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以來,趙俊臣的身體因為透支過度而瀕臨極限,卻依然是強行堅持著,因為趙俊臣很清楚自己乃是陝甘軍政的主心骨,一旦是自己倒下了,整個陝甘三邊都會亂成一團,原本已經漸漸佔據優勢的戰局很有可能就會被逆轉,長時間的殫思極慮、苦心佈局也很有可能會付諸於流水。

所以,在勝負確定之前,趙俊臣絕對不能倒下!即使是瀕臨極限,也必須要咬著牙繼續堅持下去!趙俊臣的這般表現,乍聽起來似乎是很偉大,但實際上趙俊臣的幸苦付出在很大程度上只是為了給自己拼出一個未來罷了,用心並不純粹。

當然,到了趙俊臣的這般地位,已是“論跡不論心”,哪怕只是出於私心辦事,但只要是有利於國民,就不能算是壞事。

不過,若是因此就說趙俊臣是多麼的舉世無雙、無以倫比,卻也未必。

想要贏得這場戰爭,絕不可能只依靠趙俊臣一個人的力量,在這場戰爭之中,也並非是只有趙俊臣一個人身心交瘁、付出所有。

比如,關武元的副將張成勳,就絕不比趙俊臣輕鬆絲毫。

並且,張成勳的用心也要比趙俊臣純粹了許多。

正所謂“深山藏虎豹,亂世出英雄”,如今的張成勳正是應了這一句話。

在此之前,張成勳只是禁軍之中一名不顯眼的中層將領,他自幼熟讀兵書、性格果敢堅毅,但因為家世不彰的緣故,在勳貴子弟扎堆的禁軍之中遲遲都不能更進一步,只是領著微薄的俸祿蹉跎歲月。

然而,當蒙古聯軍開始攻打階州城之後,張成勳的才華與能力終於是完全綻放了出來。

這些日子以來,蒙古聯軍狀若瘋狂的日夜強攻階州城,階州城的守軍主將關武元則只是一個銀樣蠟槍頭,到了關鍵時候完全不能發揮任何作用,所有的重擔也就全部壓到了張成勳一個人的肩上。

事實上,階州城並不算是多麼固若金湯,主將關武元怯弱無能,只懂得裝模作樣,守軍主力大都是禁軍裡的少爺兵,不僅沒有任何作戰經驗,作戰意志也是異常軟弱,而蒙古聯軍遲遲不能攻破階州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張成勳的存在!面對蒙古人的猛烈攻勢,張成勳總是可以在最合適的時機下達最正確的命令,不斷調整著城牆上的防禦佈置,趙俊臣支援給階州城的種種軍械,不論是雙飛駑、火銃、還是投石車,也在張成勳的手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不僅是打亂蒙古人的攻城節奏,也給蒙古人製造了最大的傷亡。

可以說,若是沒有張成勳的存在,階州城恐怕已是岌岌可危,蒙古聯軍的傷亡也決計不可能像是現在這般嚴重!*這一天的晚上,當蒙古聯軍終於是鳴金收兵之後,已經在城牆上堅持指揮作戰整整一天時間的張成勳也終於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後,強烈的疲憊感不斷襲上身心,張成勳頗是想要癱軟在地上歇息片刻,就像是此時城牆上的絕大多數將士一樣。

這段時間以來,蒙古聯軍總是天色剛亮就開始攻城,夜色深沉之後才會鳴金收兵,而張成勳則是更加辛苦,總是趕在蒙古人攻城之前就要提前佈置城防,然後就是一整天的指揮作戰,等到蒙古人收兵之後又要清點損傷、安撫軍心、收拾戰場,半夜還要巡視城防,即使是偶爾休息,也是不敢深眠,蒙古人稍有動靜就要匆忙趕到城牆上檢視。

時至今日,張成勳同樣是身心俱疲、瀕臨極限,哪怕只是片刻的休息,對於張成勳而言也是極大的誘惑。

然而,張成勳最終還是咬著牙強行壓下了心中的衝動,表面上依舊是一副堅毅從容的模樣,右手緊緊握著腰間的刀柄,腰桿依舊是如同標槍一般挺拔。

與趙俊臣的想法類似,張成勳知道他如今已經是階州城的主心骨,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階州城守軍計程車氣軍心,所以他並不希望自己在麾下將士面前表露疲態!站在原地稍稍緩了片刻之後,張成勳就再一次忙碌了起來,清點傷亡、安撫軍心、詢問後勤,每一件事都需要他來親自處理。

“這幾日的守城作戰,火油罐的作用不小,對蒙古韃子的威脅最大,但這幾日用得太多,庫存已是不足,接下來幾日恐怕是不能多用了……不過,就算是這樣也堅持不了多久,派人去通知階州知府,讓他想想辦法,能否從城內收集一些,哪怕是豬油也湊合……”“階州城只有四門火炮,又是分佈在三處城門,發揮不了多少作用,這些日子咱們主要還是依靠雙飛駑與投石車,但這些軍械實在是不耐用,如今已經壞了近半……張羅,你負責召集城內的工匠,趁著今晚把所有雙飛駑與投石車全部檢修一遍,若是實在不能修復就拆掉換成備用的配件……”“通知下去,徵用城西明水巷安置傷兵,傷兵越來越多,安置在軍營裡實在是不方便,還會影響軍心……”“北城守軍今天損傷不小,下令從各營抽調兵力補充輪換……”在城牆上走動巡視之際,張成勳的命令不斷,頗是果斷乾脆,每一件事情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最妥善的處理,眾位武官們也對張成勳的命令極為信服。

經過這段時間的作戰,張成勳的表現征服了所有人,已經成為了階州城的實際主將,名義上的主將關武元反倒是變得可有可無了。

只不過,因為張成勳此前一直是大聲嘶吼著指揮作戰的緣故,他的嗓子異常嘶啞,聲音就好像是砂紙摩擦一般。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張成勳終於是處理完了戰後的種種事宜。

然後,張成勳的身後一人遞給了張成勳一個水壺,說道:“張將軍實在是幸苦了,喝口水吧,再這樣下去你嗓子就要廢了!”

張成勳微微一愣,才察覺到了自己嗓子如同火燎一般,衝著此人點頭致謝後,就伸手接過了水壺,將水壺裡的清水一飲而盡。

然後,張成勳將水壺遞還給了此人,點頭致謝道:“謝了,曹守備.”

原來,給張成勳遞水之人名叫曹明,乃是階州城的守備官,負責階州城的兵備之事,只是關武元率領著禁軍援兵抵達階州城駐防之後,此人就漸漸邊緣化了,這些日子只是給張成勳打下手。

此時,看著張成勳臉上的疲態,曹明搖了搖頭,再次感嘆道:“張將軍實在是太幸苦了,這段時間的戰事,全是由你一人撐著……只怪我曹明是個平庸之輩,完全不能為你分擔一二.”

張成勳搖了搖頭,說道:“曹守備言重了,你這些日子已經幫了我許多事情,若是沒有你的協調與分擔,我恐怕還要分出不少精力應付城裡的那些事情.”

曹明猶豫了一下之後,卻是說道:“唉,張將軍,你也別怪我老曹多嘴,明明關將軍他才是主將,但他自從開戰之後就躲在城裡,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只是把所有擔子全部撂倒張將軍的身上……若是關將軍能夠稍稍出些力氣的話,張將軍也不至於累成這樣!”

聽到曹明的說法,張成勳的表情有些怪異,但依然是維護著關武元的顏面,說道:“關將軍他只是生病時機不巧而已,並非是無故失職,也絕不是故意避戰,曹守備切不可亂說.”

曹明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不大認同張成勳的說法,但也沒有反駁質疑,只是說道:“張將軍回去歇息一下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就好!我老曹的本事不大,但一些小事還是能夠辦到的.”

張成勳環視了一眼城牆上的情景,遍目皆是血跡與箭矢,偶爾還能夠見到幾具斷肢殘骸,濃郁的血腥味、焚燒味、與硝煙味混在一起更是刺鼻。

說實話,張成勳也想要儘早離開這裡歇息,但猶豫了片刻後卻還是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再等等吧,今天蒙古韃子的收兵時間要比前幾日提前了大半個時辰,我總覺得有些蹊蹺,想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也是巧合,張成勳的話聲剛落,就見到一名守軍匆匆來到張成勳的身邊稟報道:“將軍,蒙古大營那邊有了異動,大批蒙古騎兵連夜出營向著北方奔去,至少也有上萬人馬,似乎奔向了鎮寧衛城的方向!”

聽到稟報之後,張成勳不由一驚,皺眉道:“又是鎮寧衛城?記得前幾日蒙古大營就派出了上萬人馬奔往鎮寧衛城方向,這支兵馬至今也沒有返回蒙古大營,如今這是第二次分兵了,難道是鎮寧衛城那裡出了什麼大事情?”

沉思片刻後,張成勳轉身向著城內方向走去,說道:“事關重大,我這就去稟報關將軍,請他來拿主意!”

曹明的眼神微微一閃,邁步跟在張成勳的身後,說道:“我也一同去拜見關將軍吧,說起來,自從關將軍‘病’了之後,我還從沒有去探望過.”

張成勳轉頭看了曹明一眼,卻是果斷搖頭拒絕道:“關將軍目前的身體情況並不適合見客,還請曹守備見諒!”

確實,關武元如今的情況,並不適合讓太多人看到。

否則,階州城守軍好不容易才保持計程車氣,就要徹底毀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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