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時節,春風暖暖入山林。

樹蔭晃動露出朱牆一角,以及從中傳出的略帶些不捨的聲音,“師父,我真的要下山嗎?”

雁南歸揹著小包袱,拎著幾個小瓷罈子,站在臺階下不願挪動腳步。

過去整天想著下山,如今真要下山反倒是不捨得。

畢竟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一磚一瓦都有了感情。

何況師父年紀大了,若是自己下山,他一個老道士在山上都沒個照應。

萬一摔了胳膊斷了腿……她真的不放心。

“不下山也行.”

皺巴巴的小臉聽到這話臉上露出笑意,“師父……”

“你洛姨生前的遺願你還記得吧?咱們道門中人講‘天道承負,因果報應’,反正你不下山將你洛姨的骨灰送到那幾家去,死不瞑目的是她.”

“不過人都死了,瞑目不瞑目的也就那回事.”

雁南歸:“……”師父你真狠!

自她被撿到山上起,就是洛姨帶她管她吃喝拉撒,教她讀書認字,給她梳頭髮做小裙子。

旁人的心願可以不管不顧,但洛姨的遺願她怎麼可以無動於衷?

雁南歸深呼吸一口氣,“我下山便是.”

“這就對了嘛。

半大小子吃窮老道士,你再不下山咱們師徒倆就要餓死了.”

“徒弟你在山上清修二十年,如今是時候下山大展身手,讓世人知道咱們玄天觀的大名.”

“看到咱們那間塌了的房舍沒?”

雁南歸順著看去,舉目四望一片廢墟,“觀裡塌了的房子一大堆,師父你說的是哪間?”

老道士:“……怎麼還沒下山就學會頂嘴了?”

雁南歸十分鬱悶,她明明說的是實話。

老道士又繼續感慨,“咱們道觀年久失修,我遲遲不曾翻修那就是為了將這重任交付與你。

你這次下山一則將你洛姨的骨灰和遺物送到那幾家,了卻你與她的紅塵羈絆,二來就是多掙點錢回來修葺道觀.”

關於掙錢修葺道觀這事,老道士已經有全盤的計劃,“去年來咱們道觀的那個香客說,現在山下直播很是火熱,你下山後或許也可以直播算命趕個時髦,給咱們道觀掙一些香火錢.”

玄天觀沒什麼香客,他又被禁足於此,只能靠這個便宜徒弟了。

老道士輕輕一推,“去吧去吧.”

雁南歸踉蹌踏出山門。

關閉的朱門後,是老道士那悠哉的聲音——

“包裡是為師送你的禮物,到了山下再開啟.”

十足的故弄玄虛。

雁南歸看了眼那個軍綠色的老式帆布包,她這次沒作死的去開啟包看。

從小到大,好奇心使然讓雁南歸捱了很多本不該挨的揍。

就算是隻貓,二十年下來也乖巧了不少。

回頭看去那破落的山門,雁南歸忽的少年意氣高喊一聲,“師父你放心,我會盡快直播掙錢回來修葺咱們道觀的.”

二十年前,來到這個世界沒幾天的女嬰被遺棄在山腳下,剛巧被來玄天觀清修的女居士洛雲裳撿到,並帶到山上。

玄天觀唯一的道士玄淨掐指一算,“她與你有緣.”

山上道觀裡又多了一個女嬰。

正值大雁南飛時節,女嬰被取名雁南歸,由玄淨和女居士洛雲裳拉扯大。

按照玄淨的說法,雁南歸命裡有三劫,二十歲前不得下山。

整天被玄淨拘在道觀裡看那些道法高深,雁南歸怎麼可能坐得住?

從小就沒少想法子往山下跑。

七歲貓狗嫌的時候偷偷下山,半道遇到一對情侶野合現場被獵戶撞破搞出人命,雁南歸踩到枯枝驚動獵戶,差點被獵戶買二送一給送到天上見三清。

十四歲的時候,雁南歸下山落到獵人的陷阱裡,要不是她機靈撐在洞壁上等到老道士來救駕,只怕那佈滿了大鐵釘的陷阱裡得多一具花季少女的屍體。

十七歲那年雁南歸打算跟著上山來請籤的香客下山,那香客笑著答應,然後拉著雁南歸一起去跳崖。

得虧雁南歸機靈,小手一抽掙脫開立馬跑掉,不然怕不是要摔成一灘肉泥。

人世多險惡。

雁南歸牢記這教訓,老實在山上待著。

比起前途未知的兇險,在山上看道法高深也挺好。

直到前些時日洛姨去世,留下遺言將她的骨灰和一些遺物送與故人,雁南歸這才不得不道士下山。

一路從山上下來,再回首望去只見玄天觀隱匿在雲山霧海中,難怪平日裡山上都沒什麼香客。

怕是大家都不知道山上有這麼個去處。

不然怎麼也能是個4a景區,收點門票香火錢也夠修葺道觀的呀。

到了山腳下,一身道袍的雁南歸嗅到了久違的人間煙火味。

整整二十年,她終於又能吃到現做的烤冷麵了!

剛出攤的餘大姐正收拾著呢,一抬頭看到站在小食車前的人,不由一個激靈,“小姑娘你這是玩的啥烤,烤死蒲磊?”

在山上清修二十年的雁南歸頷首一笑,“貧道雁南歸,敢問大姐可要算命?”

餘大姐瞪大眼睛,“免費的嗎?”

雁南歸:“……”這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答案還沒憋出來,肚子咕嚕一叫,一臉期待的餘大姐連忙回縮了下,“原來天師你沒辟穀啊,給我錢我都不算.”

被羞辱了呢。

雁南歸嘆了口氣,看著那印堂隱隱發黑的餘大姐,“大姐你印堂發黑隱著一股煞氣,近日有血光之災,當小心提防才是.”

餘大姐連連點頭,“我後天準備殺老母雞給我兒子燉湯喝,這算不算血光之災?”

提及兒子,餘大姐忍不住又看了眼,小姑娘身上那道袍都洗得褪了色,瞧著家境也不怎麼富裕的樣子,“算了,看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大,小姑娘家家的也怪可憐,我給你做份烤冷麵好了.”

雁南歸連忙道:“謝謝大姐,多放洋蔥和香菜,能再給加個蛋和腸不?”

餘大姐手一頓,拿起小鏟子指了指不遠處,“那裡有個廠,要不你去那上班,一個月五六千還有免費宿舍住,保證你每天能吃兩蛋兩腸的烤冷麵和煎餅果子.”

雁南歸這才留意到那邊的確有個工廠,大車進進出出的揚起一陣灰塵……

工業區有什麼好旅遊的,大概這才是玄天觀這些年來香火不旺的真正原因。

老道士手段高明卻沒有做什麼,想來這廠區自有存在的道理,雁南歸沒打算搗亂。

自在緣法,強求不得。

烤冷麵很快做好,雁南歸接來時看到餘大姐那被燙紅的手,平日裡被這油煙燻烤難免粗糙。

饒是洛姨在山上需要做些粗活,那纖纖玉手都軟如柔荑。

看著手裡的烤冷麵,雁南歸從口袋裡摸了個香囊出來,“大姐,這是我師父親手製作的平安符,送與你保平安.”

餘大姐平日裡也燒香拜佛,前些時候為了兒子高考,還連軸轉的去拜了觀音、玉帝和上帝。

雖說她不信這小姑娘的平安符能保平安,但也順手收下。

還苦口婆心勸了句,“小姑娘,看你長得也不賴,聽大姐一聲勸,別走歪道啊.”

烤冷麵酸酸甜甜的好吃到咬掉舌頭,雁南歸滿口答應,“知道知道,大姐你放心.”

她前世可是立志要當光榮的人民警察的有志青年,怎麼可能走歪道呢?

雁南歸吃著烤冷麵往旁邊的宣傳欄去,餘大姐說的招工啟事就張貼在這裡。

“朝八晚八,月薪六千包吃住。

好像還行?”

雁南歸嘴裡唸叨著,餘光瞥見了一旁貼著的尋貓啟事——

本人的貓咪於十月九號下午,在去往澄江路愛寵寵物醫院絕育的路上不慎丟失,現重金尋貓。

貓咪是一隻藍手套色布偶小母貓,七個月尚未絕育。

如有線索或見到貓咪者請與本人聯絡,電話189xxxxxxx,必有重謝,重謝高達五千元。

五千元!

“一隻貓這麼貴啊,酬勞都快趕上這一個月工資了.”

好像找貓比進廠子更合算一些。

雁南歸撕下尋貓啟事,沒想到下面竟然還貼著一張通緝令——

陳東標,男,1985年8月12日出生,身高173厘米左右,戶籍地:宣城市東城區鳳翔小區4排6號,身份證號碼:381422198508120539,涉嫌故意傷害致死和盜竊犯罪。

請廣大群眾積極提供線索,凡提供線索併為公安機關破案提供幫助者給予50000元人民幣獎勵。

對於窩藏包庇……

“五萬塊!”

“這通緝犯好貴啊!”

雁南歸發出土包子的驚呼。

不怪她沒見過世面,上輩子她就是個公安大學在讀生。

還沒等自己能掙錢呢,光榮了。

這輩子又都是生活在山上,零花錢都沒得的那種,可不是見錢眼開嘛。

這要是能多抓幾個通緝犯,那修繕玄天觀的錢不就有了嗎?

烤冷麵的餘大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瞅著宣傳欄上的通緝令,“這可是殺人犯,真要是看到了可得離得遠遠的.”

這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長得好看,但腦子真不好使,咋看見通緝犯比看到親爹還親。

雁南歸又瞥了眼通緝令上的照片,大概是因為老照片的緣故,單從通緝令上的照片來看,眉眼帶煞有血光之災,但沒造殺業。

不過這五萬塊的確不太好拿。

就算在一個城市裡,能找到的機會也不大啊,他還能自己撞上門來?

雁南歸還是決定找貓咪。

雖說給貓看相還是頭一次,不過倒也能看得出個大概。

餘大姐瞧著掐指的人,眼皮猛地一抽,剛要說話就看到小姑娘衝自己甜甜一笑,“謝謝大姐,我去找貓啦.”

“這還真能找得到?”

餘大姐不太相信,想到雁南歸塞給她的平安符,正準備掏出來研究下,有工人過來買吃的,小食攤主一時間忙碌起來,倒是顧不上了。

話說雁南歸離開山腳下這邊,揹著行囊往市裡去。

她倒是不著急。

下山也是一場修行,她要好好感受。

當然如果師父給了錢的話,她也可以坐在公交車上體驗別樣的修行。

兩個小時後,在美食廣場看到垃圾桶裡搖晃的尾巴,雁南歸笑了起來,“果然在這裡.”

對比了手裡的尋貓啟事,雁南歸看著失主的電話號碼,陷入了一陣沉默。

她該怎麼跟失主打電話呢?

老式的軍綠色帆布包被開啟,裡面放著的是能夠供奉到博物館讓人參觀的諾基亞1100,以及師父筆走龍蛇的紙條——

“徒兒,這手機是時下最新款,你可還喜歡?祝你直播順利發大財.”

師父,這都2023年了,您拿二十年前的最新款來糊弄人,合適嗎?

還能開機也真是不容易。

雁南歸給失主打電話,“您的小貓找到了,對藍手套色的布偶。

加微信好友發定位?不好意思,我手機沒微信.”

“沒微信?騙誰呢?”

再打過去,已經被人拉黑。

臥槽,她那五千塊錢是不是要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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