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屯營。

這天劉宇已提前得知,第二天上午朱鳳和崔元便會抵達,並由他劉宇點兵完成出征之事。

就在劉宇為了迎接這二人煞費苦心,當天他還準備早早休息,來日一早出城迎接時,幕賓卻心急火燎跑來,告訴他一個令他直接把手上茶杯驚掉的訊息:“軍門,蔡國公來了。”

“誰?”

劉宇手忙腳亂之下,趕緊整理了一下前襟,茶杯落地也使得他身前全都是茶水。

幕賓也顯得很急切道:“的確是蔡國公,人已經進城,還點名要見您。如今正在城中的驛館內,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去看看,去看看……等等,他到底是來作甚的?莫不是……”

劉宇心中打怵。

自己在薊州鎮,看起來一切都做得不錯,但其實暗地裡貪贓枉法的事還是沒少幹,這次張周突然殺進城來,提前連個訊息都沒打,萬一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若這麼去,不就等於是自投羅網了?

幕賓道:“您有何可擔憂的?再說了,既然蔡國公已進城,想必崔駙馬和安邊侯的人馬也就在左近,不然為何他們不連夜進城,而是要在城外幾十裡的地方駐紮到明日才動身呢?”

“有道理啊。”

劉宇也是徹底沒脾氣了。

打又打不過,且張周這麼來,基本也不可能是來找他算賬的,他現在還要仰仗於張周於朝中混出名堂,連崔元和朱鳳他都想著如何去巴結,對張周他更是要表現出謙卑和恭謹,更是要把場面事做足。

“把我先前準備的禮物,都給拿出來,旁人都不送了,就送給這位蔡國公便可。另外聽說蔡國公喜歡聽戲,把我之前買回來的南戲班子一併準備好,今晚若要跟他談事,或是直接一邊看戲,一邊商談……”

……

……

驛館內。

劉宇抵達時,就見到錦衣衛千戶孫上器守在驛館樓下。

劉宇進來之後,也是趕緊上去給孫上器行禮。

孫上器跟劉宇之間已打過幾次照面,他也是恭敬行禮道:“中丞大人,公爺眼下並不在驛館,而是在就近的茶舍,您請移步。”

“為何不在此?莫非是……招呼不周?”劉宇急忙問道。

“公爺平易近人,平時住驛館也不習慣,就在就近的地方吃茶見客,讓卑職為您引路。”

孫上器走在前,把劉宇給引到一條街之外的茶舍。

但見茶舍很普通,已經入夜,還點著很昏暗的燈火,劉宇在門口四下張望一番,心說,這要不是有人告訴我蔡國公在這裡,誰能想到這裡有一位大人物?

劉宇急忙上樓,但見一名女子正好隱到了屏風之後,而張周則坐在桌前,面前的茶水似乎都沒動過。

“下官劉宇,見過張部堂。”劉宇急忙上前見禮。

張周笑著起身相迎道:“劉中丞客氣了,我從京師而來,連個招呼都沒打,希望不要打亂了你調兵遣將的計劃,實在是因為皇命在身,不得不如此低調行事。”

“您說笑了,張部堂您乃是大明的兵部尚書,這朝中上下的軍務,都由您來打點,既然您來了,調兵遣將之事自然是由您來接手,下官自當聽命行事。”劉宇很清楚。

當張周出現的那一刻,無論自己心中有什麼不服,也該趕緊退讓到一邊,把話語權交到張周手上。

只有這樣,自己才不會引起張周的懷疑,甚至會被張周當成是可信賴的自己人。

張周道:“你誤會了,調兵的事,該怎樣就是怎樣,我這次並不是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前來,也不是以都督府軍將的身份而來,乃是以朝廷迎接外賓的特使前來。”

劉宇一怔。

你不是為調兵而來?

騙誰呢?

眼下皇帝讓從薊州出兵打一場仗,你出現在這裡,怎可能會跟這場戰事無關呢?

張周笑道:“坐下來敘話。”

劉宇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旁坐下,卻是低著頭不去跟張周對視,隨即才有人上了茶水。

……

……

二人對桌而坐。

張周道:“京山伯和安邊侯,會從薊州出兵,這是朝廷下來的旨意,劉中丞收到了吧?”

“是。”劉宇應答。

張周微笑道:“但有一層原故,連陛下都未說清楚,其實這次陛下是想借助朵顏三衛投靠大明,由他們配合火篩等部族,出兵征討韃靼小王子,引發其草原內亂。而我前來的目的,就是推波助瀾的。”

“啊?”

劉宇顯然沒料到,張周到薊州鎮駐地的目的,並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當外交家的。

那剛才張周就不是在糊弄他。

張周道:“劉中丞你是否覺得,這韃子不可信呢?”

“是啊。”劉宇急忙順著張周的話意道,“韃靼人背信棄義見異思遷,且他們都是同流合汙的,說是歸順大明,但其實並不能以大明的利益為先,他們明著歸順,或是轉頭就投靠了韃靼小王子。”

張周笑道:“那是以前,草原各部族之間還能保持微妙平衡的時候。眼下卻並非如此。”

“這是為何?”劉宇當然要表現出自己不太行的樣子,這是為了彰顯張周的睿智。

當下官的,劉宇很清楚自己不能表現的比張周聰明。

張周道:“在威寧侯於偏頭關大捷之前,一連數年,韃靼兵鋒都很強盛,且他們內部兼併之事已生,過去兩年,即便大明在軍事上處處佔優,但韃靼小王子兼併各部族的野心卻並未消弭,且還趁火打劫。”

“這倒是……”劉宇想了想,也有道理。

巴圖蒙克崛起,號稱達延汗,要把整個草原重新歸於一統,本來一切進行還挺順利,誰知就這時候大明的軍隊突然有了張周和王守仁等人出現,並在強大火器的推進之下,令草原的生存空間進一步降低。

可巴圖蒙克的兼併之戰已經挑起,韃靼主部族察哈爾部已經無法再取得其他各部族的完全信任。

張周笑道:“我也知道,草原人分分合合,自有其一套邏輯,並不是我們能用常理揣度的。”

“是啊張部堂,您想,那韃子到底是非我族類,其心怎可能與大明站在一致的立場上?”劉宇順杆往上爬的本事不低。

就是張周說什麼,認同什麼,也不太去增加自己的意見。

張周當然明白這種人的性格,善於逢迎,看起來有能力,但其實最大的能力在於如何籠絡人心,還有就是如何利用手上的權力去鞏固自己的勢力,以權壓人的手段非一般人所能及。

張周道:“那就要恩威並施,與大明合作,我朝可以提供一些協助,讓他們出兵攻伐韃靼小王子,若他們不順從,甚至是投靠韃靼小王子,那他們自己的部族領地和人畜、財貨等,我們大明也就笑納了。”

劉宇拿出一副恍然的神色道:“如此甚為高明。下官似乎明白,為何陛下會令張部堂您親臨,只有您親自跟兀良哈那幾個部族談,他們才會知道大明的決心,並且不敢見異思遷,只要您坐鎮於薊鎮,就等於是在他們身後刺了一把劍,隨時可以要他們的性命,他們怎敢不用盡全力呢?”

張周笑了笑。

這話聽起來是馬屁話,但大致道理是說對的。

那就是必須要由他張周來威懾朵顏三衛,或者叫兀良哈三衛,只有這樣,這三衛的人馬,加上週邊一些中小部族,才會堅定站在大明這邊。

張周道:“光我有坐鎮還不夠,還需要有兵馬作為呼應,也不隱瞞你,新建伯的人馬將會從威寧海出兵,加上薊鎮出兵的京山伯和安邊侯,以及延綏出兵的三邊總制王瓊,還有英國公從偏關出兵……各路人馬呼應之下,由不得火篩和朵顏三衛有異心。”

劉宇聽完之後,裝出非常振奮的態度,極力誇讚道:“如此宏大的出兵計劃,卻只用了少數的兵馬和糧草,且還能引發草原內部的變亂,實在只有陛下和張部堂您才能想出如此的妙計,下官佩服到五體投地。”

“是嗎?這還要仰仗於劉中丞你的通力配合,畢竟此番遼東並不出兵,薊鎮的出兵將至關重要。”張周道。

劉宇道:“下官能為如此一出宏大的戰事,獻上一份薄力,也是下官生平之幸也,大人您有何吩咐,只管差遣便好。”

“嗯。”張周點點頭。

用劉宇,千萬別客氣。

跟他客氣了,或許劉宇還會想,是不是他哪裡做得不對,或者是做得不好,甚至會產生一些異心……用這種善於逢迎的官員,就把他當牛馬一樣使喚就行了。

“張大人,下官還準備了一些小的節目,今夜有兩出戏要上演,您是否移駕前去一覽?要不這樣,之前永平府貪贓枉法的劣紳,在城中有被查抄的宅邸,如今都空置著,您不妨移步前去下榻,由下官盡一下地主之誼。”

“這怎麼好意思?”

“無妨無妨,都是為方便朝廷在薊州鎮出兵,下官也不會僭越禮數,只做一些簡單招待,還望大人您不要嫌棄。”

張周笑了笑。

他很清楚,以劉宇這種人的為人,是不可能盡什麼簡單招待的,必然是各種服務周到,讓人樂而忘返那種。

“有勞了。”張周道,“正好今夜落腳之處還沒著落,也只能叨擾劉中丞你了。”

“下官的榮幸。您請。”劉宇感覺自己好像當了張周的頭馬一般,興沖沖在前引路。

……

……

三屯營以西四十五里處。

崔元和朱鳳的人馬駐紮之後,二人也聚在中軍大帳等候張周最新的指示。

已經制定好主次關係,這次出兵由崔元作為軍中主帥,而朱鳳作為副帥,至於爵位高而軍中地位低的問題,在別人看來會是大事情,可朱鳳似乎並不在意。

似乎在朱鳳看來,誰當主帥誰就要承擔更多,而他恰恰就不喜歡承擔責任。

“張兄他進城,說是去跟劉軍門談事情的,但我怕他在城裡遇到什麼麻煩,進城沒帶多少人,這要是劉軍門有什麼別的想法,那他不就危險了嗎?”

朱鳳在崔元面前擔心起張周的安危。

崔元皺眉道:“安邊侯,敢問一句,蔡國公入城是去削劉巡撫官職的嗎?或是去查他的老底?”

“自然不是。”朱鳳急忙否認。

“既然不是,為何還擔心一介巡撫會對大明的兵部尚書不利呢?如果真是這樣,那咱估計也不用出京師了,連大明境內的邊關要隘都這麼危險,怎還會有你我的用武之地?”崔元顯然對於政治立場什麼的不太明白。

朱鳳好奇道:“難道你沒聽說劉巡撫之前的一些劣跡?”

“他……怎麼了?”

崔元還真沒聽說。

崔元雖然有一股腦的正義感,但他本身對於軍政之外的事情瞭解很少,身為駙馬,他以前的差事就是混吃等死。

朱鳳道:“沒聽說也好,其實說了也沒法印證,就好像是暗中誹謗一般。這次還要指望他來協助我們出兵。”

這令崔元很無語。

你話說一半,不說了,故意打啞謎是吧?

正說著,門口有傳令兵進來,送回一封通道:“兩位爵爺,這是國公從城內給您二位的來信,是錦衣衛親自送來的。您請閱覽。”

“拿過來。”

朱鳳直接接過信件。

就在朱鳳要開啟時,崔元先擺擺手屏退了來送信的人,又好奇問道:“何等事,需要用這等私人的信件?”

朱鳳一邊拆信一邊說道:“有差事給我們,我們聽著就行。張兄的足跡遍佈天下,據說他以前還曾雲遊四海……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他的見識一定廣博,聽他的準沒錯。”

“……”崔元又一陣無語。

本來崔元還不太清楚朱鳳跟張周的關係。

但見朱鳳對張周如此的推崇,心裡也在想,好像終於明白為什麼別人說成國公府是蔡國公家的一條狗了。

你到底是給朝廷效命的,還是給蔡國公效命呢?

“張兄他在城內一切安好,讓我們不必掛懷,明日一早就繼續出發,不用進城,他會跟劉軍門協調好兵馬,到時調給我們兵馬六千,再加上一些火炮等,我們就可以直接上陣了。”

“六千?會不會……少了一些?”崔元問道。

“不少了。”朱鳳好奇道,“崔兄,我聽說你之前可是帶了幾百兵馬,就敢跟韃子血拼,現在給你六千,你還擔心什麼?”

崔元有些慚愧道:“當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朱鳳笑著問道:“那你現在就怕了?”

崔元苦笑了一下,面對這麼咄咄逼人的問題,他也實在是沒法去回答。

有了功勳在身,當然不想冒大的風險,還是想打穩紮穩打的戰事。

可心裡又明白,穩紮穩打的戰事,韃靼人可不會給什麼機會,現在也只有以巧來取勝。(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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