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純清晰地看到,荷爾曼的銼刀過處,銀色的材質當中,短短的一條黑線赫然出現。

這說明,焊槍走到這個位置的時候,三個本該固定不變的因素中,至少有一個發生了變化。

於是出現了瑕疵,也就是這條黑線。

當時大概也就是零點幾秒時間的含糊,手底下就有了這麼一道當時完全無法感知到的……隱患。

為什麼說是隱患?

先要說說那黑線的成分是什麼。

說多了就掉書袋,枯燥無比,乏味萬分,一言以蔽之,那一條黑線,是材質沒有得到充分燃燒和實現反應造成的。

打個容易理解的比方,木炭燒透了,都是白色的,沒燒透之處則會顯露黑色。

在高鐵的焊接工藝中,一條黑線就意味著一個瑕疵,一個隱患。

傳統的火車上,也有無數焊縫,但由於執行條件並不高,對焊接強度的要求也不用很高。

對於絕大多數部位來說,別說一條黑線了,就是十條八條,也完全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但對於二三百公里時速甚至更高速度的動車組來說,如此這般的運用狀態,別說十條八條了,就是一條,也是決不能容許的。

蘇蘇純的面孔露出緋紅。

看著出現黑線的部位,她估摸出來,那是荷爾曼輕聲嘟囔“終於快完工了”時,她心裡出現了一動念。

“不好意思.”

蘇蘇純細聲細氣地說了句。

她這句道歉,既是向荷爾曼說的,也是向四周的學員們說的。

“這有什麼呀,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這麼長的一段活,才出了這麼一小條黑線,太不簡單了.”

“要是由我來幹這活,還不定幹成啥樣呢.”

大夥都很包容,說的全是鼓勵的話,但在蘇蘇純聽來,還是挺不是滋味的。

而這個時候,她最想聽到的,還是師傅荷爾曼的想法。

可偏偏荷爾曼什麼話也不說,臉上表情平靜地繼續一下一下地銼著。

蘇蘇純的心忽然加快了跳動。

直覺告訴她,此次的操作,這條黒線可能還不是唯一的,繼續開啟焊縫,應該還會有。

她希望荷爾曼現在能夠馬上住手,別再往下“翻騰”了,可看上去顯然他還沒有住手的意思。

這個師傅呀,好起來是真好,怪起來是真怪,軸起來也真軸。

“荷爾曼先生,”蘇蘇純想勸住師傅,“我已經認輸了,您不用再往下翻了。

您告訴過我們的,出現瑕疵是一票否決項,只要有瑕疵,無論幹得有多快,外觀多漂亮,都是沒有意義的.”

荷爾曼停下了手裡的活,抬臉看著蘇蘇純,笑了:“蘇蘇,你怎麼知道我的焊縫裡沒有問題呢。

既然是比賽,總還是要比出一個輸贏的。

你現在才出現了一處瑕疵,說不準,我那裡面可能會有兩條三條甚至更多呢.”

既然荷爾曼這樣說了,蘇蘇純也就只能由他了。

荷爾曼大概是感到累了,揮動手中的銼向學員們招呼:“你們有誰願意幫我一個忙的?這銼給你,來這接著幹.”

一名學員自告奮勇。

快銼到頭了,情況一直還好。

忽然,蘇蘇純發現那邊一直快速運動的銼慢了下來。

蘇蘇純不由得又一陣緊張。

她輕輕邁步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銼刀下面的又一條黑線。

櫻桃紅再次飛上蘇蘇純的面龐。

荷爾曼走近她,輕輕拍拍她肩膀,微笑著說:“我們焊接界有句話,說是焊縫是心靈的鏡子。

這種要求極高的焊接工藝,操作者心裡有一絲一毫的波動,都很難保證不在手中的活裡反映出來。

你現在的技術水平,已經不是體現在手上了,而是在心裡。

你在內心平穩的時候保持三個固定不變,已經達到了極高的水平,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你也對此有充分的自信。

但你現在需要練的是,在內心裡產生各種情緒時,你仍然能保持應有的狀態。

我們誰也無法保證我們不會遇到什麼意想不到的情況,但我們務必要做到,即使遇到天大的事,我們也能讓自己完全不為所動.”

第二條黑線,要比前一條長,這是蘇蘇純當時準備加快手底下的速度趕超師傅那會兒形成的。

蘇蘇純長出了一口氣。

剛才她還想掖著,不願再往下走,怕暴露自己的缺陷,但現在這會兒,她忽然覺得這樣挺好,有多少問題,全部都亮出來。

一長一短兩個缺陷,就是她蘇蘇純在今天的“考試”中答錯的兩道扣分題。

按照規矩,這樣的缺陷屬於否決項,意味著只要出現一個,就是零分,更別說出現兩個了。

但今天的“考試”又是競賽,是她和師傅荷爾曼的二人間的競賽,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師徒二人還要較出個高低呢。

蘇蘇純正要開口,荷爾曼搶先說道:“蘇蘇,今天咱們的比賽就到此結束吧,我知道你盡力了,接下來咱們一起努力,把焊接水平不斷提高.”

蘇蘇純一聽師傅這樣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我得零分我認賬,因為我出了兩個缺陷。

但師傅您的焊縫還沒有開啟呢,現在說我輸了,還為時過早吧.”

荷爾曼狡黠地一笑:“我的焊縫還要開啟嗎,這顯然沒有必要啊。

學員們圍在這裡觀摩了這麼久,都很累了,咱們就到此結束吧.”

他說話時的表情亦莊亦諧,全然沒有多數德國人常有的那種嚴肅刻板勁。

蘇蘇純被他的表情逗樂了,也被他的這番話激起了好奇和鬥志,她帶著小姑娘的嬌憨堅持道:“不行,不行,都知道你水平高,這我毫不懷疑。

但既然是比賽,就要公平競爭。

剛剛檢查過了我的焊縫,現在您的焊縫也應該開啟來看一看.”

荷爾曼假裝把臉一板,瞪大眼睛問學員:“你們說,我的焊縫還需要再開啟嗎?”

大約有一半學員說:“需要!”

另一半則說:“不用啦!”

蘇蘇純假意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衝著說不用的學員揮拳頭,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荷爾曼又作出更為誇張的表情再次發問:“我這堂課延了這麼長時間,你們都累了吧?想不想早點下課?”

這次得到的回答卻是眾口一詞的:“不想!”

蘇蘇純得意地抄起兩臂,笑嘻嘻地看著荷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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