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鯰魚沒入水中,聶倩忽道:“主人,你為何將河神令也給了它?”

“我本就不想當這一方河神,留著也無用。

況且,這河神令也帶不走.”

要當河神,那就得留在這七十里河段之內。

守著河神那一丁點的香火好處,卻要畫地為牢將自己困在這,江陵自認自己不止這點出息。

至於河神令,它本就屬於以郭北縣為中心,上下七十里河段。

江陵帶著它離開,只要脫離這七十里河段,它就會自動消失,重新回到那河神洞府裡去。

說白了,它只屬於這七十里河段,並不屬於某一個人。

因此,既然帶不走的,索性就隨手送了。

“你若是想當這七十里河段的河神,我倒是可以幫你將河神令要回來.”

江陵道。

聶倩失笑道:“主人說笑了,小倩可沒想過要留在這裡當河神.”

“我並沒開玩笑,你跟我不同,我是陽人,自是不便掌這鬼神之職,但你是陰鬼,你若想當河神,身份是合適的.”

見江陵表情真摯,聶倩沉吟少許,終搖頭道:“本就答應要給主人做牛做馬,這牛馬都還未做,又豈能違背承諾留在這裡當河神?況且主人說得也對,畫地為牢困在這裡,終是無趣的。

與之相較,小倩更願當主人身邊一丫鬟,這樣反而更覺踏實一些.”

“踏實?”

“嗯.”

江陵也不再多言,蹲下身用手掌貼在落水女孩的小腹上,順移而上。

當手掌來到她咽喉,她那唇瓣張開,灌下去的水徑自全吐了出來。

撩開女孩額前亂髮,窺其面容,眉清目秀。

瞧年歲,也不過十之七八。

‘如此年紀輕輕,緣何要尋那短見?’只約莫片刻,那女孩就醒轉過來。

剛一開眼,她便捂著胸口餘悸交加。

之後,便旁若無人地哭出了聲來。

大抵是死裡逃生,害怕了。

“很多人以為投河溺死很容易,但其實,這種死法最是難受。

因為人在水裡死前掙扎的時候,會經歷一生最難的絕望,最後的窒息也會令人感覺到深入骨髓的恐慌。

你在水中掙扎的時候,大抵也是後悔了吧?”

江陵就坐在她邊上,此時微笑著朝天說了句。

女孩似乎並沒注意到身邊有個人,聽到了這話,才發現自己邊上居然坐了個人。

委屈之餘,又覺大囧,匆匆抹去眼淚,縮了縮身,哽咽道:“為何要救我?”

“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了,但如果你一心求死,還可再跳一次。

我必不再管.”

江陵道。

女孩咬唇站起,賭氣般匆匆幾步走到江邊。

舉步欲跳,可一想到剛剛在水中窒息無助的時刻,她終是缺了那一絲勇氣。

縮回腳來,蹲下身,抱著雙膝埋頭又哭了起來。

“如果死能解決問題,那這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煩惱了.”

江陵說著站起身來,這河邊沿岸,此時也正好尋來幾人。

當看見女孩蹲在河邊,一紮髮髻的丫鬟兒頓時邊叫邊跑來:“小姐……小姐,我可終於找到你了.”

到近前,見女孩一身溼透,丫鬟兒大驚:“小姐,你怎麼了?”

扭頭看江陵一眼:“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這話剛一出口,走在丫鬟後邊的幾個家丁立刻就將江陵攔下。

神情不善。

也尚幸那小姐是個知道分寸的,掩去淚水後,忙與他們說道:“我適才掉入水裡,幸得這位公子所救,你們莫要無禮.”

家丁們聞言,目目相覷,正打算讓開的時候,一男子站了出來,仍舊是擋在江陵前邊。

還問了句話:“我倒是好奇了,林小姐為何會跑到這來,而且又這麼恰巧被這人所救?該不會,是在私下幽會吧?”

“你……姓葉的,你少胡說八道,我們小姐根本不認識他。

怎會與他私下幽會?”

那小丫鬟兒第一時間就為那小姐辯白起來。

“哼,誰知道呢?左右也沒有被捉個當場,自然是隨你們怎麼說了.”

男子冷笑。

“姓葉的,你若不滿,大可退了這門親事,不必在這陰陽怪氣.”

小丫鬟很護主,那小姐尚一言未發,她已經連續駁斥兩句。

“退?我倒是想退,奈何你家林員外死皮賴臉非要將女兒嫁給我,實在是盛情難卻。

原本我應下,納你家小姐為妾,但現在看來,當個妾,怕也是抬舉了.”

“姓葉的,你說什麼……”“你一個當丫鬟的,敢這麼跟我說話,你家主子就是這麼教你的?”

男子突然怒喝。

指著那丫鬟,就與邊上家丁說道:“給我掌嘴,既然你家主子教不好,那就由我來教.”

家丁走過去,一人制住丫鬟,另一人扇起巴掌,真個就甩了幾下。

那小姐雖於心不忍,卻並未阻攔。

江陵見之,大約也是明白,這個時代女子三從四德,夫為妻綱。

聽他們的談話可知,這男子與那小姐該是有婚約的。

他以未婚夫的身份打一個丫鬟,她自是不好阻攔,也不能阻攔。

“這幾個巴掌,是給你長長記性,若還有下次,那就不是幾個巴掌的事了.”

男子冷哼一聲,目光重新轉移到江陵身上。

“你是哪的?什麼來歷?”

江陵不喜他做派,也不答他,只說道:“好狗不擋道,讓開.”

男子聽了這話,頓如炸毛一般。

臉一猙獰,直問道:“你說什麼?”

邊上幾個家丁也面色不善,立刻擁來。

敢這麼跟他們主子說話,這整個臨舟縣,都是少見。

江陵卻又道:“若是耳朵聾了,再說一遍也無妨,怕就怕狗聽不懂人言。

那就白費口舌了.”

男子聽得大怒,整張臉幾乎都擠到了一起,手顫抖著就喊道:“狗孃養的,給老子打死他.”

家丁一擁而上,卻在出手的瞬間,江陵忽然橫手一推,手臂一震之間,就將他們五個一股腦兒,給從田埂上全推下了河去。

他們一落水,那河裡突生旋渦來,一條黑大的影子,在水裡卷著浪花兒,猛然臨岸將五個人拖著卷著全拉進了水裡,直往那水底深處拉去。

江陵一眼看去,就看到了是那鯰魚所為。

大抵是為了討好他,見他將五人推下水,它自是接手要將他們全部幹掉。

‘也罷!’江陵雙手負背,也是欣然接受。

無論那五人怎生掙扎喊叫,他都置若罔聞。

在那小姐與丫鬟驚異的目光裡,他只徑自而去,要入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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