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揮兵漢陽城

樸元宗嚇得不輕。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投靠大明,還有大明給他撐腰,他的家族多半是可以保全的,因為朝鮮國主也不敢公開跟大明作對。

但若是回去造反……那事不成的話,不被滅族也要滅了。

唐寅對此也很無語,他道:“我的任務,是要以大明使節的身份,前去你們的都城,質問你們的君主為何背信棄義,而且你們的君主有跟建州、海西勾結的事情.”

“這……這不可能.”

即便樸元宗再恨燕山君李,也不認為李會去跟女真人勾結。

唐寅問道:“那為何,你們明明商定好要出兵征討女真,最後卻又半途而廢?”

“那是因為……”

樸元宗本想說,那是因為我們國內有災情啊,跟你出來這五千人都沒飯吃呢,一下要徵調個幾萬大軍,那不得全餓死在半道上?還怎麼打仗?

但樸元宗也是有腦子的。

他很快意識到,所謂的勾結,不過只是廢黜李的藉口。

不需要你真的有,大明認為你有便可以了。

樸元宗道:“上差所說的事,最好是要有證據,否則,朝鮮的人是不會相信的.”

“嗯.”

唐寅覺得,樸元宗也挺上道的。

至少明白,現在是要以李勾結女真去質疑李國主之位的合法性,以此來讓樸元宗聯絡那些反對李的人,來一起成事。

“證據,總會有的,此戰你協同大明取勝了,你就是功臣,大明會賜給你遼東兵馬副元帥的身份,讓你帶兵回漢陽城.”

唐寅道。

副元帥?

還是遼東?

樸元宗輕聲試探著問道:“是大明陛下所賜嗎?”

唐寅道:“當然是,由萊國公先賜給你,大明皇帝陛下之後就會給你正式的冊封.”

“那……那……”

樸元宗琢磨了一下,感覺現在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了,回朝鮮也沒活路,跟著唐寅繼續幹也要回去,現在就看大明是否會力挺他。

好像有天朝上邦的支援,他還能多點憑靠,但要以手上這點人直接掀翻李的統治……怎麼看都是蚍蜉撼樹啊。

……

……

“伯虎,咱還要再去一趟漢陽城?”

徐經得知此訊息之後,也很驚愕。

不過在從唐寅口中得知,他們不但是要去漢陽城,還要去質問和攻擊李,甚至可能要完成一場宮廷政變時,徐經已是面無血色。

“我覺得,咱還是想辦法回去吧.”

徐經低著頭道。

“回哪?”

唐寅反問。

徐經道:“京城、江南,要不回姑蘇,你曾經不是說過,張秉寬所描繪的在種桃花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咱就這麼回去,好過於把命丟在遼東之地。

事敗的話,你我可是會被挫骨揚灰的.”

唐寅閉上眼,一臉生無可戀神色道:“或許有人就是想讓我被挫骨揚灰,以獲得出兵攻打朝鮮的藉口呢?”

“……”徐經無語。

唐寅嘆道:“你不必跟我同去了,你本也不是使從的官員,這趟我是不得不去,再加上我是大明的使臣,他們未必敢對我怎樣,或者還會把我扣為人質,與大明進行談判.”

徐經一想,點點頭道:“也對,朝鮮人怎敢輕易殺大明使臣呢.”

“但我這次不是去當使臣,我是去幫他們造反的.”

唐寅有點自暴自棄。

徐經道:“不一樣,其實是那個樸元宗要造反,你也是不知情的嘛,如果事敗的話,你就這麼說,料想朝鮮的藩主還能把你怎樣不成?而且現在萊國公已大兵壓境,他們必定也怕鬧出兩國的糾紛,定然不敢把你和大明的將士如何,會把你們送回到大明境內的.”

唐寅聞言皺眉。

什麼“你們”、“我們”的,顯然徐經自己也的確是不打算跟他再去一趟漢陽城。

唐寅問道:“衡父,你的確不與我同行了嗎?”

眼神熱切,意思是,咱不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知道我要去冒險,你就要撒腿跑路了?

徐經道:“伯虎啊,你不是還有家人嗎?我一定幫你照顧好他們,我就在遼東等你的……好訊息.”

“……”這次輪到唐寅無語了。

……

……

唐寅不會勉強徐經跟他一起去送死,所以當發現徐經不想去時,他也就不勉強了。

可有些事,不是他們老哥兒倆能選擇的。

四月十七,一路人馬往多壁城這邊開進過來,提前也給城內駐守的大明和朝鮮聯軍送來了書函,說明是給送軍糧物資的。

唐寅也特地讓樸元宗跟他一起出城迎接,因為他覺得,這是張周給他送來的,相助他們“造反”的“經費”。

要去造反,必然不能餓著肚子去,而且還要給他們一些火器什麼的。

“唐上差,確定會有威武天火藥吧?在下聽說,有那東西,再堅固的城牆都能給炸塌,有此物的話,我們還能多幾分勝算.”

樸元宗雙目通紅,如同幾天都沒睡好,都在為造反的事而糾結。

唐寅瞄他一眼道:“就算軍需中沒有,我帶來的那些黃色的泥土便是此物,大事未必能成,但炸個宮門應該不成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

樸元宗本來就很痩削,經唐寅的嚇唬之後,寢食難安之下,他整張臉的五官都好似要因為瘦而崩裂出來。

……

……

城外大明的軍營內。

五千大明將士抵達,正有運糧兵在往多壁城內運送糧食,而且都還是精米、精面等。

唐寅還在琢磨這路人馬是由誰帶領,卻是在人堆裡發現一個還算熟悉的身影,正是與他在研武堂曾有過共事的朱鳳。

“安邊侯?”唐寅很意外。

朱鳳居然親臨?

樸元宗一聽,整個腰板直了起來。

安邊侯過去一年在朝鮮的名聲和威望,直逼威寧侯王越,隱約是萊國公張周身邊的左膀右臂,值得尊敬。

朱鳳走過來,一臉傻笑沒有什麼戒心的模樣:“是唐教習啊,久違了,這次是給來送軍械物資的.”

樸元宗聞言不由打量唐寅一眼。

雖然唐寅身為大明使臣,但樸元宗骨子裡其實是瞧不起唐寅的,認為大明不過是隨便找了個新科進士前來,但眼見連安邊侯這樣的牛逼人物,都對唐寅如此客客氣氣,他開始意識到,大明既然敢派唐寅來行“大事”,唐寅身上應該是有奇異之能的。

聯想到這幾個月來他們這路人馬的遭遇,打了個強勢的逆風局,居然還站住腳併成功等到大明的援軍,完成既定的任務。

能說唐寅是草包嗎?

唐寅可沒那麼多心理活動,他問道:“是何軍械?”

朱鳳指了指一旁的馬車隊伍,道:“火銃、火炮,還有天火藥,不過張兄也說了,太厲害的火器你們未必能用得上……”

“能用得上.”

樸元宗急忙補充一句,“張兄是誰?”

“咳咳.”

朱鳳有些尷尬,他望著樸元宗,發現不認識。

唐寅只顧著討要軍械,都沒來得及跟他引介。

唐寅道:“此人是朝鮮平安道兵馬節度使樸元宗,他聽得懂漢話,也會說。

此乃我大明安邊侯……張兄便是萊國公張周是也.”

“在下見過安邊侯.”

樸元宗一臉熱切。

好似在說,如果這位安邊侯跟著我們一起進朝鮮造反的話,那朝鮮內部改朝換代就指日可待,我大機率要成為撥亂反正的大功臣。

朱鳳道:“唐教習,張兄在中軍營帳內等你。

過去見吧.”

唐寅也是吃了一驚,他道:“萊國公親臨?”

旁邊的樸元宗也是一臉激動,一對眼珠子又好像要往下掉。

朱鳳點點頭,嘆口氣道:“打完了建州衛城,還有些收尾的事,都交給王教習了,我們便馬不停蹄帶著軍械物資過來,沿途有一些山寨都沒有攻取。

此行很機密,請不要對外洩露.”

唐寅和樸元宗對視一眼。

你朱知節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居然還說這是一件機密大事?怎麼看你都是信口便說出來的啊。

……

……

中軍營帳內。

張周正坐在翹著二郎腿,手裡捏著本冊子在看,順帶也就這麼吊兒郎當的接見了唐寅和樸元宗。

“見過萊國公.”

唐寅拱手。

唐寅這才把雙腿從臨時的桌子上放下來,皺眉道:“伯虎,你這精神頭不錯啊.”

唐寅很尷尬。

心說,你沒折磨死我,你不甘心是吧?你放心,等我再去一趟漢陽城,我就沒精神頭了,有沒有口氣兒也另當別論。

“這位是?”張周望著一旁的樸元宗。

樸元宗也是一怔。

他心裡翻江倒海,這就是大明赫赫有名的萊國公張周?那個在對草原幾戰中能料事於先,每每有神蹟出現近乎半仙的人物?

他不是大明狀元嗎?如此的才華,居然是這麼個潑皮無賴的模樣?這連朝鮮境內一般的文儒都不如啊。

唐寅見樸元宗愣神,便主動引介:“朝鮮平安道兵馬大元帥樸元宗.”

“你就是樸元宗,很好.”

張周點點頭。

樸元宗急忙行禮,對張週一頓恭維。

張周道:“多餘的話不必說,此番你在關鍵時候,能震懾朝鮮軍中將領,讓他們能協同唐寅完成西進的戰略意圖,並攻下多壁城,堅守數月,居功不小.”

樸元宗一臉激動道:“此乃在下分內之事.”

張周搖頭:“這不是你的分內之事,你的差事應該是維護朝鮮內部的安定,當朝鮮有昏主時,應當及時撥亂反正。

伯虎,事你都跟他說了吧?”

“是的.”

唐寅點頭。

張周將手上的書直接丟在桌上,道:“那就不必隱藏什麼了,我這裡有個冊子,上面列數了很多人,你既是朝鮮的勳臣出身,在朝中又有人脈關係,那你就幫我分析一下,這些人哪裡能為大事所用,哪些又必須要隔離和清剿,哪些又可以去信讓他們按兵不動!”

“這……”

樸元宗一臉懵逼。

我一進萊國公的營帳,看到他在那看書,居然是在看我們朝鮮內部勳臣和官員的花名冊?

處心積慮啊。

唐寅走過去,把那本書拿過來,遞給樸元宗。

樸元宗看過之後,大吃一驚。

張周道:“若以你樸元宗為中心,完成大事的話,必須要跟你有相似的境遇和想法,有為朝鮮撥亂反正的心思,還要有勇氣和魄力,才能相助。

我大概總結了一下,這些人或能幫到你,需要增改的地方,還是你自己的想法更重要.”

樸元宗問道:“萊國公,敢問一句,您是如何知道……這些關係的?”

唐寅催促道:“萊國公上通天意,如果這都算不出來,還怎麼成大事?你趕緊翻閱.”

本來唐寅對自己再去漢陽城一事,心中充滿牴觸。

眼見張週上來就把樸元宗給鎮住,他突然覺得,張周應該不是刻意要推他去死,心中求生之慾,會讓他覺得,這應該是個險象環生但又能絕處逢生的差事。

“都……都對.”

樸元宗道。

張周道:“那好。

我再給你們調一百大明將士,這三百將士是你們最後的底限……伯虎,你們去漢陽城這一路會比較艱辛,抵達之後若是遇到朝鮮國主的抵抗,便拿出大明陛下給你的使節音信,親自去他們的宮殿質問他!讓朝鮮君臣都知道,此朝鮮國主已不得大明的承認.”

唐寅無奈閉上眼。

不讓進城,讓我一個人進城,說是去質問,你還不如說我是去舌戰群儒的,或者是推我進油鍋的。

“要成大事,還是要靠這位樸將軍的五千兵馬,至於那個李克均,還有他的人,就先交給我,不必帶他一起回去了.”

樸元宗道:“李將軍乃是此路出征人馬的主帥,如何能……”

發現張周看過來的眼神不對,他也不敢繼續說下去。

張周道:“你們是靠軍中譁變,拿到那路人馬的控制權,你們不會是想在回漢陽城半路上,再惹出什麼波折吧?我料想,朝鮮國主李某,很可能會在你們到漢陽城之前,派人去接管這路人馬,你們拿上我的手書,直接回復給李某,就說你樸元宗是我大明認定的遼東兵馬副元帥,地位僅次於我,不必聽從李某的號令.”

樸元宗咽口唾沫。

之前還覺得什麼遼東兵馬副元帥很扯淡,原來在這等著呢?

正元帥,居然是萊國公本人?

那豈不是說……自己現在屬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唐寅都要聽我的?

張周笑道:“如果李某在你們回漢陽城的半路上,就派軍隊與你們交戰,那也不用客氣,直接跟他們硬拼便可。

那時我便可以領兵進入你們朝鮮,我也不會攻得太靠前,平安道幾個地方,我還是能打下來的。

就當我是給你們震聲威,還要看你們。

除非說你們已經……無力再進,到時我才會揮兵漢陽城.”

樸元宗聽到這裡,突然覺得這步棋不可取。

張周也順著話題問道:“樸元宗,你作為朝鮮人,應該也不希望看到大明的軍隊殺到漢陽城下吧?”

“這……”

樸元宗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作為朝鮮人,現在馬上要當叛徒,去完成叛亂,還要藉助大明的力量……甚至可以說都是被張周逼的。

但也是因為他是朝鮮人,他並不希望看到是由張周帶領大明的軍隊佔領他們的城池,甚至是領土,被大明所吞併。

所以他樸元宗也是糾結的。

唐寅問道:“敢問萊國公一句,如果事成的話,由何人來當朝鮮國主?”

“呵呵.”

張周笑道,“伯虎啊,怎麼覺得你思慮太過於長遠了呢?你們先成事,再由朝鮮內部斟酌誰來當合適,到時報批一下……你不會真以為,大明要指定一位國主吧?我們是要撥亂反正,只要是正的,別人都行,但如果不正的話……呵呵.”

言外之意。

即便這個新國主真的是由大明來指定,也要裝作是由你們朝鮮內部決定。

當然審批權在大明的皇帝,或者說是我張某人。

在這種前提之下,你們朝鮮人就看著辦,如果你們推薦上來的人不合適,那就會被否定,你們還要再找個人……這就看你們是否能領會大明幫你們撥亂反正的意圖了。

……

……

唐寅和樸元宗離開軍營,回到了多壁城。

本來他們還邀請張周進城,但張周之意,是女真人的問題還沒解決,張周仍舊要帶兵回去平建州和海西之地,朝鮮內部叛亂的事,暫時看起來是跟張周沒什麼關聯的。

而且張周也對唐寅面授機宜。

大概的意思是……你是大明的使臣,哪怕就算是李都知道是你去當叛亂主帥的,但你還是要裝作中立的模樣。

這是為了在事敗之後,保你唐某人一條命。

“上差,您看萊國公的意思……”

二人進城之後,另一邊徐經也即將要走,正在收拾東西。

樸元宗不由一臉熱切望著唐寅。

他樸元宗現在名義上只聽張周的,但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在唐寅面前連個屁都不是。

如果他得罪了唐寅,唐寅隨時可以把他交給李,讓李殺了他,甚至是滅了樸家一族。

唐寅沒回答樸元宗,對徐經道:“衡父,別急著走了,我已見過萊國公,他說你務必要與我同去一趟朝鮮。

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啊?”

徐經本以為自己得脫樊籠,馬上要有自由了。

這才知道……原來自由只是假象,現在只是給他換個籠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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