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一帆出事了,這件事情是蔣一帆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作為年收入達960個億的新城鋼鐵集團第二大股東,蔣一帆應該是一輩子順風順水,站在山巒之巔,不用去為生活奔命,不用去向命運低頭的富二代。

他可以用最純粹的心態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闖自己想闖的地方,追自己想追的夢。

他的平臺很大,機會很多,以至於無論他想做什麼,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擁有最好的資源。

而他,也拼盡所有努力,合理且充分地利用了這些資源,投資自己,尤其是投資自己的學識,並最終成為了今日王暮雪和柴胡熟悉並且仰慕的那個蔣一帆。

若蔣一帆的人生擁有一道白月光,那麼這道光亮在1個月前,便逐漸消失了,亦或是說,在他自己的認知裡,逐漸消失了。

2015年4月初,在一個霧氣瀰漫的清晨,數十輛載著中國民營鋼鐵業精英的商務豪車停靠在三雲市一家高檔酒店門前。

新城鋼鐵集團董事長蔣首義(蔣一帆的父親)在工作人員和新聞媒體的簇擁下來到了五樓,“全國工商聯冶金商會第三屆會員大會和2015年第一次理事會”會場。

主席臺中間位置坐著的是全國工商聯冶金商會會長,他神情嚴肅地說道:“2015年,一些鋼鐵企業要想好怎麼去‘死’.”

臺下鋼鐵行業的眾企業家雖然面露驚色,但多數也心知肚明,因為他們中有些在去年就被迫開啟了破產程式。

1996年,中國自超越日本成為世界第一產鋼大國後,一直保持高速發展狀態。

2000年2008年是中國冶金工業史上的黃金8年。

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中國鋼鐵行業自2008年進入低迷期。

儘管2014年粗鋼產量以億噸重新整理歷史記錄,但粗鋼消費量為億噸,30年來首次出現下降,鋼材價格也跌至2003年以來的歷史最低水平。

只聽會長繼續道:“同志們,咱們行業今年第一季度,利潤率不到1%,在坐的大中型鋼企虧損面近50%,我們要認識到一點,鋼鐵業,已經成為中國最不賺錢的行業!”

蔣一帆的父親蔣首義正坐在第一排,他正以平靜的神態,聆聽著這場他從事了二十多年的行業審判。

中國鋼鐵工業協會會員企業,2014年負債總額約為萬億元,資產負債率約為68%,部分企業資產負債率高達80%;其中,銀行借款額為萬億元,另有近萬億元的高息短期貸款。

今年2015年一季度,鋼鐵業遭銀行抽貸約650億元。

所謂銀行抽貸,是指銀行貸款給企業後,在還款截止日前,認為企業經營出現了問題,要求企業提前償還貸款的行為。

此時此刻,會場之中的各企業創始人有種心照不宣的預感:鋼鐵財務危機隨時可能大面積爆發。

“國家要求咱們到2017年時,再壓縮8000萬噸鋼鐵產能,鋼企數量保持在300家左右,產能利用率要達到80%以上;到2025年,前10家鋼鐵集團粗鋼產量佔全國比例不低於60%,形成35家在全球範圍內具有較強競爭力的超大型鋼鐵企業集團,你們中的不少人,都會在這次清盤中退出.”

會長神情嚴肅,鏗鏘有力,只聽他繼續道:“在座的應該都聽說了新環保法,如果咱們鋼企,要達到國家新環保法的排放標準,每一噸鋼,環保投資需要增加13%的運營成本,運營費用每噸也需要額外增加200元左右,如果過去的三年只能算是冬天,那麼今後才是真正寒冬的開始!”

“利潤率已經這麼低了,還增加成本,這不是逼我們去死麼!”

此時臺下有一名企業家坐不住了,大聲喊出了口。

主席臺中間的雷崢目光炯炯,朝那個發言者道:“所以我一開始就提醒各位,2015年,你們中的一些人,要想好怎麼去‘死’.”

“帆仔啊,你還記得以前麼……以前你爸不管上什麼鋼鐵專案都能賺錢,每噸至少有千元左右的利潤,你媽我數錢都數到手發軟.”

何葦平道。

何葦平,新城鋼鐵集團財務總監,蔣一帆的母親,微信名:皇太后。

“那時候多瘋狂啊……”只聽何葦平繼續道,“03年那會兒,咱們國家鋼鐵行業光是固定資產投資增速就達到87%,即便是07年,你大學那會兒,粗鋼產量增速都還有30%.”

“危機來臨前,伏筆總是失去理性的瘋狂.”

蔣一帆聽後沉默了很久,才擠出了這句話。

“國家要降產能,說我們產能過剩,前前後後出臺了多少政策,但大家都不願退.”

何葦平說到這裡,想起了國內那一場場讓人哭笑不得的鬧劇。

這些年每次政府出手調控,逼著鋼鐵行業中的國有企業調低產量,但全國的總量卻在上升。

其背後原因在於,近十多年來民營鋼鐵企業發展迅猛,已從2002年的三分天下,發展到2012年佔據半壁江山。

因此,社會上有批評人士將產能過剩的矛頭對準了民營企業,並指責後者靠不開發票,延長工人工作時間等手段在效益上超過了國有企業。

隨後就有一家民企被調查出未經國家有關部門審批,開建700萬噸鋼鐵專案,在某縣某村違法佔地近5000畝,3500多農民被迫搬遷,有的甚至住進窩棚、橋洞以及廢棄的漁船之中。

此外,很多其他鋼企即便沒有利潤,也不輕易減產、停產,甚至越虧損越增產,不僅抬高了原料價格,又虧本傾銷拉低了鋼材的銷售價格,使得鋼鐵行業的平均利潤率遠低於合理水平。

“為什麼?既然生產力落後,利潤率又低,為何不退出另謀出路?”

蔣一帆朝母親道。

何葦平聞言盯著蔣一帆足足有十秒,用有些不願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的口吻道:“帆仔,以前你總是怕你爸的成就影響你,所以對家裡的事情不聞不問,總想著往遠處飛,越遠越好,劃清界限,你還給他寄簽字授權書,然後咱家公司的股東大會你沒來過一次,媽以為你只是不關心公司業務,但也認為你至少對於鋼鐵這個行業有過研究.”

“不用研究了,我大致能猜出來.”

蔣一帆說著坐在了大廳沙發上,“那些老闆是捨不得廠房和機器對吧?前期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去搭建這些設施和裝備,如果沒有賺回本或者賺得不多,不會甘願退出;鋼鐵行業應該屬於資本密集型產業,而資本密集型產業的一大特徵就是,退出難.”

資本密集型產業是指需要較多資本投入的行業、部門。

該產業技術裝備多、投資量大、容納勞動力較少、資金週轉較慢、投資效果也慢,如鋼鐵、石油等行業。

“不愧是我兒子,看來投行這幾年沒有白鍛鍊.”

何葦平欣慰道,“不過除此之外,大家都希望國家層面能拿出相應的辦法,目前的同行都不願看到‘我減產你不減產,我壓縮你不壓縮’的現象,所以觀望情緒很重.”

蔣一帆明白了,現在的鋼企怕如果徹底關停,銀行更會大面積來要債,會把剩下的貸款都抽走,到時他們會徹底完蛋。

所以大家寧可虧損也要生產,陷入了越虧越生產,越生產越虧的病態迴圈中。

蔣一帆的白月光消失的這個月,他得知去年我國鋼材產量達11億噸,粗鋼8億噸,鋼材比粗鋼多出3億噸,其表明除鋼材深加工外,“地條鋼”產量仍然很大。

“地條鋼”一般指的是假冒偽劣的鋼產品。

2014年,我國或存在約8000萬噸的地條鋼生產能力,如果將這部分產能算進去,我國鋼鐵產能利用率僅為%,屬於嚴重過剩。

而更可怕的是,假冒鋼材造成了“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

2014年,某省共銷售新城集團品牌的螺紋鋼400萬噸,但新城集團自己公佈的資料只有200萬噸,即蔣一帆家所屬的新城集團鋼材被冒充其品牌的地條鋼所代替,且地條鋼的每噸價格比正品便宜不少。

劣幣驅逐良幣似乎成了一個社會現象,就好像微博轉發率,評論數,點贊數高的流量明星擠佔了大部分市場,而很多真正有作品、有實力的藝人逐漸沒有戲拍,沒有歌唱,沒有投資方願意投資,沒有平臺可以施展才華,最後陷入了演藝生涯的困境。

劣幣驅逐良幣可以毀掉一個行業,它當初是如何毀掉如今的華語樂壇和華語文壇,就是如何毀掉我國的鋼鐵行業。

“帆仔,今年8月咱們的半年報如果出來,肯定很不好看……”何葦平道。

“所以媽,您這次讓我回來,目的是什麼?”

蔣一帆目光突然銳利起來。

何葦平一瞧兒子這副警戒的神態,忙澄清道:“放心,媽不是問你如何造假,你不是幹投資銀行的麼……”“所以呢?”

蔣一帆挑了挑眉。

“你們認識的人多,看看有沒有機會,給家裡弄個重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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