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一處會館內。

永平府地方大戶的代表,接到錦衣衛的邀請,過來“赴約”,卻是在到來之後,只見到了一身素衣的彩黃氏,而錦衣衛派來的特使孫上器則只是在會面的最初露了一臉。

“彩當家的,你是彩家人,還是黃家人?這出來說話,算怎麼回事?”

來的這些大戶代表,基本是沒有被下獄的,被下獄的家族也只能由旁支的人過來充數。

光是一個永平府,有頭臉的大戶至少有上百家,但這次下獄的只有十二家,剩下的也都人心惶惶。

至於彩家,本來就不是永平府的豪門,最多算是二流的家族,但因為彩黃氏的孃家是黃家,才讓她有了一定的話語權。

但現在黃家又落罪,家族整個都傾覆,不太有人願意跟黃家有任何的牽聯。

彩黃氏一改閨中婦人的柔弱,顯得很剛毅,語氣甚至帶著幾分盛氣凌人道:“妾身代表哪家無關痛癢,爾等只需知曉,錦衣衛有人站在妾身身後便可.”

“剛才那位是誰?”

永平府的這些大戶代表議論紛紛,有的直接出來問詢。

彩黃氏道:“乃是錦衣衛的孫千戶,說句難聽的,這位千戶大人想要你們的命,你們也要乖乖把腦袋伸出來。

現在給你們餘地,你們不想要嗎?”

在場都是爺們。

或者說,無論在任何時候,女人都是不能上這種檯面的。

但現在形勢迫人,這群人也顧不上什麼女人不能出來當家的規則。

彩黃氏道:“想必你們也知曉了,我家的弟妹,乃是蔡國公的親眷,且已經認了親的,我黃氏已經得脫大難.”

“不見得吧?”

姓袁的一戶人家,走出一人來,不是家主,而是二代的一員,語氣還有些豪橫,“聽說你們黃家跟趙家的聯絡比較深,以前一起做買賣,兩家還有聯姻,旁的人家能脫難,你們能?”

彩黃氏冷笑道:“姓袁的,別以為我不認識你,你是袁家老二,你父兄怎麼沒來,讓你個孬種來?”

“你……”

袁家老二登時怒目相向。

被一個女人當眾羞辱,面子上有點過不去。

“現在我出來說事,連錦衣衛千戶大人都在旁給支應著,你有什麼臉皮跟我說話?你們袁家跟番邦的生意可不少,聽說以前跟邊關的差爺都有往來,是不是讓我去舉報上去,把你們家好好查查?”

彩黃氏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你姓袁的先出來質疑我,那我就代表錦衣衛消滅你。

拿你立威。

“我們袁家有什麼好怕的?”袁家老二自然不吃一個女人這一套。

彩黃氏隨即轉身進了內堂,好像是去找人為她撐腰了。

等人一走,正堂內炸開鍋。

有的人也提醒道:“不要跟一個小女人置氣,誰知道她什麼來頭?這女人的背景一強起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大的派頭.”

袁家老二道:“以她的姿色,還能釣得住什麼大人物不成?”

話音剛落,孫上器就帶著一隊錦衣衛重新出現在正堂內。

“哪個是袁家人?”

孫上器厲聲道。

袁家老二這會縮著頭想躲進人群,卻被人給薅了出來,剛才還在對他表示善意的人,此時也在提醒:“這位大人,就是他!”

袁家老二就這麼被人給推搡了出來。

“官爺,您有事?”袁家老二一臉迴避之色,心中已經很是後悔。

“聽說你們袁家,跟番邦還有往來?那就是之前案子查得不明,跟他們走一趟,去到詔獄裡,跟看牢房的人說個清楚!”孫上器也不慣毛病。

殺雞儆猴,那就要用點狠的。

錦衣衛做事,現在已經算是比較低調的,但錦衣衛從來也不怕事。

袁家老二道:“官爺,您可要明察秋毫啊。

我們袁家,沒這種事,都是這女人栽贓誣陷.”

孫上器道:“是不是栽贓,查問過就知道。

來人,帶走!”

……

……

在袁家老二殺豬一般的叫聲中,人被帶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登時也不再發出什麼質疑了,等孫上器帶人離開回到內堂,外面只剩下彩黃氏時,這些家族也都老老實實不說話。

“你們算是走運了.”

彩黃氏重新做了開場白,“有的人家沒派人到京師來,就錯過了今天的會,他們以後想在永平府立足,也要看你們的面子了.”

“彩當家的,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滲人呢?”

“是啊,我們只想安穩過日子,大不了遷徙到旁處也行,不少人都是從邊陲等處遷徙過來的,回鄉度日也不是不可!”

京城周遭的大戶,有很多都是在永樂之後整體北遷的,也有從西北遷徙到靠近京城來的,土木堡之變後,這種情況也不鮮見。

他們的想法是,既然在永平府混不下去,那就躲回到祖籍,繼續過豪門大戶的生活。

“你們想得容易.”

彩黃氏道,“今天不配合的,走到哪,都沒好日子過!”

這群大戶代表,感覺自己是上了賊船。

一個個都不想搭理彩黃氏。

“你們先前見過薊鎮劉巡撫,想必也知道,蔡國公要在永平府開礦,還要開船廠,以後在那邊練兵、安民,甚至是造一些土堡,都需要人手相助,你們難道不想出銀子出力嗎?”彩黃氏道。

有人問道:“你到底是代表誰的?”

彩黃氏道:“我代表我自己!蔡國公乃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現在你們的好日子,多半都是他帶給的,你們敢否認嗎?”

一戶姓孫的一人走出來道:“蔡國公是能治國安邦,但跟我等升斗小民有何關聯?我們也沒能耐幫得上忙!”

“哼哼!”彩黃氏語氣不善道,“你們不能幫正忙,但幫倒忙的本事倒不小。

先前是誰帶人去礦上搗亂?先前那位孫千戶,被人襲擊,用弓箭射傷了手臂,到底是誰幹的,現在還在查呢!”

孫家的人也不敢隨便接茬了。

雖然有的人對彩黃氏很反感,但有的家族卻是“居安思危”的典型,尤其是怕被清算。

“彩當家的,問一句,您現在是替蔡國公出面是嗎?”現場幾個老傢伙,每個都是五六十歲的,即便在家中不當家,也都是有話語權的,在悄聲商議後,一人走出來問道。

彩黃氏道:“蔡國公現如今並不在府上,而在貢院裡主持順天府的鄉試,你們人家之中,可有來應考的?”

沒人回答。

即便有,這時候也很尷尬,不好正面去回答。

永平府也隸屬於北直隸,他們這些大戶,有子弟出來應考鄉試也不足為奇。

“但蔡國公在去主持鄉試之前,曾有明言在先,只要各位配合朝廷做事,那就不會被清算,否則就會跟那罪魁一樣,少不了要傾家蕩產,至於家破人亡……也不是沒有可能!”

彩黃氏說著,從懷裡拿出一份名冊的東西,“先前你們跟劉巡撫所說的不算,現在於我這裡,再做一份承諾,不管是拿出多少錢糧,交個底,也好讓我去給蔡國公說和,讓他能助你們一臂之力!”

現場又炸鍋了。

有的人甚至覺得,彩黃氏這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把自己當一號人物了。

我們連薊州鎮的巡撫都不巴結,來巴結你一個小女人?你能代表永平府?

“彩當家的,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有人從人堆裡走出來,說話之後,現場卻沒人認識。

“你是誰?”彩黃氏也打量過去。

“有點大事,想跟您相商。

或許能幫您的忙.”

這人倒也很實在,當即就讓人抬過來一口箱子。

這還是現場第一個往彩黃氏這裡送禮的人。

彩黃氏一看對方“誠意”十足,登時也轉變了臉色,點頭道:“那就進來說話。

正好給這群不開眼的,一點時間考慮!”

……

……

正堂旁邊的小廳內。

彩黃氏跟這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定,那男子當即也表明了身份:“項氏一門現在生死存亡,想往上通關係也難,還望您能給指點一條明路,必當感激不盡!”

“怎麼感激?”彩黃氏也是個實在人。

對方道:“這只是一點薄禮,事成之後,項氏一門必定聽從您的號令。

無論是相助於蔡國公,還是協助地方保境安民,自當義不容辭.”

彩黃氏眯起眼道:“旁的人家就算了,你們項家,這次可是眾矢之的。

聽說跟你們有關係的,現在巴不得跟你們都撇清關係,聽說你們的身份,都掉頭走.”

男子無奈道:“都是些勢利小人罷了,哪像彩當家這般,有大能耐,居然能攀上蔡國公這般的高枝。

我等之前也是眼拙,居然未曾想到,永平府地方的安危,居然會在彩當家您肩上.”

“也好.”

彩黃氏道,“話可以給你遞上去,但就看蔡國公需要你們做什麼。

如果你們知情識趣,也不是不可以讓你們脫難.”

“多謝彩當家的!”

男子看似感激,但其實也並不是完全相信彩黃氏。

“但彩當家的,不知幾時能見到蔡國公?”

彩黃氏道:“想見蔡國公本人,怕是沒這種好路子走,我替你們去說話,不行嗎?”

“這……”

“不信我?”

“不是不信彩當家的,只是家裡這麼大的事情,由外人去轉告,怕也是不妥。

要不您看這樣,只要您給引一條路,項氏一門自會以厚禮相贈,感激彩當家的大恩大德.”

“哼哼!”

“彩當家的,您要見諒,現在項氏一族有資格說話的,都在牢中,我也沒資格說太多。

您以後也想在永平府主持大局,要是有項氏一族的支援,不是事半功倍嗎?”

聽到這裡,彩黃氏才算是動心。

彩黃氏是個有野心的女人,當黃氏的家長,都顯得太低調了。

她的目標,是要替張周當白手套,管理整個永平府的生意。

“那我去說,如果到時候你們項氏忘恩負義呢?”

“項氏願意將一切都先交給彩當家您來調配,以後您就是項氏一族的再生父母,您以後有差遣,但凡項氏一族有違背之處,您只管讓蔡國公和錦衣衛將項氏一族斬盡殺絕!”

“嗯.”

彩黃氏這才點頭道,“那我先去跟孫千戶說說!”

……

……

就在彩黃氏跟地方大戶代表斡旋和扯皮的時候,孫上器也在內堂見一個人,便是張周的“嫡系”,從江南過來的鹽商,陳氏之女。

陳氏到京師後,除了幫寧彤做過木石料的生意,後面就是在給張周打工,於張家口開鐵礦,於太原開煤礦。

她沒有牽扯到永平府的生意。

但因為她本身就是張周的白手套,所以這次涉及到跟地方家族的溝通,張周已經提前去信到大同,讓她回京來協同辦事。

“陳當家的,公爺臨入貢院之前,曾有吩咐,您回來之後,若有什麼人脈相助之處,錦衣衛自會協同辦理.”

孫上器可是明眼人。

一看對方是年輕漂亮的小妞,還是張周的門人,那不用說,這就是張周的外宅啊。

就算不是夫人,也得當成夫人看待,萬一這位小夫人在張周面前吹吹耳邊風什麼的,那他以後還想不想混了?

但他顯然估錯了陳氏女跟張周之間的關係,雖然張周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張周至少到現在,還沒對陳氏女下手,也是因為張周還想利用她賺錢。

一個還沒長開的小妮子,張周還沒下得了“毒手”。

陳氏女道:“孫千戶您客氣了,公爺只是讓我回來接手一些生意,並不是礦山的,而是江南運鹽北上的。

說是海寧衛的鹽場,所出產的鹽,現在已經行銷到了京畿之地……”

陳氏女是鹽運同知的女兒,對於行鹽的事比較在行,這方面的人脈也比較廣泛。

孫上器道:“您放心,有什麼需要支應的地方,只管跟錦衣衛打聲招呼.”

正說著,彩黃氏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千戶大人,有項氏一門的人來請罪,說是以後願意為蔡國公效命。

您看……是否要將此事往上報?項氏在地方上人脈廣泛,或是能相助蔡國公……一番大業.”

說話之間,彩黃氏也抬頭往裡面看了看。

之前在他面前很得意的孫上器,現在正好似在巴結一名女子,而這女子才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

且並不梳髮,儼然還是小姑獨處尚未婚配。

彩黃氏到底已經是年老珠黃,看到這一幕,她也不由心生妒意,望向陳氏女的目光,也沒那麼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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