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山說的平淡無奇,可晏錦聽著卻是一臉錯愕。

這個人,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晏錦雖然早已領教過沈硯山不同常人的思維,可這句話依舊讓她有些震驚。

他說,當做從未發生?

晏錦抿住下唇,然後指尖微顫。

沈硯山既說的出這樣的話,他便有把握處理好。

這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一件極有誘\/惑力的條件。

只是,晏錦也明白,沈硯山的便宜是根本佔不得的!

“世子想讓我做什麼?”晏錦張了張嘴,終究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了。

沈硯山將手裡的杯子放下,手指微曲輕叩桌面,“對晏小姐而言,應該是極簡單的事情!”

沈硯山沒有直接說,想要讓她做什麼,而是說出了這句話。

晏錦琢磨了一會,又道,“世子且說說看!”

沈硯山挑了挑眉,那雙淡漠的眼裡,依舊平淡極了,“我不太喜歡別人對我說謊,所以,晏小姐你何時願意告訴我。為何,你的指尖上沒有彈琴的痕跡,琴技卻很不錯。你的左手寫得一手好字,可是你有沒有瞧過,你的右手有握筆的繭子,而左手沒有,這又是為何?甚至……你不怕蒼蒼養的那些毒蛇,難道這些都是天生的?”

這是晏錦認識沈硯山來,第一次聽他說這麼話多。

每一句,都讓她的心越跳越劇烈。

原本,她以為沈硯山只是注意到了她的一處破綻,卻不想她在他的面前,處處是破綻。

晏錦緊緊的撰住衣袂,然後過了一會,又鬆開,“如果我回答,算是替世子做的事情中的一件嗎?”

這個時候她還不忘談條件。

沈硯山唇角微抬,“算!”

“因為,我皮厚,所以不會有痕跡!”晏錦用了從前忽悠沈硯山的藉口,“左手練字比右手早一些,而這幾年極少再握筆,所以左手沒有什麼繭子!至於毒蛇,我是當真不怕的!”

晏錦終究是,不敢同沈硯山說真話。

難道,她要跟他說自己斑駁陸離的前世嗎?

這種話說出去,沈硯山會將她當做妖怪吧……

晏錦知道這種謊言,是不可能欺騙過沈硯山的!這個人,心細如絲,只要露出一絲破綻,便會被沈硯山看的透透徹徹。

沈硯山聽了,眼裡帶著幾分笑意,“原來,晏小姐你真的皮厚啊?”

晏錦:“……”

晏錦落入了自己的語言陷阱,而且她不得不冷靜的告訴自己,要鎮定。

於是想著,她便淡淡一笑,“嗯,世子你說的很對,很對!”

若是臉皮厚便能換來四叔的安穩,那麼……她就暫且臉皮厚一下好了。

沈硯山聽了之後,那淡漠的神色裡,終於有了笑意。

他站起身,朝著方才的桌子走去。

晏錦有些疑惑沈硯山的動作,以為他要拿什麼公文。結果只見沈硯山閒庭漫步的走到桌子邊上,用左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幾個瓷瓶,然後又緩緩地走了過來。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就跟他說話的時候,一樣的態度。

等沈硯山走到晏錦身邊後,才將瓷瓶放在桌上,對著晏錦解釋,“這是用來敷手臂的藥,我現在右手不便,不知晏小姐您可否代勞?”

晏錦聽完之後,臉色便‘蹭’的紅了起來。

代勞?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代勞。

且不說她是女子之身,而且她又不是大夫,又怎麼能幫他敷藥?

晏錦覺得,沈硯山這個人頗為記仇,她不過只是說了謊,這個人立即就會找些事情,讓她十分難處理。

饒是她臉皮再厚,此刻也厚不下去了。

“世子是在說笑嗎?”晏錦終究是忍不住抬起頭,然後看著沈硯山道,“你我男女……”

沈硯山還未等晏錦說完話,便將瓷瓶推到晏錦的眼前,“我會受傷,想必晏小姐也知到底是為何。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只是讓你幫我敷藥,又能如何?”

晏錦覺得,沈硯山這個人頗為無賴。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沈硯山說的又很在理。

他方才是為了救她才會脫臼,她幫他敷藥也是人之常情!

可……晏錦指尖微顫,可她畢竟是個女子之身,怎麼能和男子有肌膚的接觸?

晏錦垂眸,半響後才道,“你我畢竟男女有別,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那種事情?”說完,沈硯山依舊坐了下來,然後將瓷瓶開啟。裡面的藥味並不刺鼻,只有一股淡淡的藥香,這種淡淡感覺,反而讓晏錦的腦子終於不那麼緊張了一些。

在一邊的沈硯山用左手開啟瓷瓶,頗為費力,於是他又續道,“難道敷藥,也屬於晏小姐的避諱?可我方才明明記得晏小姐你說……”

沈硯山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晏錦未曾多想,便接了話,問道,“我說什麼?”

“你方才說……”沈硯山眉眼裡帶著一絲笑,“說你皮厚,既是皮厚,那麼你又擔心什麼呢?”

晏錦:“……”

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

沈硯山,是記仇了。

她方才說的謊言,在沈硯山的眼裡,顯而易見。所以這個記仇的人,便找了法子來懲罰她……

晏錦咬了咬下唇,既然沈硯山這樣說……

“那麼,我若幫世子敷藥,這算不算第二件事?”晏錦終究是想佔便宜的。

雖說男女有別,可此時、此地、此刻,周圍一個外人也沒有,她幫沈硯山敷了藥又如何?不過手臂上那一塊地方,只要能讓四叔安穩,能讓父親來日沒有那麼多威脅,她就是給沈硯山敷幾年的藥,也是值得的。

只是,晏錦看了一眼沈硯山,這個人的性子,當真是對不起他這張臉。

因為,這張奪目的容顏,太過於會欺騙人了。

沈硯山倒是不氣,而是微微頷首將瓷瓶遞了過去,“算!”

晏錦雖然心裡這麼想,可做起來卻依舊有些膽怯。

她站起身子,從沈硯山的手裡將瓷瓶接過,露出一種壯士斷腕的神色。看的沈硯山眉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濃。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不會蹙眉,更不露出一副憂愁的樣子。

著實好看。

晏錦倒是沒有注意到沈硯山的神色,只是一張粉嫩的小臉,此時佈滿了紅雲。

她聲音很低,幾不可聞,“那世子您……袖子……袖子撩開……”

晏錦說的結結巴巴,沒有了方才的從容不迫。

沈硯山低頭,用左手將右手的袖口撩開一些,露出一小截白皙如寒玉的手腕。而正是因為他的手腕白皙,所以可以清楚的看見,幾處被擦傷的痕跡。

看來沈硯山說他脫臼了,並不是謊言。

晏錦瞧著,便覺得臉上更加滾燙。

她將瓷瓶裡的藥用放在一邊的棉球蘸了一些後,才用棉球輕輕地擦拭沈硯山那看似精瘦卻十分有力道的手臂。還好,沈硯山沒有撩開太多,只是一小截而已……

晏錦的動作十分輕柔,兩世為人,她還是第一次伺候一個人。

這種感覺,頗為怪異。

沈硯山用空閒的左手撐著下顎,然後眉眼裡又恢復了剛才的平靜。

等晏錦忙活完之後,她的額頭上也布了一些細細的汗珠子,也不知是急的還是忙的……

“好了!”晏錦緩緩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正準備將瓷瓶放回桌上。

這個時候,她卻聽到沈硯山慢悠悠地說,“還有左手!”

晏錦抽了抽嘴角,終於是忍不住諷刺了一句,“我聽聞大燕的將軍們都是英雄,在戰場上受了重傷,也會藏著不會讓周圍的人發現。連當今聖上也曾說過,這是英雄的氣節!我記得世子您,也是一位將軍吧?”

沈硯山微微頷首,神色不改地同晏錦解釋,“嗯,那是因為,英雄也有氣短的時候,比如現在……”

晏錦:“……”

晏錦握住瓷瓶的手,又緊了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告訴自己要冷靜。其實,晏錦今兒倒是知道,她太低估沈硯山了。

其實,她剛才說那句皮厚,倒是可以送給沈硯山。

這個人,著實無賴。

晏錦覺得今兒一過,自己的待人,肯定會更加的寬容。

她磨了磨牙,終究是低頭換了棉球,給沈硯山的左手也上了藥。

其實,左手的傷痕比右手更嚴重一些,那些淤青在他白皙的手臂上,顯得有些猙獰。

晏錦心存內疚,所以動作越發輕柔。

沈硯山方才救她,的確是費了不少力氣。

這次,晏錦換了幾次棉球后,才給沈硯山擦好了傷口,又敷好了藥。

她緩緩地舒了一口氣,認為自己終於做完了。

還有一件事……還有一件事,她便能完成沈硯山說的三件事情。

不知,第三件是否和前面兩件一樣,能讓她簡單的矇騙過去。

晏錦知道自己擅長說謊這招,在沈硯山眼裡,簡直是雕蟲小技。

可雕蟲小技,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晏錦剛要放下瓷瓶,便又聽見沈硯說,“其實背後……”

“世子!”晏錦這次終於忍不住抬眸,看著沈硯山,輕聲地詢問道,“世子您要捉弄我到何時?”

雖說是在懲罰她,可委實也太過了一些。

沈硯山淡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待你,不再同我說謊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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