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來,蔣一帆的書桌上與地上全堆滿了新城鋼鐵集團的資料,每次辦公他都要一大步跨進椅子邊上。

好在曹平生對於蔣一帆家中的變故表示充分理解,並破天荒地允許其回家辦公。

原材料進銷存表、存貨庫齡表、固定資產明細表、產品市場價格分析表、產能分析說明、銀行貸款合同、裝置或材料採購合同、稅務爭議相關資料……檔案中的資訊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整理了蔣一帆對於鋼鐵行業的認知。

我國雖然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鋼鐵大國,但還稱不上鋼鐵強國。

在技術含量與附加值更高的特鋼領域,國內龍頭企業的競爭力與盧森堡的安賽樂米塔爾鋼鐵集團,日本的新日鐵住金公司,韓國浦項鋼鐵公司等世界一流鋼企仍存在差距。

更出乎蔣一帆意料的是,在新城鋼鐵集團的內部資料中,居然記載著“公司現階段無法生產模具鋼”的字樣。

所謂模具鋼,就是用來製造冷沖模、熱鍛模以及壓鑄模等模具的鋼種。

央廣網報道稱:“中國每年生產圓珠筆380億支,佔全球總供應量的80%,但筆尖珠芯卻90%來自進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我國鋼鐵技術水平落後、產能長時間過剩的情形下,銀行的信貸收緊是結果,政府的環保監管是必然。

作繭自縛的每一場悲劇,都是命中註定。

以前蔣一帆作為一名投資銀行員工,收集、閱讀和分析這些公司資料如同一日三餐,平淡無常。

無論資料上的內容是好得出奇還是壞到極致,蔣一帆的內心始終從容淡定,不驕不躁。

但當這一頁又一頁的噩耗完全來自父母的畢生心血時,蔣一帆的表現經常是看著看著就發起愣來,他的大腦似乎運算穩定性出現了故障,續航能力有時也跟不太上。

新城鋼鐵集團作為國內上市公司,在每年8月30日前,集團當年的半年度財務報告必須對外披露;而蔣一帆從目前幾個月的經營資料看,集團虧損情況愈發嚴重,相較於去年同期已經下降了近40%。

從新城集團的內部資料中,蔣一帆很快找出了虧損的直接原因:1、近年來鋼鐵運輸成本不斷增加;2、一直依賴進口的礦石等原材料價格因人民幣貶值而有所上升,導致成本上升;3、市場上鋼材價格持續下跌,其中集團產品中的長材價格下跌超過800元噸,板帶材及管材價格下跌超過1000元噸;一邊是成本上升,一邊是售價下降,僅有的利潤空間因收入和成本的雙向夾擊而無處喘息。

依照目前的虧損態勢,蔣一帆估算出在今年2015年半年報披露時,整個新城集團的經營業績將出現鉅額虧損,屆時集團股價必將遭受滑鐵盧式的重創。

而如果此時要進行資產重組,將公司的部分股權出讓,就必須趕緊找到重組方。

否則,若飛流直下的資料一經公佈,新城集團這個看似未來只會虧錢而不能賺錢的公司,就很難以理想的價格出售了。

但重組方應該選誰呢?國企麼?網上報道的國有鋼企基本也是接連虧損,甚至虧得比民企還嚴重。

其中有一家國企從2011年至2014年,虧損總額超過57億元,負債率接近80%。

業內人士表示,如果這家企業不是國企而是民企,可能早就關門了。

它之所以還在生產,就是為了養活兩萬在崗職工和三萬退休人員。

某規模更大的上市鋼鐵國企董事長也對記者說:“我們有近十萬員工是吃鋼鐵飯,鋼鐵主業如果不能自己造血,企業發展將不可持續。

不讓員工流離失所,是國企的責任所在.”

於是行業現狀出現了雞肋般地尷尬,產業重組的目的,是讓資源聚集,大魚吃小魚,優勝劣汰,但當小魚想被大魚吃,或者大魚想被其他大魚吃的時候,發現其他大魚們已經沒有力氣再吃魚了……可大勢所趨,如果不整合,不引入新生力量,會虧更多,那上萬名員工怎麼辦?在這個不得不尋找合適對手方的疲憊過程中,每當蔣一帆從厚厚的檔案堆裡翻出手機,看到王暮雪的未讀微信時,心情就越發沉重。

“一帆哥,他們對外擔保的內部決策檔案缺失了嚴重麼?”

“一帆哥,發行人償債能力指標與同行業公司的差異對比表,你那裡有模板麼?”

“一帆哥,原材料消耗的資料,具體是要怎樣的資料?”

“一帆哥,關於盈利預測分析,怎麼才能評判企業提供的靠不靠譜?”

……蔣一帆每次回覆完,都責怪自己怎麼又沒注意手機,提示音明明響了,但他的思緒卻經常不在現實世界裡。

在投資銀行,一旦專案組人員之間彼此達成了默契,一起努力做出了成功案例,原則上領導不會輕易拆散這個“福星”專案組。

故現在的蔣一帆仍舊是法氏集團的現場負責人,只不過在曹平生的阻攔下,蔣一帆成為了明和證券第一位永遠不在現場出現的“現場負責人”。

蔣一帆很清楚,這兩個月是王暮雪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能否讓法氏集團在規定的時間點順利申報,對於王暮雪今年6月的入職面試至關重要。

若法氏集團申報出了問題,蔣一帆都可以非常輕鬆地預測到王暮雪的入職考評會將面臨的困境。

那些考官們不會去細究這位如今25歲的姑娘是如何拉來12個億的資產證券化專案的,也不會好奇她在中德跨國併購談判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更不會感興趣兩個中規中矩的ipo專案是如何成功申報的,他們最在意的會是:王暮雪,請你告訴我們,法氏集團ipo,為何沒有做出來?問題在哪裡?專案有什麼問題?你們專案組本身的工作有什麼問題?在獲得社會的第一次認可之前,申請者是不允許失敗的,尤其對於那些活在別人有色眼鏡下的申請者而言,更是如此。

因為王暮雪的家境,別人說她吃不了苦;因為王暮雪的長相,別人說她就是個花瓶;因為王暮雪順利做出了專案,別人說那都是運氣和領導的偏愛;別人說的這些王暮雪自然不會知道,甚至就連每天跟著她一起做專案的柴胡也不知道,因為高素質的傳播群體總還是會小心保護他們傷害的物件,以此守住自己可以繼續背後娛樂的安全區。

蔣一帆知道無論是現在的節骨眼,還是未來王暮雪順利入職之後,都是一個需要自己加以保護的物件,但家庭的鉅變讓他一時間失去了尋求愛情和守護愛情的力氣和勇氣。

徹夜獨坐的蔣一帆想起了幾米曾在《星空》中寫過的一句話:“我常常一個人,走很長的路,在起風的時候覺得自己像一片落葉.”

幾米是蔣一帆特別欣賞的一位臺灣繪本畫家,該畫家1998年首度在臺灣出版個人的繪本創作《森林裡的秘密》《微笑的魚》。

從幾米的作品中,蔣一帆經常可以看到一個心思敏銳、情感細膩、靦腆善良的男子,這個男子好似就是現實生活中的他自己。

別人稱讚他蔣一帆情商高,不過是因為他對於別人的情緒和目的極其敏感,極其在意,以至於很多時候他要把自己像泥人一樣地不停揉捏,忍著巨痛微笑著,最終笑成了別人喜歡的樣子。

蔣一帆捏泥人的手藝很好,又快又準又得體,他曾經堅信只要捏好泥人,就可永不經歷滄桑,淡然處世,波瀾不驚。

但現在的他才明白,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可以一輩子自全。

只不過,作為三雲出名的鋼鐵大王蔣首義的兒子,蔣一帆沒有放棄。

自從父親有了微信開始,蔣一帆就清晰地、深刻地記得父親的簽名:作為中國鋼鐵人,我們最不容易做到的就是放棄;而最容易做到的,就是給自己打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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