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歸家

臘月十三,鎮淮軍班師回朝,範恭知率百官出迎。

進城交令後,陳初一邊讓蔡嫿收拾行禮準備回返蔡州,一邊等待嘉柔召見.

招討元帥討賊大勝,於情於理嘉柔都要見上一面。

不料,陳初回京翌日,嘉柔卻以‘微恙’之由輟朝.

眾官只道奇怪,楚王出征前,殿下病了兩日沒上朝;楚王班師,近一個多月每日上朝的殿下就又病了

感情殿下得了不能與楚王見面的病?

他們猜測,殿下或出於畏懼、或出於不滿總之生病這個由頭沒人信。

但真正原因,只有楚王和殿下兩位當事人知曉。

臘月十五,嘉柔再次輟朝,陳初便單獨上表,請求覲見他覺得吧,兩個月前那晚,不能都怪他一個人。

陳小哥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讓人失望的人,既然嘉柔你自己說著空虛寂寞冷,他怎能不幫忙呢?

這事啊,嘉柔你得反思!

不過,陳初上表後,當日便得來了黃豆豆親自送來的嘉柔回覆:楚王可自便,不必見本宮。

這諭旨全然沒有一點公文樣式,寥寥幾字,卻能品出一絲隱藏極深的怨念。

不見便不見吧,陳初回蔡州還有正事,沒時間在東京耗下去,便於當晚見了蔡源、陳景安、吳奎、周良、劉四兩,作了些安排。

此次返蔡,最重要的便是迎娶阿瑜。

這件事,雙方家人早已在私下溝通好了,回去只需走完流程。

即便阿瑜嫁進王府後,陳初可為她再行請封側妃,但說到底,終歸是側室,不宜大操大辦。

可雙陳聯姻卻又極具政治意義.潁川正統世家和陳初的繫結,有利於陳初穩定眼下局面、安撫各地戰戰兢兢計程車人。

屆時,王府這邊喜宴的規模不會太大,但陳景彥那邊,重量級的家族成員、親朋故交都會出席。

是以,陳景安明日需隨陳初一同返蔡支應,留京的淮北系核心人員暫時只剩了蔡源。

為防止意外,陳初特意交代了吳奎和剛剛換防過來的劉四兩,一切以蔡尚書意見為重。

如今陳初可調之兵約四萬餘,刨除河北路王彥漢安軍八千將士、山東路歸義軍五千將士,淮北嫡系十軍不滿三萬。

兵力已顯捉襟見肘。

十軍指揮使中,長子常伴陳初左右,江樹全的寧江軍沿江佈防,輕易不得調動。

彭二哥駐留阜城,項敬的武衛軍換防回蔡州。

辛棄疾飛虎軍協同郭滔兒駐守潁州。

劉二虎平淮軍同壽州都統制楊大郎新編一軍駐守壽州。

偌大東京城,只剩了吳奎、劉四兩、周良三軍不足萬人.

還好,劉百順同蔣懷熊新編的東京禁軍、廂軍已擁有了站崗巡邏、把守城池的基本能力,可勉強維持東京秩序。

只要不是敵軍圍城,暫時夠用。

臘月十六,上午巳時,全軍南返。

皇城宣德殿,嘉柔正在批閱奏摺近兩個月來,為免她再生事,陳初特意交代了範恭知,有些無關緊要的奏摺便讓殿下過過手,權當哄小孩玩了。

巳時二刻,黃豆豆來稟,言道楚王已離京。

正認真在摺子上以硃批給出回覆意見的嘉柔聞言,筆鋒不由一頓,在奏摺上拉出斜斜一道赤紅印跡。

片刻後,嘉柔打發了黃豆豆,坐在大椅上發了好一陣呆,卻不知因何忽然動了氣,秀麗臉龐鼓成了包子模樣,抓起御筆在奏摺上撒起了氣,一陣胡亂塗抹.

好端端的奏摺被塗成了黑紅一團。

臘月二十二,午後。

蔡州城已遙遙在望。

今日無風,空氣中瀰漫著淡淡霧霾和煤炭燃燒後的硫味,遠處高高豎起的煙囪中,往外噴吐著黑灰色的煙霧。

見慣了碧空如洗,家鄉這明顯帶了些工業汙染的空氣,竟讓陳初倍感親切。

城北十里,陳景彥攜全城文武等候在十里長亭內。

另一邊,則是翹首以盼的將領家眷,其中,自然以楚王妃為尊。

貓兒身形嬌小,已懷有七月身孕的肚子卻顯得格外大,以至於剛剛站在了沒多大會,便忍不住手臂後曲託著後腰,好減輕些辛苦。

旁邊,玉儂將小元寶腦袋上的貂絨小帽往下拉了拉,以免女兒受寒,隨後將小丫頭遞給了奶媽,騰出手來託了貓兒另一臂,道:“姐姐,先去車裡待著吧,一會公子到了,我再喊你”

有過經驗的玉儂知道此時的辛苦,貓兒卻以素手遮在額頭往北眺望一眼,道:“方才小乙已提前來報,說了夫君大約午時末到,應是快了”

說話間,北方地平線上升起一片煙塵。

這一看便知是大軍行進的痕跡,坐在十里亭內喝茶敘話的陳景彥、徐榜等人忙站了起來,開始整理衣冠。

見此,西門衝哈哈一笑,道:“三哥,伱就不必如此客氣了吧。

往後,你和元章嘿嘿”

雙陳聯姻這事,在蔡州高層間已不算秘密。

老五雖說無親長,但自上月起,楚王妃不顧身子笨重,親自往陳景彥家跑了幾趟,與陳夫人譚氏溝通阿瑜進門之事。

譚氏早在數年前便知曉女兒心事,並且以眼下陳初之勢,讓阿瑜做側室也不算太委屈了。

眼瞅熬了多年,女兒終於得償所願,譚氏自無不允。

可當晚,譚氏向丈夫說起此事時,後者卻黑著臉,羅唣什麼陳氏女不可為人作妾、阿瑜與元章輩分有別之類的。

譚氏不由大急,心知若丈夫推了這門親事,女兒得恨他一輩子,便書信一封招了兒子回來相商。

知父莫若子,陳英俊一眼就窺破了父親的心思.老爹不是相不中這門親事,只是怕人背後議他攀附權貴。

但誰叫這是他爹呢,並且陳英俊可是親耳聽過吳逸繁說阿瑜和陳初在道觀媾和,身子都給了,妹妹不嫁陳初還能嫁誰?

介於以上原因,陳英俊只得捏著鼻子配合矜持老爹,他先給二叔寫信,讓二叔勸爹爹,又從潁川老家喊來親朋說服爹爹

最終,在眾多‘為女兒計’、‘為家族計’的勸說中,陳景彥長嘆一聲,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

所以,當西門恭意味深長說出‘你與元章’之後,陳景彥想了想,又四平八穩的坐了下來。

可他終究沒有當年的蔡源沉得住氣,安坐片刻後,還是起身走到了路邊。

在西門恭、徐榜等人奇怪的注視中,陳景彥捋須解釋道:“咳咳,元章為國立功,本官該迎還是要迎的,此時不論私情.”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鎮淮軍打頭的‘楚’字王旗已清晰可見。

最前方那戴甲將軍似乎也看到了迎接人群,突然催馬加速衝了過來,身後親軍騎士如影隨形。

一時間,百餘騎疾馳而來,在官道上捲起一陣塵煙。

不多時,馬兒近前,為首那將軍不是陳初還能是誰。

只見他距離人群尚有十幾丈,便飛身下了馬,朝這邊快跑過來。

陳景彥不由露出了矜持笑容,等待這位兄弟女婿先和自己敘話。

不想,陳初卻一陣風似得從眾官面前一掠而過,直直奔向了後方女眷。

“.”陳景彥笑容不由一滯。

西門恭忙打圓場道:“哈哈,元章伉儷情深,此一別半年有餘,定是思念的緊。

待會咱們再和他敘話”

調整極其迅速的陳景彥已含笑看向了陳初的背影,捋須讚歎道:“對對,元章乃性情中人!”

而女眷那邊,熟知公子套路的玉儂眼瞅他來勢甚疾,嚇了一跳,連忙一個錯步,張開雙臂擋在了貓兒身前,“公子公子!不能抱姐姐!小心傷著未出世的孩兒!”

陳初一個急剎車,捏了捏玉儂肉嘟嘟的臉蛋,隨後便是和貓兒一個長久的對視

兩人眼神中包含的感情太多太多,用言語說未必能夠說清,但倆人卻都懂彼此想表達什麼。

在一眾嫂嫂的起鬨聲中,兩人異口同聲道:“娘子(官人),辛苦了.”

當日申時末,鎮淮軍於城南校場內接收了此次出征的額外賞賜、交卸了兵刃甲冑後,全軍休假。

有了這幫懷揣賞錢、且在軍中憋了近一年的出籠虎,蔡州城內大小商戶又迎來一波消費高峰。

酒肆茶館,勾欄楚館盡皆爆滿,戲院門前更是排起了長龍。

黃昏時分,城內萬家燈火、千棟樓宇,熱鬧非凡。

沿河坊,腳力士街一處拐角背光角落.

“楊二郎!手老實些!”

“哦,嘿嘿.”

“唔~”

“嘶!蔣茜,你屬狗的麼!咬我作甚!”

“誰允你親我了?”

“親親嘴又能怎樣?反正你以後要做老子的女人!”

“呸,無賴!我可沒答應你”

“諾,送你這個.”

“這是甚?”

“這是勇武勳章!這是老子活捉了逆賊單寧圭搏命換來的!”

“就你?”蔡州留守司都統制蔣懷熊二女蔣茜本想習慣性的嘲諷幾句,卻不小心流露出一絲真實情緒,“你沒受傷吧?”

“哎”楊二郎慨嘆一聲,張臂攬住了蔣茜的纖腰,接著道:“何止受傷啊,差點就死了。

面臨生死之際,我旁的倒沒想,畢竟爹孃還有我大哥能指望卻唯獨掛牽茜兒,那時我還想,若我死了,不知茜兒會不會傷心”

“.”

蔣茜能清晰的感受到楊二郎的魔抓從腰間緩緩下移,停在了屁股上,可聽他說的懇切,竟忍著羞意隨他了,口中卻言不由衷道:“你一個無賴死了,我才不會傷心.”

“我便是死了,只要你能開心活下去,我也是極願意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

楊二郎跟在陳大哥身旁,別的沒學,泡妞的本事倒是學了不少,當即吟了一句從陳大哥那裡聽來的詞。

可這一句卻像是一記重錘砸了情竇初開的蔣茜心兒上,沉默片刻,蔣茜才喃喃道:“這句是你寫的?”

“嗯!是我思念茜兒時有感所發,寫給你的”

楊二郎你要點碧蓮吧!

但蔣茜聽在耳中,只覺身子都軟了幾分,同時又感覺到楊二郎的手越發放肆,終於回手在楊二郎的手背上不疼不癢的拍了一下,隨後走出了陰影,回頭輕輕叮囑了一句,“你你若有心,該你爹孃來我家提親”

這話由女兒家說出來,終歸羞人,蔣茜說罷,紅著臉攥著那枚勇武勳章往家的方向走去。

少傾,楊二郎也走了出來,徑直尋上了幾丈外站在黑暗中等他的小乙。

“小乙,走,去蘊繡閣!秦勝武和康石頭應該已到了.”二郎沒事人一般。

小乙勾頭看了眼蔣家家門,不由擔憂道:“二郎,她可是蔣都統的閨女啊!你無端招惹她作甚?不怕她爹打死你啊?”

“為甚打死我?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子哪點配不上她了?”

“啊?你玩真的啊?你果真要娶她?”

“廢話,不娶她我廢這麼大功夫作甚?難道是看蔣都統好脾氣麼?”

楊二郎天經地義的回答,讓小乙好一陣呆愣。

其實吧,以他們十六七歲的年紀議親沒有任何問題,但一直以來,小乙覺著這種事該是長輩給他指認某家小娘,然後他將人娶回家就行了。

從沒想過自己挑媳婦兒

二郎或許猜出了小乙的心思,忽而笑嘻嘻問道:“小乙,你覺著你以後會娶個什麼樣的娘子?”

小乙茫然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想過。

二郎卻背起雙手,做出一副老成模樣道:“你也知道,陳大哥孤零零一人,沒有兄弟姊妹,卻把咱們當成了親兄弟,所以有些事,你要多想想,幫他分憂啊!”

“啥意思?”小乙一頭霧水。

見此,二郎也不再賣關子了,徑直道:“還記得在東京時,威勝軍那荊鵬對陳大哥提過一嘴,說家中有個妹子想說與我做娘子”

“他不是在說笑麼?”

“嗐!他們那些人,最愛將正事當成說笑說出來,以免被拒絕後傷了雙方臉面.”

“那和蔣茜有甚關係?”

“怎沒關係?反正早晚要娶媳婦,不如找個我看得順眼的,畢竟,我與她同窗,互相熟悉,我也喜歡她那爽快性子。

還能幫到陳大哥”

“幫到陳大哥?你娶媳婦怎就幫到陳大哥了?”

“笨!蔣都統是咱淮北軍中廂軍派系領頭羊!我與他閨女成親了,桐山派系和廂軍派系才更好變作一系啊!”

楊二郎說的隨意,但許小乙卻震驚的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二郎,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你是為了這些才決意娶蔣家二孃的麼?”

沒有過感情經歷的小乙還是位純愛戰士,容不得感情夾雜功利交易.

二郎卻斜了小乙一眼,道:“小乙,咱們如今沾了兄長的福,就要為兄長考慮些!上次荊鵬說的妹子,不如說給你吧!你想吧,娶個娘子,便能幫陳大哥解決一個大問題,這買賣值啊!”

“我我還沒想過這些事.”

小乙有些慌亂,隨後卻狐疑的盯著二郎看了起來,“二郎,這些事是你自己想的?”

“呵呵,也不盡然。

有些是在和柳川先生交談時悟出來的.”

“怪不得你整日往他屋裡跑!”

兩人就此沉默下來,不疾不徐走向了蘊繡閣所在的百花巷。

如今小乙跟在陳初身邊久了,眼界逐漸開闊,細細想來二郎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

像他自己、二郎、嫂嫂的表弟秦勝武,甚至年紀還小的吳宴祖彭於言,以後若沒有自己中意的小娘,陳大哥的確有可能出面幫他們和各家將門說親。

這麼一想,小乙又從陳景安聯想到了年後就要嫁進王府的陳小娘,不由小心問道:“二郎,你說,陳大哥娶陳小娘也是因為你說的原因麼?”

“我不清楚.”

二郎搖搖頭。

小乙卻掰著指頭默默算了一陣,最後卻擔憂道:“哎,天下這麼大,地盤這麼多。

若以後都歸了咱陳大哥,他得娶多少女人啊他身子骨受得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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