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北岸故土,漢家將軍

殺雞焉用牛刀?

十月十九日午後,永靜軍沒撐過百息便潰散的表現,讓淮北軍內不少將領都產生了類似疑惑。

今天這仗打的沒意思.

尚未交手,勝負已分。

但陳初很滿意,如今齊國內部蠢蠢欲動的何止阜城縣?

他正是要借西軍將門把今日摧枯拉朽的一幕,廣宣天下。

讓別處野心家明白雙方之間難以逾越的差距,他們才會老實起來,陳初才好爭取來時間慢慢消化東京內亂後得來的勢力。

午時中,淮北軍留下步卒打掃戰場、追捕潰軍,陳初率各軍馬軍疾馳向阜城縣城。

路途中,遭遇謝再道及親軍殘部。

此時的永靜軍比驚弓之鳥還要不堪,見了追兵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勇氣。

摧毀他們意志的,並不是淮北有多強的戰力,而是對‘未知’的恐懼那會噴火冒煙的銅管簡直不似人間之物。

兩裡外可糜碎人馬的恐怖物件,怕不是天上雷公電母的法器!

為何楚王能驅使這等仙器?

莫非他真是天命之子?

民間從不乏此類傳聞,最出名的,便是延續了漢朝二百年國祚的漢光武皇帝劉秀,於昆陽之戰中得天降隕石助益,大敗十倍於己的王莽軍。

再者,近來楚王聲名鵲起,當地漕幫、左近商行,時常將印有楚王故事的連環畫免費贈與稚童。

那連環畫有字又有畫,便是不識字的軍漢、農人也看得懂。

其中最為大夥喜聞樂見的便是帶有神秘主義的《棲鳳嶺斬白牛》.

永靜軍中的軍士多少有所耳聞,原本,他們對這些是不信的。

但今日,親眼見證楚王借雷電之力,千步外取人首級的一幕後,軍心瞬間崩了。

人力豈可與神力相抗!

於是,當楚王馬軍等人追上來時,護衛謝再道的親兵拋棄了最後一絲職業操守,四散於闊野中各自奔逃。

這麼一來,謝再道更加顯眼。

終在距離阜城縣南六里處,被武衛軍隊將蘇茅頭撲下馬來。

稍稍落後的陳初趕到時,蘇茅頭等人已將謝再道捆了起來。

這謝再道畢竟是一軍統制,即便被縛,依然昂首立於路邊,渺目望向逐漸靠近的青年將領。

成王敗寇,敗了便要認輸!

謝再道有信心陳初不會殺他,或者說不會當下殺他,最壞的結果,也要等到押送京城後問斬。

但謝再道想來,自己對楚王是有價值的,今日永靜軍大潰,至少需要他幫楚王收攏下屬吧?

再者,他謝再道熟悉當地形勢,哪些鄉紳參與了起義呃,反叛!對,哪些鄉紳參與了反叛,哪些鄉紳明面順從朝廷,卻私下和劉鶚暗通款曲.

謝再道最清楚不過!

楚王籍此抄家、勒索鄉紳時,誰還比他更適合出謀劃策?

這麼一想,謝再道心裡有了底,已開始想象楚王延攬時,自己推脫幾次才顯得既有軍人骨氣,又不至於惹楚王不快

心思轉念間,陳初已騎馬近前。

謝再道以稍顯孤傲的姿態仰頭望天,做足了不惜此命的忠貞模樣。

陳初卻只微微提韁,讓小紅稍稍降速後,問了一句,“此人便是謝再道?”

“回王爺!正是此人,已驗明正身!”茅頭雙手抱拳,難掩興奮。

陳初點點頭,雙腳一夾馬腹,乾脆道:“殺了。

你們速速跟上大軍,攻擊阜城縣城”

“是!”

茅頭回話時,得了提速訊號的小紅已奮蹄向前,轉瞬間,陳初便帶著親軍馬軍遠去,獨留下一路煙塵。

“.”

謝再道微張著嘴巴,有點反應不過來眼瞅那擒了自己的小校果真拔刀朝自己走來,謝再道驚愕之下忙道:“小兄弟!錯了,錯了啊!方才楚王一定是沒聽見你說的話,本官是永靜軍統制謝再道!王爺一定沒聽清,你快追上去再稟報一番.”

官道上,一隊武衛軍將士快速朝北跑步前進,領頭那人正是茅頭在軍中的老哥哥秦大川,秦大川見了熟人也不停頓,邊往前跑邊喊道:“茅頭,在此處耽擱個甚?快追擊,殺入阜城,捉劉鶚!”

“好嘞!”

茅頭答應一聲,轉身一刀攮進謝再道胸口.茅頭年紀不大,卻也算戰陣老手了,朴刀入胸時為避免胸口卡住刀身,特意用了橫刀式,準確的從兩根胸骨之間刺入心臟。

直至此時,謝再道還在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茅頭。

茅頭隨即拔刀,嘟囔道:“伱一個統制很大麼?李邦彥知道不?上任宰相,便是小爺我送走的.嘿嘿.”

午時末,日頭中天。

遼闊沃野,到處是狼奔豕突的潰兵。

但官道之上,一支約莫兩千人的馬軍,卻目標明確,直奔阜城縣城而來。

馬軍後方數里,綴著一隊隊百人至千人不等的步卒,兩條腿的人竟沒被四條腿的馬甩開太遠

他們的目標同樣是阜城縣。

阜城劉鶚,方是此戰必擒之人。

阜城距離齊金邊境的界河,不足十里,若讓他跑到金國,那便麻煩了。

可觀津鎮一戰,永靜軍敗的過於悽慘、過於快了,以至於潰軍還是先陳初一步竄回了阜城縣城。

這麼一來,驚到了城中的劉鶚

陳初未時初抵達阜城下,縣城城門洞開,內裡有百姓如無頭蒼蠅一般爭相出城逃命,卻也有潰兵欲要進城借城池之利,做困獸之鬥。

雙方擁堵於城門內,最終潰兵向百姓舉起了刀槍。

一時間,城門內外亂作一團,哭喊連天。

陳初大約一瞧,便猜測劉鶚已棄城,當即命鐵膽、廣捷軍馬軍營迅速入城佔據城門,等待後方步卒趕到。

他則帶著白毛鼠、龐勝義部往北追擊。

簡單吩咐過後,眾將皆抱拳應喏,唯有鐵膽道:“離京時,蔡姐姐有交代,要鐵膽寸步不離陳兄弟左右,以防不測.”

“.”

戰場抗命可大可小,還好,沈再興的結拜兄弟龐勝義忙道:“也好!我功夫不如鐵膽,有鐵膽在,可護王爺周全!我率本部隨廣捷馬軍入城!”

有他圓場,此事暫時揭過。

鐵膽、白毛鼠各領本部隨陳初繼續往北追擊。

果不其然,一刻鐘,陳初在界河邊追上了劉鶚等人。

此時,劉鶚同數十名鄉紳、百餘護衛已乘船到了河北岸,南岸尚留有數百婦孺家眷。

家眷見追兵至,有人慌亂間跳河逃生,卻不捨丟棄懷中沉重細軟,撲騰幾下便沉入了河底。

更多人,則乾脆跪地求饒。

陳初顧不上管這些人,左右一看,不見渡船,當即開始褪甲。

其他將士,馬上明白過來。

馬兒因生理構造,天生有涉水本事,但在水中自不可再載重物,一身幾十斤重的甲,怕是承受不住。

他們倒是脫的痛快,可甲內只著單薄裡衣,待會再一下水,俺鐵膽還不被你們看個乾淨!

猶豫一番,始終記著要保護陳兄弟的鐵膽最終也沒當著千餘弟兄的面脫甲,反而趴在捲毛青鬃馬耳旁嘀咕幾句什麼。

像是在和馬兄商量,讓它待會辛苦一番,馱她過河

說來話長,其實一切只發生在幾十息間。

陳初褪了甲冑後,輕輕拍了拍小紅,後者扭頭一個響鼻,噴了陳初一臉唾沫,似乎是嫌主人事逼.天冷了,還讓馬爺我下水!

罵歸罵,但小紅事上可從不差。

還是它,一馬當先踏入河中。

有它帶頭,其餘戰馬紛紛下海.

片刻後,流速緩慢的平靜河面上,盡是保持著仰頭呼吸姿態的馬頭。

對岸的劉鶚等人本以為已逃出生天,眼前情景,不由嚇得臉色大變,當即撒開腳丫子往北逃去。

潛意識裡,他們覺著,越是深入金國腹地越安全。

陳初擔心的就是劉鶚落入金國之手.一名號稱有皇家血脈、有皇位繼承權的野心家若得金國扶持,極易造成齊國內部分裂。

還好,十來丈寬的河面,並沒有耗費太多時間。

上岸後,顧不得等大部,陳初便聚攏起百餘人的隊伍追了過去。

劉鶚等人靠腳程,即便先跑出一段距離,陳初也沒費多少時間便追了上去。

侍衛無心戀戰,象徵性抵抗幾下,便四散逃了。

陳初也不追,只團團圍住劉鶚及鄉紳

至此,劉鶚等人再不抵抗,紛紛投降。

來不及清點對方人數,忽見遠處一片塵土飛揚。

一看,便知是大隊馬軍正往此處殺來。

那劉鶚似乎也知是金國救兵來了,頓時癱軟在地,拖延時間。

他起事後,便和金國河間府守將王文寶秘密取得了聯絡,後者對他所行之事不置可否,卻做出了保他性命的承諾。

只是,誰也想不到劉鶚號稱十萬的大軍,竟連半日都沒撐到便兵敗如山。

王文寶準備不及,來的晚了些。

但旁邊的白毛鼠卻不慣劉鶚,上前一刀鞘戳在劉鶚腹部,趁他疼著蜷起身子時,讓二郎和小乙將人綁在了馬背上。

隨後,眾人押著士紳往界河邊疾退。

到了岸邊,方才那條船一次只能裝十幾人,眾士紳心知回到齊國沒好果子吃,開始以不會游水、年紀大了等理由坐在岸邊不走。

陳初皺眉回頭,見煙塵距離此處只餘四五里遠,容不得再耽擱了,便對白毛鼠道:“既然諸位想留在金國,就讓他們留下吧。

記得把腦袋帶回齊國故土”

這一句,嚇得眾鄉紳連忙起身,也不說不會游水、年紀大了。

可白毛鼠卻沒給他們後悔的機會,只一招手,數十名斥候營的弟兄便衝了上去,二話不說,皆是一刀斃命。

隨後將人頭砍下,系在腰間,上馬浮渡南岸。

一陣秋風吹過,岸邊青黃斑駁的蘆葦簌簌作響,下方,是一具具橫七豎八倒斃於地的屍體。

汩汩鮮血,匯入界河,隨著河水的流向蜿蜒向東.

南岸,王彥、彭二等人率步卒已趕到,在他們控制下的鄉紳家眷眼睜睜看著對岸那場屠殺,頓時哭聲連天。

鐵膽很鬱悶,她穿著甲,青鬃馬費盡力氣才將她馱到北岸,但也幾乎是全軍最後一個靠岸的。

可是,不等她參與戰鬥,陳初那邊已麻利結束返回了岸邊。

於是白跑了一趟的鐵膽,剛剛上岸便不得不原路返回。

但比她更鬱悶的,是累的直噴白沫的青鬃馬.

回程途中,差點出了大事。

鐵膽一身甲冑五十斤,遇水後更重,青鬃馬好不容撐到北岸,還沒喘口氣,再返南岸

它撐不住了。

鐵膽眼瞅著小青不住往下沉,水已沒到了馬耳,馬鼻子竭力仰起,雖河水暫時還未淹沒馬鼻,但這麼下去肯定遊不到對岸了。

鐵膽心疼戰友,大急之下,乾脆翻身從馬背上滾了下來

這下,小青是輕鬆了。

但身披幾十斤重甲的鐵膽,撲騰了兩下,發現根本阻止不了身體下沉

恐慌之下,餘光瞟見不遠處的陳初,只來及用哭腔喊出一句,“陳兄弟,救我,救救咕嚕嚕,咕嘟”

“二郎小乙,隨我救鐵膽.”

水面下,鐵膽隱隱聽到這麼一句,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未時二刻。

界河南岸,王彥、彭二目瞪口呆,紅著眼睛的龐勝義也忘了哭。

二郎、小乙尷尬的直扣腳指頭.卻還不忘,將某些踮腳勾頭往這邊看的兄弟趕遠些。

只因堂堂大齊樞相、楚王,竟做出了趁人之危、佔兄弟便宜的事。

你看他!

一雙魔抓在鐵膽兄弟的胸口摁呀摁的,時不時還要和人家親親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對自家兄弟也下手,還講不講江湖道義了!

就在二郎腹誹陳大哥之時,卻聽‘嗝’的一聲,鐵膽口中噴出一道水箭,悠悠醒轉。

入眼的,正是如釋重負的陳初.

“陳兄弟,我死了麼?”

“沒死!我差點被你嚇死!你不逞強能死麼?”

陳初牢騷兩句,揉了揉跪疼的膝蓋,站了起來。

一河之隔的對岸,一名將領剛剛下馬,面色陰沉的朝南岸看了過來。

這人身披柳葉羅圈甲,外罩盤領、窄袖戰袍,典型的金國漢軍制式打扮。

“對岸,領兵的齊國將領是哪位?”

金將粗略掃了一眼,不見對岸有高階將領裝扮的人,便高聲問道。

陳初越眾而出,笑答道:“本官乃大齊第一勇士白玉堂,人送諢號白毛鼠,你是何人?”

白毛鼠:???

東家,你人還怪好哩.

“本官大金河間府統領王文寶!白玉堂,我且問你,何故越我國境?你可知,擅起邊釁,惹怒我大金,便是你們那公主殿下也吃罪不起!”

王文寶隔河喝問,陳初卻道:“王將軍休要亂說,我們兄弟只是下河摸了兩尾魚,從未遊過河心,哪來的越境之說?”

“好膽!”王文寶大怒,指著蘆葦叢中凌亂的屍首,斥道:“白玉堂!這些人是怎死的?”

陳初尚未回答,本就話多的‘真.白玉堂’沒憋住,當即駁道:“這位大人,你金國地界上死了人,問我齊國作甚?難不成想讓我等幫你金國查案?”

“好一個油嘴滑舌之輩!你又是誰?”

王文寶皺眉再問,白毛鼠扯了扯溼漉漉的褲襠,以欠揍口吻道:“呵呵,在下不才,乃齊國猛將姚長子!”

“呵呵,好一個姚長子,我記住你與白玉堂了!”

“.”

大哥,只記住猛將兄一人不成麼?

隔河吵架,吵不出個眉眼。

便是王文寶自恃上國武將,也不敢無令擅自越境渡河,此事,最終還是要稟報上官,讓他們處理。

未時三刻,王文寶命人收斂了無頭屍身,悻悻離去。

鐵膽坐在地上,龐勝義正在低聲向她說著些什麼,那雙宛若孩童般純真的眼睛,不時朝陳初這邊瞄上兩眼,右手總是不自覺的搭在胸口上。

一旁,二郎小心翼翼的向鐵膽解釋道:“我方才替鐵膽哥哥問了,陳大哥摸你、親你,都是為了救你”

往常,若有人敢這般跟鐵膽說話,怕是當場要挨兩計沈家鐵拳,可這回,鐵膽卻低頭吭哧道:“江湖兒女,我不生氣還有,二郎往後莫要喊我哥哥了,我我明明是女兒家.”

“咦?小時候你來棲鳳嶺玩耍,我喊你姐姐,被你打過一回,非逼著我喊哥哥,如今怎變了?”

“.反正,反正不許再喊我哥哥了!”

“哦哦.長子哥說的果然沒錯,女人心,海底針!一會這樣,一會又要那樣.”

二郎感慨道,小乙卻撇嘴道:“長子哥?他懂個屁的女人啊!”

遠處,陳初臨風站在界河南岸,眺望北岸大好江山,無限感慨。

少傾,王彥也走了過來,和陳初並肩而立,看向同一處。

良久,王彥忽然展顏一笑,道:“楚王可知,界河北以前屬遼,如今屬金。

但楚王卻是周齊兩朝百年來,第一位率將士踏上北岸的漢家將軍.”

加更送到哈.

再提醒一遍,前一章已用新文覆蓋,昨天付過錢的讀者老爺可以重新整理後重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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