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差不多時,許長安離開屋子,準備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一會。

沒料,房門卻半開著。

走進去一看,卻是弄玉在裡面,正在收拾有些凌亂的書架。

“弄玉姑娘,你怎麼……”

聽到聲音,弄玉趕緊轉過身見了一禮,並道:“公子請見諒,弄玉並非有意闖入公子房間。

只是……想著公子喝了不少酒,所以替公子準備了一些醒酒湯。

又見書架有些雜亂,便……便隨手整理一下。”

這屋子本就不是許長安的,他在屋子裡也沒放什麼重要的東西,所以弄玉應該不是故意想翻找什麼東西。

想來,是找個藉口,有話對他講。

許長安笑了笑道:“這樣的粗話讓侍女做就行了,怎好勞煩弄玉姑娘?”

“沒事的,反正……也睡不著。其實……其實……弄玉是想問問公子明日……明日上午有沒有空。”

她有些害羞,不敢直視許長安,低著頭不停地絞著蔥白的手指。

許長安上前安慰了一句:“弄玉姑娘不必緊張,有話但說無妨。”

“弄玉……弄玉冒昧,想……想聽公子彈奏一曲,學習一下公子的手法。”

“哈哈哈,原來就是這麼一件小事,何必等明日,趁著酒興,在下現在便彈上一曲。”

弄玉一臉驚喜:“太好了,那……那公子是去小女子房中,還是……”

“如弄玉姑娘不在乎的話,不妨去你房裡好了。”

“嗯,公子趁熱把湯喝了吧!”

弄玉將桌上的湯端了過來,還體貼地吹了吹。

許長安接過湯,三兩口喝了個精光。

然後一抹嘴:“香!”

“嗤嗤……”

弄玉不由捂嘴嬌笑了兩聲,隨之又從腰間取下羅帕,在許長安嘴角擦了擦。

“多謝弄玉姑娘。”

“公子不必客氣。”

不久後,許長安隨著弄玉來到了她的香閨。

一進門,一縷幽香襲來,令人精神一振。

或許弄玉是受到了紫女的影響,房間裡也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花盆,裡面栽種著一些名貴的花草。

花香、脂香、少女香,就這樣完美地融合了一起。

溫馨、優雅、浪漫,神秘。

“我去給公子沏壺茶。”

“不用了,剛喝了湯,弄玉姑娘不必再麻煩,坐下好好聽琴便是。”

“好吧,公子這邊請。”

弄玉引著許長安坐到琴邊,她也跟著坐到一側,手託香腮,準備欣賞許長安彈奏的琴聲。

正所謂,天涯何處覓知音。

既然許長安能夠聽出她琴聲裡那幾乎微不覺察的細節,她相信,許長安在音律方面的造詣,一定不是普通人能比擬的。

所以,她迫不及待想要見識一番。

“錚錚錚……”

許長安先伸手撥弄了一下琴絃,稍稍調了調音。

因為每個人彈奏的方式與力道不盡相同,故而都需要微調一下琴絃,方才能夠發揮出最好的水準。

“弄玉姑娘想聽什麼曲子?”

“隨意吧,公子喜歡彈什麼曲子都可以。”

“好吧!”

許長安略略沉吟了一會,隨之開始撫弦而談。

剛一開始彈奏,弄玉便眼前一亮。

因為她聽出許長安彈奏的竟然是一曲《高山流水》。

傳說,這是春秋時期晉國有名的琴師伯牙所譜的曲子。

有一天,伯牙在荒山野地彈奏此曲,一個名叫鍾子期的樵夫聽得入了神,並說此曲乃是“峨峨兮若泰山”和“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十分驚訝,回道:“善哉,子之心而與吾心同。”

後來,鍾子期病逝。

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絕弦,終生不再彈奏。

此曲也成千古絕響,被後人稱作“高山流水”。

雖說此曲流傳甚廣,名氣也很大,可以說得上是古琴最為經典的名曲。

可是,能彈好此曲的人卻不多。

就連弄玉,雖然能夠熟練彈奏此曲,但也自我感覺僅僅能彈出三分神韻。

隨著琴聲在屋裡迴盪,弄玉漸漸地沉浸其中,彷彿置身於青山綠水之中,風聲、鶴聲、水聲、松濤聲……

她的口中,也喃喃地吟起了一段歌詞:

“揮弦一曲幾曾終,歷山邊,猶起薰風。

門外客攜琴,依稀太古重逢。

高低處,落雁驚鴻。

怕彈指,喚醒美人卯睡,客子春濃。

任閒愁千縷,也不解踈慵。焦桐,非中郎青眼,徒沉埋爨下殘紅。

休慮卻,調高和寡,換徵移宮。

一簾秋水月溶溶,酒樽空。

懶聽琵琶江上,淚溼芙蓉。盼何時,鍾期再遇野航中……”

走廊中,紫女斜斜地倚在牆邊,右腿微曲,一手託著下巴,靜靜地聆聽著曲聲。

一曲終了,許長安興致未盡,又彈奏了一首《空山鳥語》。

“弄玉姑娘……”

彈奏完,許長安偏過頭喚了一聲。

結果卻發現弄玉眼圈紅紅,也不知是沉浸太深還是太困,也或是精神上的放鬆,似乎睡了過去。

許長安不由嘆了一聲。

他心裡很清楚,並非是他彈的不好讓弄玉昏昏欲睡,而是她的心裡太苦了。

於是,起身坐到她的身邊,輕輕替她擦去眼角的淚。

沒料弄玉頭一歪,整個身子扎到他的懷裡。

“弄玉姑娘……”

又喚了一聲,沒有反應,看來是真的睡著了。

於是,許長安坐直身子,任由她在自己懷中睡覺,他自己則開始緩緩調息真氣。

不覺間,一夜過去。

天色拂曉。

紫女開啟房門瞟向弄玉的房間方向,猶豫了一會,搖頭嘆了一聲,又掩上了房門。

“嗯?”

房間裡,弄玉終於醒了。

“啊?”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隨之方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許長安懷中,不由驚呼了一聲。

“弄玉姑娘,醒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弄玉趕緊起身,一臉滾燙連聲道歉。

“沒什麼,你可能太累了,所以……我就沒打擾你。”

“可是……真的不好意思,讓你……讓你坐了一夜。”

許長安笑了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肢:“無妨,好久沒有像昨夜那樣調息一整晚了。”

“真是抱歉,本來想和公子好好聊聊琴藝,也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

“反正我現在經常在這裡,有的是時間。”

弄玉低下頭,小聲道:“我昨晚……沒有……說什麼夢話吧?”

“有!”

“啊?我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

“這……”

“騙你的,你睡的很香,一覺睡到天亮。”

聽到這話,弄玉方才鬆了一口氣。

隨之一臉感激道:“謝謝公子。”

“謝我做什麼?”

“公子……公子是個君子。”

許長安趕緊擺手:“別,你千萬別這麼說,對我來說,這個字眼幾乎就是一個罵人的字眼。”

“啊?”弄玉不由瞪大眼睛。

“世上,真正的君子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偽君子。而且我也從不認為我是什麼君子。”

弄玉不由笑了笑:“公子還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或許吧……對了弄玉姑娘,你身上的火雨瑪瑙是從何處得來的?”

許長安瞟向她腰間佩戴的火雨瑪瑙。

弄玉下意識低下頭,輕輕摩挲著回道:“這是我從小就戴在身上的,是誰給我的,我也不清楚。”

“這凋工異常精美,顯然出自高人之手。我記得,我好像在另外一個人身上見過,與姑娘這個一模一樣,可能是一對。”

“真的?是誰?”

一聽此話,弄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嗯……我還確定一下,這樣,我過兩天回覆你好嗎?”

“好的,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許長安之所以現在不告訴她,是怕她控制不住情緒跑去找胡夫人。

當年,李開託人製作了兩件精美的火雨瑪瑙飾品,一件給了妻子,也就是後來被右司馬劉意霸佔的胡夫人。

另一件,給了女兒。

只不過,弄玉那時候並不叫弄玉,她早就改了名字。

“姑娘不必客氣。好了,我先回房了,不打擾姑娘梳洗。”

離開弄玉的房間之後,許長安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見紫女站在門外,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

許長安走了過去,以玩笑的口吻道:“紫女姑娘不會在此守候了一夜吧?”

紫女卻眼神複雜道:“我本以為……沒想到……”

短短的幾個字,卻隱藏了關鍵的字眼。

許長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我沒你想的那麼壞,不會趁人之危。

當然也不是絕對的,要看對誰。”

“弄玉是個單純的姑娘,但她卻又揹負著太多悲傷的過去。”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她的身世。”

“你……”紫女四下裡看了看,一把將許長安拉到房間裡,並將房門反鎖。

“喂,紫女姑娘,你……”

“別扯沒用的,你到底知道什麼?”

“看來你想考考我,好吧,我知道她是百越人,胡夫人應該就是她的母親。”

“你……”紫女一臉驚訝:“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其實她早就知道,只是一直瞞著弄玉。

倒也不是她有意隱瞞,只是怕害了弄玉,也害了胡夫人。

畢竟,弄玉的身份一旦洩露,恐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許長安神秘地笑了笑:“我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胡夫人身上,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火雨瑪瑙。”

紫女嘆了一聲:“沒錯,她們的確是母女。只是,當年的慘桉撲朔迷離,現在尚不是她們母女相認的時機。”

“應該快了……”

“怎麼說?”

“一種預感吧,我想,劉意那廝恐怕是活不久了。”

許長安是根據劇情推斷的,當然,就算劇情有變化也無所謂,大不了他動手將劉意殺了便是。

目前,他雖然在著手改變劇情,或是避免一些劇情出現。

但,卻也掌握著一個度,暫時不去從根本上逆轉。

因為這樣的話,他便有了一種洞察先機的便利。

如此一下子便將劇情徹底逆轉,那麼,他也猜不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劇變。

那樣,反倒會陷入被動。

就算他實力再強,但在這個世界,他還不敢說天下無敵。

畢竟這個世界的高手太多了。

比如羅網的天字一等殺手,幾乎每一個都能與蓋聶這樣的絕頂高手放手一搏。

更不要說蓋聶、衛莊的師父,神秘莫測的鬼谷子。

還有道家、陰陽家、墨家、農家那些不顯山、不露水的隱世高手。

所以,還是未雨綢繆比較好,有利於掌控節奏。

聽到許長安所說,紫女心裡一動,問道:“你是不是又有了什麼絕密訊息?”

許長安回道:“這只是我的一種預感,總之,最近很可能出現一些本不該再出現的人。”

紫女有些不滿道:“你怎麼總是神神秘秘的?難道你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而是我真的無法確定……”

“那你又怎麼會莫名的猜測那些事?”

“嗯,算是一種推演術吧。我感覺到,最近,塵封多年百越寶藏一事,恐怕又會掀起波瀾。”

“你是說,火雨山莊?”

“不,百越寶藏不僅僅只是火雨山莊的寶藏,應該還有更大的秘密。

總之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王城恐怕會持續陷入動盪……”

“針對誰的?”

“所有人!”

……

另一邊,將軍府。

“報……”

一個手下一臉煞白,急急匆匆找到姬無夜稟報。

“稟報大將軍,黃金……不……不見了……”

“你說什麼?”

姬無夜以為自己聽錯了。

“報!”

這時,又有一名手下匆匆跑了過來。

“又有什麼事?”姬無夜怒喝了一聲。

“九公子來了,說……說是有要事找大將軍……”

姬無夜皺了皺眉,又瞟向之前那個手下:“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黃金不見了?”

“那十萬兩黃金,就……就剩……這麼一塊了……”

手下攤開手心,裡面只有一枚金幣。

“混賬!”

姬無夜一怒之下,一腳將那手下踹得吐血翻滾。

“來人……”

隨之,姬無夜陰沉著召集人手,準備拼個魚死網破。

在他想來,既然黃金被人找到了,那麼他必然也暴露了,韓非此來,恐怕是來者不善。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只能提前動手,先將韓非拿下作為人質再說。

不久後,韓非來到前廳。

姬無夜大刺刺衝在上首,手中把玩著一個酒杯。

只要情況不對,他便摔杯為號,埋伏地四周計程車兵就會一湧而上拿人。

按理說,見到韓非他理應起身見禮。

但此刻卻只是冷冷地打量著韓非道:“不知九公子這一大早找本將軍所為何事?”

韓非笑了笑道:“恭喜大將軍。”

“嗯?”

姬無夜愣了愣。

“是這樣,今日一大早,那些鬼兵似乎於心有愧,竟將那些劫走的黃金送到了城門外。

經過清點,只少了一枚黃金。

眼下里,大將軍的手下正將這批黃金押送國庫。

想來,是大將軍的威嚴使得那些鬼兵也懼怕,這才將黃金送還。

但自古賊不走空,所以還是留下了一枚。

不過也無妨,我已經自掏腰包補足了十萬兩,鬼兵劫餉一桉也就算是圓滿地解決了。

為了不讓將軍再為此桉擔憂,故而第一個前來向將軍報喜。”

一聽此番話,姬無夜氣得差點沒當場吐血。

一枚黃金。

他費了這麼大的心血,居然只撈到了一枚黃金。

而且韓非此來,分明就是編造了一個故事來嘲諷他的。

還說什麼賊不走空。

偏偏,他卻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

總不能說黃金就是我劫的,你能奈我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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