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低聲同晏錦道,“這會,世子應該、大約會在書房……”

應該、大約……便是不確定了。

沈硯山是個極會偷懶的人,而且每次他找的偷懶的地方,都不太容易被人發現。

雖然宋月建議晏錦早些去見沈硯山,可她當真不知,沈硯山的行蹤。

畢竟,連她哥哥宋潛跟在沈硯山身邊多年,依舊琢磨不透沈硯山的想法。

她又怎麼能猜得到?

“不過世子說,用過晚膳之後,小姐您應該歇息好了。”宋月在一邊又續道,“那時,他會在書房裡等你!”

晏錦聽了,那雙明亮的眼眸裡,帶了幾分猶豫。

她想了一會,才問宋月,“書房在哪裡?”

“奴婢給您領路!”宋月見晏錦態度堅決,也不好跟晏錦說,或許沈硯山這會不在書房之中。

在她的記憶裡,沈硯山每次說在批閱公文的時候,多半都在偷懶。

至於那一小半,是因為堆積的公文太多了,他不得不看!

晏錦瞧了一眼屋外的烈日,才搖頭道,“不必了,這裡不大,你告訴我怎麼走便好!”

有些話,外人聽了著實不好。

雖然,他們不會洩露出去。

可晏錦多少,還是希望不要有太多的人知道。

而且,她沒有把握在沈硯山面前,不露出失態的樣子。

宋月似乎有些意外晏錦的話,不過下一刻,她便點了點頭,伸出手指著不遠處的小徑道,“順著這條路一直走,過一條小橋,便能看見一間屋子,旁邊還有些溪水……那便是世子的書房了!”

晏錦抬起頭,對宋月淡淡一笑,“多謝!”

這座院子不大,無需用人領路。晏錦同宋月道謝之後,不等宋月說話,便出門順著小徑走下去。

這條小徑是用細碎的鵝卵石鋪成的,踩在上面還能感受到不平穩的觸覺。若是她腳上的鞋子再軟一些,踩在這條小徑上,怕是會覺得腳疼。

在虞家,也有這麼一條小徑。

小舅舅說,赤足踩在上面,有益身心。

那時,她聽了小舅舅的話,快速地將鞋襪脫了下來,光著腳踩在那些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

疼……

那是她那會唯一的感覺。

為此,她還叉著腰將小舅舅數落了一頓,聽的小舅舅一直哈哈大笑。而小舅舅那雙如海水般湛藍的眼,更是眯成了一條縫……

若是小舅舅知道,這個世上還有和他喜好一樣的人,沒準會挺高興的。

晏錦想起,唇邊便勾起一絲笑……

小徑的盡頭,便是一條清澈的小溪,而溪水上則有一座木橋。周圍,種了一些梨樹,院子裡還有一座假山,從外面瞧著院內的景色,倒是有幾分神妙。

晏錦想起,方才沈蒼蒼說,這座小院是沈硯山建的,便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院外,沒有一個下人,顯得十分的安靜。

唯一聽能見的便是溪水簌簌的流水聲。

晏錦頓了一會,才走過木橋,進了院子。

宋月沒有把握確定沈硯山在不在書房之內,可晏錦那會想了想,便想來試試運氣。這幾日沈硯山似乎一直在偷懶,而且聽說兵部的幾位大人,最近一直都到沈家的軍營裡來。今日,到了軍營裡那幾位,還讓沈蒼蒼十分的不喜歡。

這種情況下,應該算是沈家軍營裡,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

沈硯山雖然喜歡偷懶,但是卻不是一個不負責的人。

所以,她猜此時……他應該會在書房裡批閱公文。

晏錦走到門外,才伸出手輕輕地敲了敲,“世子,您在嗎?”

良久,沒有人回答她。

當晏錦以為自己猜錯的時候,屋內才傳來一陣不緊不慢地聲音,“進來!”

晏錦本來懸在半空中的心,頓時平靜地落回了原地,十分的踏實。

她推開門,便瞧見沈硯山坐在書桌邊上,周圍堆滿了密密麻麻的公文,幾乎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而地上更是有些雜亂無章……

那些被外人當做孤本的兵書,更是丟的滿地都是,還有幾幅畫卷,更是丟的隨意。晏錦退後一步,生怕自己踩到這些不該踩的東西,惹的沈硯山生氣。

“你來了?”沈硯山的聲音倒是很平淡,。

晏錦頷首,柔聲道,“嗯!”

她應了一聲後,便低頭垂眸看著滿地的雜亂東西,然後輕輕地提起裙襬,小心翼翼地朝著沈硯山走去。她的動作十分輕緩,動作裡更是帶了幾分緊張。

沈硯山抬起頭,便瞧見晏錦微微抿著粉嫩的唇,嘴角浮現一絲淡淡地笑意,姿態從容。她頓了頓腳步,像是怕踩到眼前的畫卷一般,飛快的瞄了一下地上丟著的東西,然後選了一塊空地,慢慢地踩上去。

此時,她輕輕地咬了咬下唇。

她的唇形十分地好看,而唇色更是飽滿如春日裡的桃花。只是這麼輕輕一咬,粉嫩的下唇便泛出淡淡地白色印記。猶如冬日裡,枝頭上梅花初綻時,粉色中透著一絲白的模樣。

沈硯山放下手裡的狼毫筆,用手撐住下顎,就這麼靜靜地的看著她。

晏錦走的小心翼翼,自然沒有發現沈硯山的動靜。這鋪了一地的東西,讓她著實捏了一把汗……

晏錦站穩身子後,目光卻落在了腳下,一副畫著山水畫的畫卷上。

上面畫著的山水,栩栩如生。

晏錦愣了愣,才想起沈硯山十分的擅長畫畫,只要是出自他筆下的畫,沒有一副是不奪目的。

這個人,完美的有些極致。

除了,他說話的時候。

晏錦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腳下的畫卷,然後才抬起頭來,看著沈硯山。

兩個人目光相接,而他本來平淡疏離的眼神裡,居然帶著一絲難得的笑意。

晏錦怔了怔,以為自己有失態的地方。她琢磨了一會,終究是鎮定了下來,屈膝福身行禮,“見過世子!”

“嗯!”沈硯山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從紫檀木雕花椅上站起來,朝著不遠處的小桌上走過去。

他沒有看地面上的東西,走的極其隨意。

儘管他走的很隨意,可地上的東西,卻沒有一樣被他踩到。

沈硯山走到小桌邊上,才伸手倒了兩杯茶,然後轉眸看著晏錦,“晏小姐可介意同在下喝一杯?”

若不是看著他倒的是茶水,晏錦都要誤以為他那句話裡說的,是酒水了。

晏錦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在心裡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她不敢踩這些東西,所以腳步根本不可能快起來……她這每一步都得走的十分小心。

晏錦覺得,沈硯山還當真是會為難人。

不過晏錦終究是沒有開口,而是繼續踮起腳尖,慢慢地朝著沈硯山那邊挪動。

她這次學聰明瞭一些,跟隨著沈硯山方才走過的地方,緩緩地走了過去。

等晏錦走過去時,沈硯山已經用了一杯茶水了。

“坐吧!”沈硯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後微微挑眉,“我想問小姐你一些事情!”

晏錦想了想,便坐了下來。

因為方才她是順著沈硯山走到小桌的步子走的,所以此時坐的凳子,也離沈硯山十分的近。連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似乎也縈繞在她的鼻翼之間,揮散不去。

晏錦坐穩了之後,又往後傾了一些身子,才道,“世子,您想問什麼?”

“你方才讓小月告訴我,說問我可記得平陽城的莊生!”沈硯山淡漠的神色裡,露出一絲疑惑,“你是在懷疑我的記憶力嗎?”

晏錦聽了之後,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當初,多謝世子提醒我這些。若不是世子您告訴我莊家的存在,我怕是會疏忽掉。只是這莊文,的確是我疏忽了……”

“你疏忽?”沈硯山頗為不贊同的看了晏錦一眼,才不緊不慢地說,“這是晏將軍的疏忽!”

莊文,是晏季晟的副將。

而且,還跟隨了多年。

這件事情,完全同晏錦,沒有半分關係。

晏錦垂眸,睫毛微顫,“莊文同平陽的莊家,來往密切。這次,我本沒有打算讓他來軍營之中的,可……是我太自信了,我以為我能阻止他來!”

“你能阻止一次,還能阻止第二次,甚至……很多次?”沈硯山倒是不客氣的指出晏錦話中的破綻,“晏小姐認為,你能一直阻止嗎?而且,莊文跟在晏將軍身邊多年,你認為晏將軍會聽從你的建議,留意莊文的動靜嗎?”

沈硯山的話,讓晏錦的心微微一緊。

的確,她現在的外表,不過是個小姑娘。

四叔雖然寵她,可是卻沒有寵到言聽計從的地步。連晏安之都阻止不了莊文來軍營之中,又何況是她?

晏錦想了想,“世子,您準備如何處置四叔和莊文?”

“莊文?”沈硯山挑眉,眼神有些深幽,“他方才已經自盡了!”

這句話,對於晏錦好似晴天霹靂。

人若是沒了,便是死無對證了。

無論她說什麼,都不能證明莊文和平陽莊家有來往了。

晏錦的心,被是被千年寒冰狠狠地一擊,涼了個透徹。

等到她快要絕望的時候,卻聽見沈硯山的聲音幽幽地在她耳邊響起,“不過,你若答應我三件事情,我便可以當做這件事情——從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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