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燒完自然就不燒了

臘月二十八。

辰時,蔡州留守司以下三軍六營在城南校場誓師。

出征前,陳初頒佈了三殺令:

一,姦淫者殺。

二,劫掠者殺。

三,不遵號令者殺。

這種場面話屬於老生常談,有些人頗為不以為然。

辰時中,隊伍開拔。

當日路途倒也順利,至申時末抵達蔡州北四十里的五峰山腳下紮營。

這樣的行軍強度,讓武衛軍、靖安軍大感吃不消。

得到紮營命令後,東倒西歪躺了一大片。

靖安軍指揮使朱達麾下虞侯高充卻注意到,鎮淮軍抵達紮營地點後,依舊生龍活虎,有條不紊的起營、安灶。

僅一個時辰,一座外設鹿柴、內豎木柵的行軍營寨便搭建完成,隨後營中炊煙升起。

再看看自己這邊,一個個累的癱在地上不願動彈,直被友軍比成了烏合之眾。

雖靖安軍懶散慣了,但兩相對比,依然讓高充羞愧不已。

朱達卻很看得開,笑呵呵道:“別難為底下兄弟了,據說匪人馬邦德麾下只四五百拿鋤扛棍的亂民,咱三軍六營官兵兩千,他們還敢主動捋虎鬚不成?”

“大人說的是.”

高充聽朱達這麼一分析,頓時安心不少。

山腳闊地上,三軍呈‘品’字型安寨。

陳初居中,左右相隔一里分別是武衛軍和靖安軍。

寇世忠和朱達想法一致。

武衛軍自建軍以來,從未有過野戰經驗,營寨同樣搭的敷衍,只象徵性的在營外挖了幾條阻馬塹壕。

因不適應今日行軍強度,是夜,累壞了的武衛軍將士睡的格外香甜。

丑時初。

寒氣襲人,不見星月。

山腰一處松林中,周良打量山下軍營,不禁得意道:“看看,看我鎮淮軍,內鬆外緊,遊騎散哨灑出幾里遠。

再看看那武衛軍和靖安軍,連木柵都不建,夜哨稀鬆,且只在營內巡視.你看哪兒,他孃的還有人偷偷躲起來打瞌睡!”

陪站一旁的馬邦德習慣性的縮著膀子,恭維道:“那是自然,我鎮淮軍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軍,武衛、靖安這等爛菜幫臭鳥蛋如何和咱們比的了.”

“呵呵,老馬,你還沒進我們鎮淮軍呢,倒把‘咱們’說的口滑.”

“嘿,那不是早晚得事麼!”

“呵呵,時辰差不多了,準備動手.”

“哎,這次幫不上忙,周虞侯回去後可要幫我們向都統大人解釋一番啊.”

“省的,一會你的人只管跟在後頭放火燒糧草便是,衝營之事我的人來.”

說起‘夜襲’一事,還真不是馬邦德耍滑自保,他的人真應付不來這樣的任務。

原因無他,和當初的鐵膽一個毛病,夜盲症太多.

陳初幼時看電視劇《三國演義》,時常疑惑,劇中說起平平無奇的‘夜襲’好像是樁什麼了不得的奇謀。

讓現代人十分不解。

直到來了當下,陳初才明白夜襲的難點在哪.此時軍士的夜盲症程度雖有輕重,但比例太過誇張,幾乎六七成軍士有‘蒙雀眼’之疾。

大部分人在月中月明星稀時,尚能勉強視物,但月末、月初星光黯淡的夜裡,這些人和瞎子沒甚兩樣。

造成夜盲症如此普遍的原因,同樣簡單,只因日常飲食中極度缺乏維生素、蛋白質的攝入。

所以這蒙雀眼也叫窮人病。

鎮淮軍初建時,同樣有此問題,但在幾個月的肉蛋攝入下,軍士夜視能力得到了大幅度恢復。

在比爛的廂軍中,擁有一支能日能夜全天候作戰的成建制隊伍,簡直像開了掛。

有了視力才能分清敵我、看清指揮令旗。

不過,這都是大筆銀錢喂出來的。

總之,在後人看來平平無奇的‘夜戰’,當下還真不是每個軍隊都能掌握的技能。

子時一刻。

鎮淮軍親兵營斥候隊伍長武同跟隨什長白毛鼠巡邏至一片密林旁,走在前方的白毛鼠忽然抬手停步。

武同機敏的迅速矮身,戒備的望向樹林中。

‘咕咕~咕咕~咕.’

林內隨即傳來兩長一短的布穀鳥鳥鳴。

‘咕咕~咕~’

白毛鼠頗有興致的回了一聲,隨即領著兩伍巡夜軍士往回走了,一路上遇見其他巡邏軍士,便會上前低聲囑咐幾句什麼。

片刻後,山腳通往武衛軍軍營的遊哨盡數撤回鎮淮軍大營。

讓開了一條通途.

武同滿是疑惑,隨後卻猛然意識到.寒冬臘月,林子裡哪來的布穀鳥!

俄頃。

林子中魚貫走出二百餘名黑衣漢子,悄然摸向武衛軍大營。

子時二刻。

寂靜深冬,陡然嘈雜起來。

隨軍都監曹小健從睡夢中被驚醒,不由大駭,顧不上穿靴,光腳跑向了陳初的中軍營帳。

“陳大人!陳大人,快醒醒!匪人襲營了!”

“襲營?匪人在哪裡!”

睡眼惺忪的陳初,提刀便衝了出去。

卻見一里外的武衛軍營內西南角已燃起熊熊大火,陳都統目眥欲裂,大恨道:“好猖狂的匪人!竟然襲我官軍!”

曹小健赤腳站在落滿寒霜的地上,凍的直哆嗦,“陳大人,快派鎮淮軍將士前去支援吧!”

曹小健話音方落,鎮淮軍指揮使楊大郎卻急忙上前抱拳施禮,道:“大人,不可妄動啊!如今夜深,敵情不明,若我軍胡亂出營,難免不會中了匪人埋伏!我中軍若亂,就真的無可挽回了!”

“這”

陳初遠眺武衛軍營中大火,猶豫不決。

曹小健倒不關心寇世忠的死活,只是他身為都監,若吃了敗仗,總歸會有些牽連。

“大人?”

他知道楊大郎這些人不鳥他,只能看向陳初。

陳初依然沒有表態,卻低頭看向曹小健凍得青白的雙腳,隨後彎腰脫掉自己的靴子,遞了過去,“曹內官,天寒地凍,先把靴子穿上,以免凍壞了.”

“呃”

曹小健一愣,下意識道:“那大人怎辦?”

“嗐,我們這些武人皮糙肉厚,凍不壞,都是自家兄弟,莫矯情了.”

陳初無所謂道。

“.”

曹小健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個無品小內侍,因被派來桐山給鄭乙傳旨才被突擊提拔了六品殿前太監。

由此可見,當時朝堂普遍認為此行有兇險,畢竟當時那鄭乙叛不叛只在一念之間。

若他叛了,曹小健來就是送死的。

不想,他非但沒有因此壞了性命,反而因禍得福落了個都監的官職,並在隨後的分蛋糕大會中幫自己的小主子爭取來一份不菲產業。

所以,他對陳初的觀感還是相當不錯的。

此刻陳都統又是讓靴,又是兄弟相稱,曹小健自是感動不已。

他們這些內官當面不乏被人阿諛奉承,但背後別人罵起‘閹人’時同樣毫不留情。

像陳都統這般平等、尊重的,對曹小健來說卻是全新體驗。

於是,陳初的話聽起來更有道理了。

“哎!曹內官,那武衛軍也是本官屬下,此情此景,本官心急如焚!但楊指揮使所言不差,此時夜深、敵情不明,若我中軍生亂,咱們就真的大勢已去了!我們萬萬不能急,只能靜待天亮,才好出營檢視!”

陳初情真意切的解釋道。

“哎,咱家不通軍事,既然陳大人有了決斷,那便如此吧!”

曹小健穿上了陳初的靴子,望著黑夜中越燒越旺的火勢,終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就這般任他燒麼?”

“哎,只能如此了!燒完自然就不燒了.”

陳初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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