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孝子賢孫

連朱祐樘都沒想到,朝堂上推進開礦和徵礦稅的事,會這般順利。

原來這群大臣不是一有不如意,就跟朕對著幹嗎?

怎這次知道礦稅先給他們兌換俸鈔,一個個都好像蔫了一樣?倒是出來反對啊!朕還等著跟你們辯論如何才能利國利民呢。

朝議結束後。

朱祐樘回到乾清宮後,面色也多有感慨:“朕還以為,朝上會有諸多人反對,誰曾想好像都認同了朕令秉寬開礦。

現在難處就在秉寬自己身上,希望他能透過所學的風水,把礦脈所在給找出來.”

戴義笑道:“張先生上知天文下知風水,怎會找不出來呢?”

“好了,朕要出去看戲。

今天是什麼戲碼來著?”朱祐樘問道。

這次由蕭敬提醒:“是西廂記.”

“哦,朕曾經看過西廂記的戲本,卻說都是那民間男女之事,倒沒有什麼家國情懷,先前秉寬所寫的那些武俠話本,也該給編寫成戲,朕想在戲臺上看到.”

朱祐樘並不喜歡民間那些情情愛愛的戲曲。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更喜歡看“刺激”的,就算戲臺上不能血肉橫飛,至少也讓他感受到那種虛擬的波瀾壯闊。

蕭敬道:“奴婢會跟張先生說.”

“嗯.”

朱祐樘點頭之後,吩咐佈置好出宮事宜,他要趁著中午之前出宮,按照計劃他會到日落時分才回宮門。

……

……

張周當天並不需要去陪同聖駕。

皇帝出宮看戲,並不是他的主意,而是周太后吩咐的,朱祐樘這麼做更多是在“盡孝”,至於看什麼戲……張周可以給策劃一下。

但周太后所中意之人,是否有機會接近朱祐樘,那就要看朱祐樘自己的品味如何。

張周當天拿到了朝廷的敕令,允許他開礦。

而且開礦的規則都說明,也表明民間有能發現煤礦、鐵礦和硝石礦的,想要盡忠,要把礦場投獻給朝廷的,也可以透過張周之手。

這對民間商賈來說,無異於重磅炸彈。

尤其是那些本身有開礦需求的商賈,他們中其實有發現礦脈的,也有私下開礦一直被朝廷查問的,現在朝廷給了他們一個“非法”轉“合法”的機會,但具體如何要去跟張周接洽,把礦給投獻出來,以後各家利潤分幾成,就有說法了。

張周去見了蔣德鍾。

“賢婿,你是不知道,今天訊息一出,老夫這裡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他們都知道老夫在幫你開礦,要不這樣,你開個價碼,給定一個礦收多少銀子!以老夫想來,大礦三千兩,小礦五百兩到一千兩不等,你看如何?”

蔣德鍾是個買賣人。

當他知道張周這邊有給非法礦認證成合法礦資質的權力,就想著把張周手上的權力變現。

張周道:“岳父,聽你這意思,是打算撈錢啊.”

蔣德鍾驚訝道:“有錢不賺,他好嗎?”

張周笑道:“可問題是,那些礦我幫他在官府過籍,他出產了礦石,會給我多少?朝廷讓我藉助礦脈來煉造鋼鐵,鑄炮、造火藥,這些礦會相助我完成這些?”

“這……”

蔣德鍾只想著賺錢,什麼為朝廷效命的,那好像並不在他的思忖範圍之內。

都是賺錢之外順道的事。

張周道:“這麼說吧,要開礦自己來開,我想各處去找找,看是否有合適的礦山礦脈,絕對不能與民爭利。

那些想投獻礦場的人,也讓他們把心省省,天上不會掉金子給他們,也不會掉給我.”

蔣德鐘不解道:“有現成的礦你不要,要自己開?這要開到什麼時候?”

“聽岳父的意思,好像對我的本事不太相信啊.”

張周笑道。

“這個嘛……”蔣德鍾還真有點不相信,“賢婿,外面都說你能掐會算,甚至能通鬼神,老夫也不知他們為何會有這般想法。

既然你本事那麼大,以前怎還會……落魄到那種地步?”

張周心想,你蔣老頭還真是會靈魂拷問。

要不是我落魄到那程度,貢院糞號掛脖子,現在還沒我什麼事呢。

“懂不懂什麼叫物極必反?懂不懂什麼叫起死回生?不置之死地,如何後生?”張周道,“總之開礦的事不用你費心了,給我好好看住西山的煤礦,最近我會去檢查一下,多開幾個礦出來,可別想著中飽私囊.”

“賢婿你開礦,老夫當然要幫忙……”

“不用了!”

蔣德鍾那叫一個急。

他以為張周是來給他送生意送錢的,結果卻發現張周是來跟他明算帳的。

張周這次開鐵礦場,好像壓根沒打算跟他合作。

……

……

翰林院。

張周來一起檢視《大明會典》的校對情況,順帶見到了在這裡認真幹活的程敏政和林瀚,他二人是張周找來的幫手,本身更狠翰林院體系有些格格不入。

林瀚畢竟馬上要當張周老丈人。

翁婿二人一起到了存放典籍的書館內。

“最近怎不常見你?朝中事很忙?”林瀚問道。

張周笑道:“是挺忙的,這不今天又要開礦.”

林瀚點了點頭。

這次折色俸鈔,林瀚拿到了不少銀子,林瀚別看平時清高自傲的,但在養家方面壓力挺大,就看兒女家人到京後都只是住國子監的宿舍,就看出他有多大的壓力……還因為他身邊還有妻妾要養活。

林瀚晚年最喜歡乾的事,並不是修書什麼的,其實是……生孩子。

現在看起來林瀚已經年老體邁了,但張周想到這老傢伙在正德六年才生完最後一個兒子林庭機,便就知道什麼叫老當益壯。

我娶你庶出的女兒當小妾,你也別瞧不上我,誰比誰高尚不成?

讀書人,不就講個酒色財氣嗎?

“西北怎個局勢?”林瀚居然認真問起張周有關西北的局勢來。

張周笑了笑。

以前林瀚就是個學院派的禮部右侍郎,一直乾的是教書育人的差事,但現在林瀚似乎也意識到,等《大明會典》成書之後,他的官職將會得到進一步的提升,很可能有機會在朝中獨當一面。

有種“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的意思。

以前的林瀚就有點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現在他終於開始關心朝局了。

“西北局勢倒還好,剿套勢在必行,但朝廷關注點都在偏關。

王德華與朱知節往偏關去之前,陛下有吩咐要轉變攻守思路,如果所料不差,他們會在站穩腳跟之後,馬上出兵奇襲韃靼營地,將韃靼驅趕出偏關周邊,這兩天可能就會有戰報傳來……”

張周便好好跟林瀚講述了一下西北的情況。

林瀚道:“貿然出兵,不怕折戟嗎?”

在行軍的事情上,林瀚問話時沒有拿出高高在上的態度,或許他也知道,就算學界他名聲再高,但在用兵等事上,他就是個新手門外漢。

張周搖頭:“對於陛下來說,如今國威比其它事都重要,邊關官將能領會這層心思,哪怕出兵不順也不會被太多追究。

反而是那些畏首畏尾講什麼以守為攻的,到頭來都會被換下去.”

“哦.”

林瀚點頭表示會意。

從張周的話語中他明白到,現在皇帝的意圖是要出兵,不再龜縮防守。

這種事要讓別人來跟他解釋……連門都沒有。

這也是他為何最近喜歡跟準女婿談論朝事的原因。

沒辦法,誰讓張周是最能掌握皇帝心思的那個人?

而他林瀚走的也不是傳統文官的路子,他要晉升為京師六部尚書或者是實職的侍郎,就必須要明白皇帝的心思,因為他從跟上來說,是皇帝和張周把他提拔起來的,如果他不知道怎麼站隊的話,那就會跟程敏政一樣,不定什麼時候一口大黑鍋就會從天而降。

……

……

張府門口。

張掖和張平父子從中午就跑來說要拜訪,沒人允許他們進門,甚至都不允許他們靠近大門。

最後二人只能是蹲在角落裡,一人手裡提著一沓“禮物”,就這麼幹等到日落時,終於見到張周的馬車停下來。

“二弟……”

張掖厚著臉皮往前衝,卻是被錦衣衛給攔住,後面各過來兩個人拎住二人的衣領,差點把人按在地上好好教訓一番。

好在這倆貨最近總沒事來露臉,張周身邊的人都認識他們了,就沒好意思動手。

癩蛤蟆跳腳背上,不咬人噁心人。

張周笑道:“大哥、大侄子,你們倆還沒回南京呢?京城還有你們的活路嗎?”

張掖哭喪著臉道:“這不你大嫂聽說你現在飛黃騰達了,讓人給捎來一點盤纏,讓我們爺倆在這裡多停留個把月的,看看能不能維繫一下兄弟感情.”

“哎呦大哥,這就別怪當兄弟的說你,你一個大男人長時間不在家,家中錢財還被女人管著,你不擔憂嗎?萬一你回去,大嫂把你掃地出門……”

“呸!嘿……二弟你提醒得是,要不你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讓大哥能早些回南京交差?”

張掖想靠近張周,卻也只能隔著三丈遠,被人擋著,跟張周探討一下他家裡的糟心事。

“來者是客,讓他們進來吧.”

這次張家父子帶了禮物來,張周就沒阻攔,讓他們進了院子。

張家父子這輩子終於有機會踏足到張家院子,還是被請進來的,對張掖來說別提有多激動,大抵有種“二弟終於原諒我,我以後定要重新做人”的感慨。

“坐吧.”

張周沒打算讓張掖父子倆登堂入室,只是在院子的石凳前招呼。

不過張掖也不在意了,大搖大擺走過去,一屁股坐下。

“二弟,你真是飛黃騰達了,這麼大的院子,靠近宮門口,少說也要個幾千兩銀子吧?當初對你的激勵,實在是開花結果了!你想啊,你落魄時,當兄長的能見死不救嗎?當初是苦心要幫你回頭是岸,在你吃不上飯的時候不是還給了你二百文錢……”

這種屁話,連旁邊的張平聽了都在直皺眉。

這個爹,說話還能更假一點嗎?

二叔又不是傻子,人家會聽你的鬼話?

張周笑道:“大哥,有話直說吧。

咋的,這次是求名,還是求利?不會是想把我這宅子給繼承了去吧?”

“沒沒沒……”張掖急忙道,“二弟你現在於朝中位高權重的,聽說都是一品大員?”

“沒有,就是個虛職,我只是個翰林侍講.”

張周笑道。

“那也很厲害了,咱家祖墳冒青煙啊,要不為兄回鄉的時候,幫咱兄弟倆好好修修祖墳?家裡的宗祠什麼的,也該修修了……爹孃當初走得早,都是為兄一把屎一把尿……”

“等等大哥,爹孃過世好像也沒幾年吧?你這是欺負我腦子不好使?”

“呃……但為兄的沒虧待你是吧?”

張掖發現,這個弟弟好像不像以前那麼容易糊弄了。

以前自己說什麼,這個弟弟都會聽的,而且當時的弟弟很迂腐。

怎麼現在猴精猴精的?

“呵,大哥,舊事還是別提了吧?傷兄弟感情。

有話你還是直說,說完了早點滾蛋,或許到我老死之前,想到你這個大哥,還會記你一點好.”

張掖眨眨眼。

“這話怎麼說的……二弟,是這樣,聽說你又得錦衣衛差事,又得官職的,今天還聽說你要開礦?你給大哥我一點好處啊,不求別的,讓大哥回去後,能跟你大嫂交差就行.”

張掖就差給張周跪下,“要不這樣你看,當兄嫂的以前沒給過你什麼,但你大侄子從來沒開罪過你,他心中記著你這個二叔,你把他留在京城裡,給他個差事噹噹。

就當是為我張家長子嫡孫留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你看如何?”

張掖的話情深意切。

旁邊的張平聽了都很感動。

當兒子的拉扯著父親的衣衫,大概的意思是,爹,咱別求這個二叔了,丟不起那人,咱還是早點走吧。

這一幕,就不由讓張周想到張君那小子。

堂兄弟倆,倒是在性子上有點一脈相承,都是那麼懂“孝義禮法”,是張家的“孝子賢孫”。

“大哥,我也就是看在侄兒的面上,才讓你進來的,不然你以為我跟你廢這話幹嘛?找人把你轟出京城,你再來就把你打出去,你以為還有機會在京城立足?”張周笑著。

“好,好。

張平,聽到沒?以後跟你二叔好好混.”

張掖語重心長對兒子道。

“嗯.”

張平別提有多激動。

父親犧牲小我,不要面子總是在碰壁中度日,終於是把你兒子我推上了輝煌的邊緣,而他自己則要回去繼續承受老孃的折磨。

如此犧牲精神,真是感天動地。

張周道:“我鋪子上缺個學徒夥計,每月俸祿二錢,食宿自理,你看大侄子能受這苦嗎?”

“啊?”

張掖父子倆一齊打量著張周。

侮辱人呢?

一個月二錢?還食宿自理?還學徒夥計?

“哎呀,大哥,你眼界要放寬一些,我可是給陛下做事的,從我手上出來的東西,什麼威武天火藥、神威遠炮之類的,那可都是西北軍中扛鼎之火器,能跟我學兩年,以後到工部也能混個一官半職了.”

張周又在給張家父子倆畫餅。

張掖一聽,回頭看著張平道:“兒啊,聽到你二叔說什麼了嗎?跟著你二叔好好幹,為父就先回去找你娘了.”

“父親,帶兒一起回去.”

張平本來也想著自己能飛黃騰達,就算二叔不給自己什麼錦衣衛百戶的職位,給個總旗、小旗之類的不過分吧?

結果就給個學徒夥計?

還是造火藥的?

怕是回頭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死了之後有沒有全屍也另當別論。

“大哥,看來你們父子倆是沒商量好啊,要不你們父子倆再回去商量兩天?”張周笑著說道。

張掖不客氣,站起身厲聲道:“張平,你現在長大了,也該有擔當!難得你二叔欣賞你,要留你在身邊栽培,別說是當學徒,就算是讓你從搬抬的辛苦事做起,那也是一種恩德!以後為父不在你身邊,你二叔就是你父!要好好孝敬他!”

張平:“……”

現在當兒子的也聽明白了,父親這是打算把他給扔了,好自己回去找自家婆娘交差。

這是被父親當累贅了。

張掖一臉激動對張周道:“二弟,我這不爭氣的兒子,以後就靠你了.”

“沒問題.”

張周笑著。

張掖哀嘆一聲,轉身便走:“兒啊,好好跟著你二叔幹,回頭為父再來接你.”

“父親……”

……

……

張掖走之後,回去便收拾東西準備回南京。

張周則將這個侄子安排在工坊內,當天就過去給了他二兩銀子。

“張平,你爹和你娘糊塗,我覺得你不該糊塗.”

張周道,“雖然都是張家子侄,但你是什麼材料,你自己應該清楚。

留下來辛苦幹活,還是回去繼續當你的大少爺,你自己來選擇,如果明天我回來時,你還在,那就說明你做好了選擇。

以後就跟我好好幹!”

張平臉上不動聲色。

等第二天張周再來時,張平的鋪蓋卷早就沒了。

他爹跟二叔商量把他賣了,他自己可不會出賣自己,他還想著回去找老孃,當他的張家長子嫡孫,繼續過衣食無憂的大少生活,將來還等著繼承家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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