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來我往,不覺間竟過了數十招。

一開始,宋青書還算沉得住氣。

當著師公、當著一眾師門長輩、當著周止若的面,努力想表現出一種武當三代大師兄的風度與從容。

他用的是武當劍法,許長安用的也是武當劍法。

不同的是,宋青書的劍法是由父親,由各位師叔親傳,其他弟子大多是由宋青書代為傳藝。

理論上講,宋青書是佔據了絕對優勢的。

這,也是他的底氣所在。

結果卻不是想像的那樣。

無論他如何變招,許長安總是能夠及時應對,不急不緩,從從容容。

如此一來,宋青書難免有些焦燥。

此時,不僅僅是師公等人在一邊看著,廣場上還來了不少三代弟子遠遠圍觀。

他不能輸。

絕對不能輸!

輸了,他這張臉往哪裡擱?

可是宋青書又怎麼可能會猜到,如果這是生死之戰,他恐怕只有一次出招的機會,怎麼可能撐幾十招?

許長安這是給他留足了臉面。

準確地說,也不是給這小子留臉面,主要還是他不能亮自己的底牌,還得藏鋒於鈍,適當展示一點實力也就夠了。

宋青書終於忍不住了。

他幾乎拼盡了全力,纏鬥了幾十招卻奈何不了對手,反倒是自己的內力快要耗盡。

之前還想展現一下風度,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

唯有一個目的:打倒對手。

說起來,在武當派,宋青書完全稱得上是“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武當三代弟子中,只有宋青書與張無忌兩個嫡系弟子。

從感情方面講,張三丰最滿意的弟子乃是張翠山,視張翠山為自己的親兒子一般。

愛屋及烏,再加上張無忌自幼痛失雙親,身世可憐,故而張三丰也將張無忌視作自己的孫兒一般疼愛。

可惜,他雖神功蓋世,卻始終沒有辦法替張無忌完全根除體內寒毒。

寒毒不清,張無忌別說練武,生命都及及可危。

所以,武當的希望就全部落在了宋青書身上。

三代弟子中,只有他有資格繼承未來的掌門人。

也因此,不僅僅張三丰會親自指點他,包括宋遠橋等武當七俠也在傾盡全力栽培他。

如果這樣他都打不過一個普通三代弟子,那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嗬!”

廣場上空,響起了宋青書一聲怒嘯。

這既是在表達內心裡的憤怒,同時也在蓄力、壯聲威。

以他在武當派的地位,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壓箱底的絕招?

雖然宋青書知道,自己壓箱底的絕招用在同門身上並不合適,不管結果如何,必然會招來師公、父親、各位師叔的訓斥。

可他已經顧不上了。

只要能夠打倒對手,就算挨訓他也認了,總好過在一眾弟子面前丟臉,在周止若面前丟臉。

“住手!”

宋遠橋顯然猜中了兒子的心思,不由臉色一沉大喝了一聲。

許長安及時收招,身形輕飄飄退開幾步。

宋青書則面如豬肝,胸脯像風箱一般激烈地起伏著,握劍的手指節發白,可見內心裡有多麼的不甘與憤怒。

張三丰眉頭微皺,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不用說他,就連宋遠橋等人也早就看出了這場比試所隱藏的真相。

二人看似不相上下,有來有往。

實際上,宋青書早就敗了。

如果是生死戰,他的身上不知會出現多少傷痕。

在宋遠橋等人眼中,宋青書的武當劍法雖然很嫻熟,但卻顯得過於套路化,缺少了一些靈動的變化。

許長安施展的雖然也是武當劍法,但與宋青書一比較,明顯多了幾分輕靈飄逸,在身法配合方面也強過宋青書。

普通弟子或許看不出來,只以為二人旗鼓相當。

但又怎麼可能瞞得過他們的法眼?

“阿爹……”

宋青書喚了一聲。

宋遠橋怒聲道:“孽畜,你忘了我之前是怎麼交待的?”

“我……”

宋青書正要辯解。

這時,張三丰卻瞟向許長安,意味深長笑了笑:“有點意思。”

然後揹負雙手走向後殿方向。

“回頭再找你算賬。”

宋遠橋衝著兒子喝了一句,隨之匆匆追著師父的背影而去。

他猜到,師父的心裡一定有些不高興。

果然,一進偏殿,張三丰便轉過身來,沉著臉道:“遠橋,你平日裡到底是怎麼教育兒子的?”

“師父,弟子……弟子一直在嚴加管束。”

憑心而論,宋遠橋的確也沒有慣著兒子,並非護短之人。

但是,他是武當掌門大弟子,名義上張三丰是掌門,實際上早就放權了,很少過問門派裡的事。

所以,平日裡主要還是宋遠橋在負責打理門派事務。

一邊要打理門派事派,一邊又不敢放下自身的修煉,畢竟習武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如此一來,自然也就沒有太多精力去管束兒子。

看著大弟子一副惶恐而又愧疚的模樣,張三丰不由嘆了一聲,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遠橋,為師也不是想責怪你,只是你也知道武當如今的狀況。

一個門派的延續是要代代傳承的,武當第三代嫡系弟子,目前就只有青書與無忌兩個人。

可無忌不能練武,唯一的希望就是青書。

青書天賦不錯,但是他的個性太要強了,過剛者易折,這個道理你是明白的。”

“弟子明白。”

“可青書不明白,我武當一派,推崇的是道法自然、清靜無為、保合太和、天人合一。

這些,青書一定知道,但是,他卻不懂其中的道理。

他有三個致命的缺點,好強、耍橫、功利,如果再不懸崖勒馬,必將步入萬劫不復之地。”

一聽此話,宋遠橋不由一頭冷汗,趕緊道:“弟子知錯,弟子回去後一定重重敲打,絕不讓那孽畜步入歧途。”

張三丰撫須點頭:“嗯,如此甚好。罷了,先不說青書,說說許長安,你怎麼看?”

宋遠橋似乎早有準備,當即回道:“此子可堪大用。”

張三丰笑了笑:“說說理由。”

“此子的天賦自不必說,他的劍法看似中規中矩,實則暗藏無數變化,沒有絕高的天賦是悟不出這些門道的。”

張三丰滿意地點了點頭:“嗯,繼續說。”

“弟子仔細觀察過,他出劍似慢實快,但青書卻看不破這一點,導致一交手就落了下風而不自知。”

“你說的沒錯,但這小子卻很聰明,他沒有咄咄逼人,給你兒子留了足夠的面子,也給你這個大師伯,留足了面子。”

聞言,宋遠橋不由苦笑。

他自然也明白這一點,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越發的汗顏。

三代弟子中隱藏著這麼一個高手,他這個代掌門派事務的掌門大弟子,居然一無所知。

這是他的過失。

張三丰似乎猜到了宋遠橋的心思,笑道:“你不必自責,就連老夫也萬萬沒有想到,這小子隱藏的如此之深。”

宋遠橋忍不住問:“師父,這小子為何要隱藏自己的實力?”

“或許他個性內斂,或許他不喜歡張揚,誰知道呢。總之,這不是什麼壞事。”

“師尊言之有理。那……接下來……”

宋遠橋一副徵詢的表情。

“先不急,這樣,將那小子叫過來,為師要與這小子好好談談,看他到底還隱藏著什麼秘密。”

“是,師父。”

宋遠橋揖了一禮,告退而去。

盞茶工夫後。

許長安來到偏殿門外,恭聲道:“弟子參見掌門。”

“嗯,進來吧。”

“是!”

許長安應了一聲,抬步走進偏殿。

距離張三丰還有五六步時,便停了下來,垂手而立。

張三丰揹負雙手,微微仰頭,似乎在欣賞牆上懸掛的一幅字畫。

儘管那幅字畫距離有點遠。

偏殿中出奇的安靜。

安靜的能聽到許長安有些加快的心跳聲。

這一刻,他的心情有些激動。

一直以來,他對眼前這個傳奇人物皆持有一種敬仰、崇拜的心理。

這與他的實力無關。

是發自內心的敬仰與尊重。

自來到武當派,他難得有機會見到張三丰,見了也是遠遠的看上一眼。

時間慢慢流失。

偏殿中依然一片靜寂。

張三丰一直保持著揹負雙手的站姿,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許長安也一直保持著垂手而立的姿勢。

他心裡很清楚,張三丰不是在端架子,他從來就是一個端架子的人。

或許,只是在考驗他的心性,看他是否有耐性。

這一站,竟然站了近兩個時辰。

“不錯!”

張三丰終於微笑著轉過身來。

“掌門。”

許長安揖了一禮。

張三丰開門見山問:“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鋒芒?”

“回掌門話,弟子並非有意隱藏,只是想安安心心修行,不願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那這次為何又藏不住了?”

“這……”

張三丰眯了眯眼,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你喜歡止若?”

許長安一臉怪異,抬眼看向張三丰。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張三丰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太直接了吧?

果然大宗師的行事風格是不需要向人解釋的,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別忘了,老夫也年輕過。”

“咳……”許長安乾咳了一聲,訕訕道:“掌門慧眼,弟子初見止若師妹,驚為天人。”

“那你還故意讓她吃苦頭?吃就吃了吧,你不會裝作剛剛出現的樣子,那樣說不定她會更加感激你,視你為救命恩人。”

許長安:“……”

“呵呵……”張三丰撫須而笑:“開句玩笑,你真要那麼做,那就成了小人。”

“掌門教訓的是。”

“你又沒做錯,我教訓你什麼?你做的很對,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只有她們親身經歷過,教訓才會更深刻。”

許長安回道:“是的,弟子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你還是動了一些小心思,你還是忍不住當著止若的面展露了你的身手,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弟子……”

“哈哈哈!無妨,老夫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年輕人要敢愛敢恨,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就應該展現出自己的優勢,千萬不要畏手畏腳,要大膽地追求……”

聽到這話番,許長安突然悟了。

這哪裡是在教他?分明就是張三丰在總結自己當年的失敗與教訓。

當年,郭襄對張三丰其實是有好感的。

只是她心裡放不下楊過,故而忽略了張三丰對她的心意。

但如果當年的張君寶大膽一點,本著“烈女怕纏郎”的心態,今天不答應,那我明天再問一次。

明天不答應,我後天再問一次。

後天不答應,我大後天再問……

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

當然,許長安可不會傻的去問張三丰當年的事。

萬一不小心掀到了逆鱗……那就悲催了。

於是,許長安回道:“多謝掌門提點,弟子當時的確有意在止若師妹面前表現,所以也就顧不上許多了。”

“做的好!今日之事相信你心裡也有數,青書為何一再挑釁你?

顯然他也喜歡止若,所以他想爭,所以他想當著止若的面打敗你。

這一點我可以理解,這是男兒該有的血性。

但,爭,也得有限度,有做人的原則,而非不擇手段。

你大師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他及時喝止了青書,但有一點他卻沒有看清……”

說到這裡,張三丰停了下來。

許長安遲疑了一會,終於道:“弟子冒昧,不知掌門所說的沒有看清指的是什麼?”

張三丰哼一聲:“小子,你還想在我面前裝蒜?”

“弟子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

許長安:“……”

“罷了,不說這件事了。聽說你平日裡除了練功之外,還喜歡琴棋書畫?”

“是的掌門。”

“是因為愛好,還是別的?”

許長安想了想,道:“兼而有之,愛好是一部分原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修心。”

聽到修心二字,張三丰眼神一亮,神情頗為欣慰。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懂得了修行之道,那你給我講講,你悟到了一些什麼?”

“這……”

張三丰笑了笑:“沒事,你隨意說,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哪怕爆粗口我也不怪你。”

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掌門人。

許長安沉吟片刻,回道:“弟子想到了一個小時候玩過的遊戲,蟲吃棒、雞吃蟲、虎吃雞、棒打虎。

這是天地萬物相生相剋的關係。

弟子再往深處想,老虎死了之後,它的皮、骨、肉將腐朽,化為大地的養料。

然後,大地又長出花草樹木。

這是一個萬萬年不間斷的迴圈,天地萬物,無論卑微還是強大,終究會墜入輪迴。

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在維持著這樣的平衡,令萬物復甦,令萬物凋零……”

聽著許長安侃侃而談,張三丰眼中異彩連連。

想不到,這小傢伙的想法有點多啊。

講了好一會兒,許長安開始總結。

“弟子觀天、觀地、觀水、觀音、觀四季交替、觀風雨雷電,隱有所悟。

或許,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力量便是自然。

武,不管修煉到什麼程度,終究還是免不了生老病死。

再強大的人,終究還是敵不過一道霹靂閃電。

所以弟子有時候就很困惑,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標,失去了方向。

於是便靜下心來,撫琴、看書、寫字、下棋、畫畫,希望能夠磨礪自己的心境,找到一個正確的方向。”

“好!好!好!”

張三丰滿面紅光,連說了三個好字。

這是發自內心裡的驚喜、激動,以及欣慰。

他一生只收了七個親傳弟子,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滿意的。

但,這七個弟子只是在武學方面有所造詣,卻沒有一個弟子像現在這樣,在他面前論天道迴圈,論萬物凋零。

不是他們不敢,或許他們就沒這個天賦。

修為到了張三丰這樣的境界,“武”這個字,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意義。

他所追求的是乃是天人合一、金丹大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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