷好聽的嗓音透過電流傳過來:“喂.”
時隔一個月,再次聽到沈星和的聲音,陸光尋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一時竟失語了。
沈星和往後靠在椅背上:“說話.”
陸光尋回過神來,胡亂地問候了一句:“哥哥,最近身體還好嗎?”
“挺好.”
沈星和低笑一聲,“你打電話過來,就是關心我的身體?”
“那……”陸光尋撓了撓後腦勺,又問了句廢話,“你最近工作忙嗎?”
沈星和惜字如金:“忙.”
陸光尋正色,語氣也認真起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沈星和見他不打算主動說出來,淡淡提醒道:“我最近很忙,所以沒空去探班.”
陸光尋果然上鉤,脫口而出道:“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沈星和問道:“是你跟申導說我會去探班?”
“是……”陸光尋知道糊弄不過去了,只好紅著耳朵,小聲承認道,“是我跟申導說的.”
沈星和似笑非笑道:“你還挺聰明,知道讓申導來找我.”
陸光尋挺起腰背,理直氣壯道:“我這不是沒辦法嘛,誰讓你不肯給我一個確定的答覆.”
當時分別時說的是不一定,結果這都一個月了,提都沒提一句探班的事。
沈星和沒說話,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這裡可漂亮了,我給你發的藍天白雲都是原相機直出,空氣也特別新鮮.”
陸光尋像推銷自己一樣傾情推銷著小鎮,“哥哥你來嘛,就當散心了,人生不能只有工作對不對?”
沈星和淡淡道:“再說吧.”
“別再說啊!”
陸光尋急了,語氣真摯又有點委屈,“我真的很想你,難道你一點也不想我嗎?”
小狗一記直球打過來,沈星和怔了怔神,忽然有點不忍心讓他失望。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林助理的聲音響起來:“沈總.”
沈星和藉機結束通話電話:“有事,先掛了.”
“沈總.”
林助理推門而入,“跟天宇電影院線華東大區經理的會面安排好了,就在明天中午.”
“好.”
沈星和回到辦公桌前,“明天會面後,接下來三天的行程都往後推.”
林助理面上閃過一絲訝異,但最優秀的助理的第一準則就是無條件服從老闆命令:“好的,沈總.”
沈星和安排道:“另外訂兩張往返機票,你跟我一起去《致命嫌疑》劇組探班.”
林助理這才徹底反應過來,點頭應下,“好的,我明白了.”
第二天沈星和結束會面後,直接去了機場。
飛機要飛三個半小時,在晚上八點準時落了地。
機場距離小鎮子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兩人真正抵達劇組租住的民宿時,已經快十點了。
林助理將行李箱搬下來:“沈總,您通知陸先生了嗎?”
“通知了.”
沈星和抬手看了眼腕錶,“三分鐘前.”
話音剛落,一道清亮急促的嗓音劃破了沉沉的夜空:“沈星和!”
沈星和轉過身,撞進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裡。
陸光尋一路狂奔而至,氣喘吁吁地停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沈星和微微勾了勾唇角:“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