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密天司,大牢!

昏黃的燈光照亮冰冷的石壁,四周瀰漫著一股許久散不去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大牢深處,一處密封的牢房內。

地面上鋪著潮溼的稻草,一股發黴混合著愈發濃郁的血腥氣息傳來。

一道狼狽的身影正蜷縮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上穿著價格昂貴的絲綢錦衣,但此刻卻破破爛爛,沾染了不少血跡,顯得極為落魄。

似不知過了多久,牢房外的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腳步聲。

牢房內,聽到腳步聲的身影混身一顫,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文陽!”

牢房的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原本躺在地上的高文陽聽到這個聲音,身子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猛地抬起了頭,看向門口。

趁著外面昏黃的燈光,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爹……”

高文陽的聲音帶著顫抖,帶著激動,還帶著幾分哭腔。

“爹,你,你快救我,快救我出去……”

高文陽顫抖著聲音開口,艱難掙扎撐著從地上爬起來。

那張紅腫,遍佈血跡的臉龐,看上去極為猙獰悲慘。

門口,站著的人正是當朝禮部侍郎高伯彥,高文陽的親爹。

當瞧見自己的兒子被打成如此慘痛的模樣,高伯彥臉上猛然一沉。

“周耀老兒,下手如此狠,欺人太甚!”

高伯彥語氣憤怒。

“爹,快救我出去……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

此刻,見到自己親爹出現,積壓了一整天的委屈和憤怒終於在此刻傾洩而出。

他堂堂高家之子,在京中也算是有頭有臉之人,何嘗像今天這般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被臨王世子戲耍,被周耀逼著靈堂前給周輝光下跪認錯,當眾丟了臉。

他日後在京城還如何混得下去?!

“我要殺了周耀,我要他陪他兒子一起死……還有林江年,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高文陽陰沉的眼睛中滿是憤怒的惡毒,他咽不下這口惡氣,此仇不報,他高文陽誓不為人!

高伯彥看著牢房內,神色如此狼狽,模樣悽慘的高文陽,心中也是憤怒不已。

“文陽放心,爹不會放過他們……爹一定會收拾他們,給你報仇!”

說到這裡,高伯彥走進牢房,來到高文陽身前:“文陽,爹有幾件事情要問你.”

說著,高伯彥盯著高文陽的眼睛:“周輝光,是不是你殺的?”

“爹……”

聽到這個問題,高文陽猛然抬頭,卻對視上了高伯彥嚴肅的目光:“不許隱瞞爹,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殺的,還是有人指使?”

高文陽低頭沉默了下,咬牙道:“爹,是,是三皇子……”

他還想要繼續說下去,卻被高伯彥打算,眼神冰冷:“是三皇子指使的?”

高文陽點頭,面露慚色:“沒有三皇子示意,我怎敢……”

“愚蠢!”

高伯彥眼神失望,怒道:“你怎會如此糊塗?”

“可是爹,不,不是你說的,讓我平日裡跟三皇子交好,日後也好……”

“我叫你與三皇子交好,不是讓你去給三皇子當炮灰!”

高伯彥目光無比失望,恨鐵不成鋼道:“你動動你的豬腦子想想,你為什麼要殺周輝光?”

“我,我也不知道啊……”

高文陽臉色慘白,懦懦解釋道:“三皇子說那只是迷藥,我也沒想到會是毒藥……”

“不過,爹你放心,此事是三皇子授意我做的,他絕對不會不管的!我幫他背了這麼大的黑鍋,他一定會……”

“閉嘴!”

高伯彥眼神已經無比冰冷,看向自己這個兒子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憤怒,冷冷道:“你覺得三皇子還會救你嗎?”

聽到這話,高文陽猛然一愣,心頭湧現起一股不祥預感:“爹,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次,連三皇子恐怕都自顧不暇了!”

高伯彥臉色鐵青,陰沉無比:“你殺的可不是其他人,是周耀的兒子,周耀現在瘋了,要跟我們高家玩命……”

高文陽臉色難看:“三,三皇子怎麼會不管?我,我們高家可是站在他這邊,我這次是幫他,他怎麼會不救我?”

“救?怎麼救?!”

高伯彥冷冷道:“你親口承認毒殺了周輝光,周耀和密天司的陳魁首親耳聽見,你還能如何狡辯?”

“這可是死罪!”

“不僅僅你有事,甚至還會牽連我們整個高家!”

高文陽的臉色徹底沒了血色,癱坐在地上,“不,不可能……我,我是幫三皇子殺人,他怎麼會……”

“幫三皇子殺人?”

高伯彥冷冷盯著他:“證據呢?”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三皇子指使你殺的周輝光?”

高文陽手腳冰冷,徹底僵在原地,嘴唇蒼白顫抖,臉上再沒了半分以往的鎮定情緒。

“那,那怎麼辦……”

高文陽聲音顫抖,已然六神無主。

此刻的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

要出大事了!

高伯彥深呼吸一口氣,目光帶著幾分哀傷,盯著高文陽,沉聲道:“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什麼辦法?”高文陽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文陽,你這次闖下大禍,不僅我救不了你,甚至還可能連累整個高家……事到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說到這裡,高伯彥看著眼前的高文陽,聲音低沉:“只有委屈你了.”

高文陽一怔,呆呆的看著父親的目光,從父親的眼神底,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妙。

“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親口承認毒殺了周輝光,誰也救不了你……”

“就算你供出三皇子,也無法洗清你謀殺周輝光的事實,甚至還會得罪三皇子,牽連我們高家,給高家帶來滅頂之災!”

“與其如此,倒不如……這次,讓三皇子記住我們高家的恩情,欠我們高家一個天大的人情.”

高伯彥眼中流露出一分哀傷情緒:“只是,要委屈高文陽你了……”

高文陽呆呆的愣在原地,哪怕他再傻,此刻也意識到了點什麼。

父親的這話,這是要……放棄他?!

這,這……

一瞬間,高文陽渾身冰冷,戰戰慄慄:“爹,爹你,你……你不能這樣……”

“爹,爹我不想死……你,你救救我啊……”

“不要……”

“……”

清晨。

寒霜侵襲京城街頭。

天剛矇矇亮,京中繁華地段街頭巷尾的店鋪陸續開門。

熱騰騰的包子店鋪,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麵館,還有那幾近不歇業的茶樓,一大清早聚集了不少城中三教九流之人。

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著早餐,聊起城中的一些閒事。

昨日周家發生的事情,經過一整晚的訊息傳遞,早已傳入不少百姓耳中。

“聽說了嗎?昨天周家發生了一件大事,可熱鬧了!”

“我也聽說了……聽說殺害周家周公子的真正凶手,居然是高家的高文陽,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那高文陽與周輝光兩人還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沒想到居然幹出這種事情來……聽說昨天高文陽被周大人摁在靈堂前磕頭認錯呢!”

“不過這好端端的,高文陽怎麼會殺周輝光?這該不會那位臨王世子故意栽贓嫁禍吧?”

“我聽說啊,這高文陽也只是個背鍋的,他背後有人指使,目的,是嫁禍給那位臨王世子!”

“嘶……”

茶樓內,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奇道:“還有人敢殺人嫁禍臨王世子?誰這麼大的狗膽?”

“還能有誰?咱們這京城跟那位臨王世子有仇,身份地位顯赫的能有幾個?”

“兄弟細說?”

茶樓內,幾人目光齊刷刷落到靠窗位置的一位並不起眼的年輕人身上,年輕人掃視在場幾人,神神秘秘左右看了看,方才小聲道:“還能有誰,三皇子唄!”

此話一出,在場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倒是也聽說過三皇子跟臨王世子有些矛盾,但可沒見人敢這麼光明正大說出來。

你罵臨王世子沒事,畢竟臨王府的勢力在臨州,管不到京城來。

但你敢說三皇子……不想在京中混了不成!

但細細一想,又似乎有點道理。

“聽說高家背後站的就是三皇子,此次高文陽殺周輝光,就是三皇子背後授意,想要嫁禍臨王世子……”

靠窗的年輕人似乎知道不少內幕,小聲跟大夥分享著。

“但沒想到,高文陽不爭氣,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又被周大人和密天司的陳魁首親耳聽見……”

“聽說前不久臨王世子入京時在城外遇刺,背後也是那位三皇子僱的人……”

“三皇子想暗殺臨王世子,以此挑撥朝廷與臨王爺之間的關係,好趁機從中坐收漁翁之利……”

“……”

清晨時分,茶樓內匯聚的人越來越多,這些訊息很快點燃了在場眾人的八卦熱議之心。

當朝三皇子殺人嫁禍臨王世子,這訊息可勁爆!

吃瓜!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訊息愈演愈烈時。

事情的始作俑者,靠窗的那位年輕男子,卻已然悄無聲息消失,深藏功與名。

與此同時,在京中不少地方,也幾乎同一時間上演著相同的戲碼。

……

冷風依舊呼嘯。

一襲黑袍的陳常青踏入了密天司。

昨天忙碌了大半天,一直忙到後半夜,今天一大清早又醒來趕往密天司大衙,沒怎麼睡好,但他精神不錯。

毒殺周輝光的兇手已經落網,現在只待審訊高文陽,從高文陽口中審問出真正的幕後主使。

“幕後主使……”

陳常青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卻不敢下定論。

他面無表情的朝著密天司大牢後走去,剛走了沒幾步,便有人行色匆匆走來。

“陳魁首,出事了!”

一名欽天司的捕快快步走上前。

“何事?”

“高文陽在獄中,畏罪自盡了!”

聽到這個訊息,陳常青猛然抬起頭:“你說什麼?!”

臉色猛然陰沉下來。

“今天我等前去牢房準備審訊高文陽時,才發現高文陽已經服毒自盡了!”

服毒自盡?!

陳常青臉色驟變,牢房內哪來的毒藥?!

不等屬下繼續彙報,他疾步匆匆走向大牢。

大牢內。

深處。

昏暗的房間內,已有不少捕快獄卒圍在附近。

當陳常青匆匆趕到時,人群中分開了一條路。

“魁首!”

陳常青陰沉著臉色,踏入牢房內,一眼便瞧見牢房地面上躺著一具屍體,神色猙獰,面色鐵青,目光瞪的圓圓的,嘴角邊還溢位黑血,屍體冰冷,早已死去多時。

瞧見這一幕,陳常青心中彷彿有什麼憤怒的情緒湧現。

死了!

自殺?

畏罪自殺?

怎麼可能!

這分明就是……毀屍滅跡!

“怎麼回事?!”

陳常青猛然扭頭,盯著在場眾人:“他身上哪來的毒藥?!”

“昨晚,是誰在看守牢房?”

“有什麼人進來過?!”

陳常青冰冷質問的目光從這些人臉上掃過,卻見所有人都沉默,一言不發。

“為什麼不說話?”

陳常青冷冷盯著他們。

旁邊有捕快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開口。

“你說!”

陳常青盯著其中一個捕快,冷冷開口:“昨晚是誰在巡夜?誰進來過?!”

這名捕快被嚇的臉色慘白,連連搖頭:“不,不是我,昨,昨晚是……”

“陳常青!”

這名捕快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

陳常青猛然抬頭,人群之後,一道黑衣身影緩步走進。

陳飛揚!

密天司四大護法之一。

也是陳常青的頂頭上司。

陳飛揚緩緩走進,看了陳常青一眼,又看了他身後高文陽的屍首一眼:“怎麼回事?”

“高文陽死了!”

旁邊有獄卒小聲解釋道:“……自盡了!”

“自盡了?”

陳飛揚目光淡然,似早預料到了這些,“可惜了,看來這傢伙自知死罪難逃,以免受皮肉之苦,畏罪自殺了啊!”

停頓下,陳飛揚擺手:“既然高文陽已經畏罪自殺,便儘快處理此案,昭告百姓吧!”

“是.”

“陳護法!”

陳常青突然盯著陳飛揚,沉聲開口:“高文陽不是畏罪自殺!”

陳常青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是被人毒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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