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松回家後才知,他將要面臨什麼。

讀到這裡大家別緊張,不是壞事,是好事,相親的事。

不過,是不是真的是好事,還要看當事人的感覺。

武文松剛到家時,只覺得很興奮,特別想把自己這些日子遇到的各種各樣好玩的事告訴家人。

所以一開始他壓根就沒注意,家裡出現的一個怪現象,那就是,不時有熟面孔或生面孔的鄉親進屋來,隨便在屋角找個地方坐下。

說也奇怪,一貫好客的爸爸媽媽,似乎也並沒有熱情張羅他們,只是隨意地招呼他們幾句,然後繼續興致勃勃地聽武文松說他的故事。

武文松在外跑的時間長了,這會兒跟爸爸媽媽聊天,時不時地會迸出一些普通話的表達。

媽媽倒沒說什麼,文松爸卻有些不高興,一次又一次地糾正他,讓他說家鄉話。

說的次數多了,文松爸有點急了,帶著訓斥的口氣說他:“你這是到家了,別撇那個城裡腔,跟家裡人說話就得用家鄉話。

你撇著舌頭說,就不怕把它閃了?”

武文松捱了訓,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還好,那舌頭看來並沒有閃著。

來家裡的那些鄉親一個個挺奇怪,除了愣愣地聽他們一家人嘮家常,再就是不住地上下打量武文松,然後蔫不出溜起身出門。

出去一個,不一會兒又進來一個,就像走馬燈似的。

武文松過去在家時,從不關心街里街坊的來往,壓根就沒在意過平時大家相互串門,是什麼樣的情形。

倒是在城裡呆了一段時間,也時不時地去人家裡,見識到並漸漸學會了城裡人串門的一套寒暄禮儀。

最讓他有感覺的一句話,是臨出門送別時,主人對客人說的那句。

“慢點走.”

頭一次聽到這話,是去車軸老伯伯家時,車家大媽送他出門對他說的。

當時,他既沒聽懂,更不解其意。

經歷的次數多了,他知道了人家說的是哪幾個字,“慢點走”。

剛一聽懂,他頭腦中的第一反應是,一個老爺爺慢慢往前走的樣子。

為什麼會想到老爺爺?因為年輕人沒有走得慢的,哪怕就是身體稍虧的中年人,除了病病歪歪的那些,一般也很難慢得下來。

車大媽,還有其他一些城裡人,為什麼送人出門時,要說“慢點走”呢?

直到有一天,武文松從導演家送完東西出來,笑眯眯的導演夫人跟他問候完“慢點走”,送他出門之後,一個遭遇,讓他突然有了“感應”。

人家說“慢點走”,可他哪裡慢得下來?

隔著樓梯往下蹦著走,一個不留神,把腳崴了。

這時候,他突然恍然大悟:“慢點走”的意思,就是讓自己時刻小心,照顧好自己。

從此,他喜歡上了這句話,也時常把它掛在嘴邊。

不管對方是男女老少,是尊卑長幼,跟人家道別時說聲“慢點走”,頓時就覺自己身上的“城市範兒”陡增。

當然,在家的鄉親從不這樣說,現在依舊如此。

每當“走馬燈”要離開時,一般動作都是撣撣屁股上的土,然後兩手一揣,徑直往門外走,只有少數人會哼唧一聲“走求了”。

主人基本也不睬他們,自顧聊天。

武文鬆開始還有些過意不去,但他確實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知道,如果自己用家鄉話跟人家道一聲“慢點走”,就是爸爸不張口訓自己,鄉親也得上前數落兩句,“出外這半年多,咋說起誰也不懂的怪話呢?俺好腿好腳的,為啥要慢走哩?”

直到“走馬燈”轉了好多圈,武文松才意識到他們是幹什麼來的。

於是,他發火了。

他沒敢對爸爸,那可是家裡的絕對權威,武文松內心裡怕自己的爸爸,要比武文傑怕他親爸更甚。

他當然更不忍心對媽媽,他知道媽媽這麼多年打理一個窮家有多不容易。

武文松把火撒在了才邁出家門不久,虔婆味道十足的那位老阿奶身上,連帶著,把上溯到一早家裡剛開門就來了的各色人等,全都罵了一通。

反正他們誰也聽不見。

那些“走馬燈”們不是別個,都是來相人的。

大家誰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個曾被耕牛倒拖著滿地打滾的傻小子,在短短時間裡,竟會出落成今天這副樣子。

用“走馬燈”們私下裡講的話來說就是:“武家那廝娃,走的時候就像條癩皮狗,才過了拉泡屎的光景,咋就成了只小狼狗了呢?”

話糙理不糙,還真就是那麼回事。

其實,要說早先在村裡時,武文松可真是巴不得家裡能來提親的,可那時,是越想有越沒有。

實在沒別的招了,他爸才咬牙轟他去找他堂哥,爭取讓兒子在工廠“刷一圈金”。

現在看這陣勢,出去這一趟,兒子竟然練成了金身。

其實,可能每個人原本都是金身,但假如沒有放在合適的地方,金身或被汙泥包裹,或沾染銅斑鐵鏽,會讓別人甚至自己都產生誤判,把自己當成“泥胎”或是破銅爛鐵。

所以,所謂的“鍍金”,可能往往不是加上什麼,而是減去什麼,剝落掉的是那個矇蔽自己的外殼,而現出的是閃爍光芒的真實材質。

武文松向爸爸媽媽認真宣佈,自己目前正忙,不打算結婚,也不具備條件結婚。

當爹的聽罷有些著惱,責問他還要什麼條件?家裡結婚的房都已經為他蓋好了,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條件更大呢?

武文松臉上的神情是“虛心接受”,但嘴角的弧度卻顯示出“堅決不改”的意味。

在他的腦海裡,迅速閃過了他親眼見到的城裡人所住的那些房。

拍解放前戲的那片老破住房,工廠一排排的新舊職工宿舍,堂兄家住過的那兩室一廳的房,還有堂兄現在的大房子……

他知道那些都還不是屬於自己的生活,但在他內心裡,他未來的生活,似乎也不該侷限在爸爸幫他蓋的那間大瓦房裡。

要是從前,兒子如果做出這副樣子,文松爸的巴掌早就呼上去了。

現在,他輕易下不了手了。

不單單是兒子大了,實際上,之前之後差不了幾個月時間。

也不完全是由於兒子能自己掙些錢了,父母對於兒女掙多掙少,永遠是無視的。

他們關注的只是,孩子的錢夠不夠花,為的只是適時幫孩子一把。

一俟孩子能掙出夠他自己花的錢了,父母只要不是急需,從內心來說,並沒有要從孩子那裡獲取什麼的想法。

只要孩子好,老人就安心了。

文松爸突然下不去手打兒子了,主要是從兒子眼中閃出光裡,他讀出了一個男人成熟起來的味道。

對於一些中國父母來說,打孩子是體現自身權威的一種方式,在某種意義上,他們甚至會認為那是他們給予孩子愛的組成部分。

什麼時候,中國父母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會收手?是當他們發覺,孩子已經意識到,自己與父母在人格上是平等的那個時候。

武文松的眼裡,就有那個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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