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勸分不勸和

“黜落?”

蕭敬沒明白。

張周嘆息一聲,顯得有些遺憾。

歷史上,李東陽在得到諭旨複查考生考卷之後,將十三份有可疑的卷子給“黜落”,人為剝奪了這十三人貢士的資格,史官多有推測,認為唐寅的卷子很可能就在那十三份考卷之中,李東陽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平息物議——

你們看,唐寅沒取中,那對此案的攻訐可以罷休了吧?

張周如此提醒,就是怕李東陽玩陰的,明明他已考中,卻還被黜落。

不過想來李東陽這麼做的意義也不大,就算他不中進士,照樣可以由舉貢選拔入朝,且還是直接進翰林院當檢討。

翰林院可是內閣的後花園。

在張周看來,李東陽寧可讓他考中進士,放六部觀政,也不會輕易讓他進翰林院,成為大明的“儲相”。

張周大概告訴蕭敬,李東陽可能會有什麼操作。

“張先生是說,李閣老為了平息士子的議論,會將一些明明取中的貢士,就此給……黜落下去?”

蕭敬不解道,“內簾開彌封之後,不是不能再做任何調整嗎?”

張周嘆息道:“那是以往,此番涉及到了鬻題,若李閣老複查,以他的智謀和謹小慎微,誰又知道他會怎麼做呢?”

“明白了.”

蕭敬道,“咱家除了要去見李閣老,可能還要請示一下陛下……”

……

……

張周本想說,你去跟李東陽提一句就行,幹嘛還請示皇帝?

李東陽又沒做的事,就這麼告訴皇帝,那皇帝豈不是會認為我小肚雞腸?

不過蕭敬一看就是沒有處理科舉鬻題等事的經驗,作為東廠的廠公,他有什麼事還是要請示君王。

如此也讓張周看出來,大明朝的廠衛在弘治時期是真沒什麼太高的地位,那種廠衛讓文臣武將膽戰心驚,頃刻之間將人抄家滅族,大概多發生在大明皇權極度膨脹的時期吧。

在蕭敬走之後,朱麟又接待張週一番,隨後讓寧彤跟張周敘話。

大概的意思是……你是來給我弟弟授爵的,長房和二房的事還是分開處置,免得讓人以為我覬覦弟弟得到的聖寵。

他們二房不是喜歡以女人出來處事嗎?那就聽老二的,讓他夫人來就行。

“在下告辭了.”

張周也沒打算跟寧彤多說什麼。

最多是出門時,寧彤送送客人。

到了前院,寧彤有意走在前面將張周的路給攔住,還用怨責的口吻道:“伱為什麼一直要幫他?他的志向,並不在此,你這麼做,其實是在害他.”

張周道:“朱夫人,不對,現在應該稱呼你安邊伯夫人,你再不講理,也不能得了便宜賣乖吧?我幫知節取得爵位,你說我是在害他……你是不是想說,我把你也給害了?”

“先前我只需要做個小女人,不問窗外事,而現在卻要走出來應付太多。

可他們明明,並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

寧彤來了脾氣。

別人不知道朱鳳的習性,但朱家人是知道的,名義上寧彤是朱鳳的妻子,但朱家人誰不知道二人的夫妻關係是有名無實?

這種國公府的人是最勢利眼的,寧彤大概是自尊心很強,時刻都覺得被人針對,甚至是覺下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對勁。

張周笑道:“在我看來,知節還是很顧念你的.”

“你說什麼?”寧彤氣呼呼的。

你明知道朱知節那小子的偏好,你居然說他在意我?

“呵呵,夫人你不妨想想,他本可以不在意你的感受,將你安置在閨房內,讓你守著那小小的院子過活。

但他沒這麼做,他從開始就讓你掌管朱家二房的生意脈絡,讓你拋頭露面,不就是想讓你得到更多的尊重?就算做不成有名有實的夫妻,我覺得你們也該是很好的……朋友.”

張周斟酌了一下字眼,差點想說,你們是很好的“閨蜜”,但想了想,還是用“朋友”來形容這對奇葩夫妻的關係更貼切。

寧彤一時怔在那。

之前她滿腦子都是一種怨恨,覺得是家族和朱鳳害了自己,讓自己嫁給個花瓶男人。

但聽了張周的分析,她似又感覺到,那個沒心沒肺的朱鳳,似好像還真的挺在乎她,但可能不是夫妻的那種在意,更好像是一種朋友上的關懷。

“你們也算是榮辱與共的,他得到地位,也分享給你了。

如果你覺得這是對你的加害,你想逃避,你可以選擇和離,不需要每次見到我都要怨恨我給他帶來什麼!”

張周也不想跟寧彤廢話了。

這是個二十歲出頭,正打算過自己幸福婚姻生活,卻在守活寡,滿腹牢騷的深閨怨婦。

說多錯多。

再說他還想趕緊回去籌備一下去西山開礦的事。

寧彤蹙眉道:“你是在戲弄我嗎?我嫁到成國公府,還有和離的可能?”

張周聳聳肩:“別家不行,但要是朱知節,你不跟他提,怎知沒可能?不過無論是和離,還是被他休了,你都會名譽掃地,看你自己選擇!告辭,下次有機會,定給你那本書的下文……”

“……”

寧彤也有些無語。

張周給她提一個很過分的提議就算了,居然還記著那本書的事呢?

不過再想想,好像自己跟書中的人和事還真挺像的。

“那你能幫我跟他說嗎?”

張周都已經走出幾步,寧彤的話,讓張周停下腳步。

張週迴過頭,皺眉上下打量這女人一番,苦笑著搖搖頭,給她個“你有事幹嘛不親自幹,要假手外人”的眼神,不作答,便就這麼帶人離開。

……

……

乾清宮。

戴義將禮部和內閣對鬻題案的建議,詳細跟朱祐樘陳報。

“……禮部奏請,昶必有所聞,故陳此奏,但恐風聞之事,猶或未真,況未經開榜,不知所指實之人,曾取中否?乞如所奏,行令李東陽會同五經同考試官,將場中硃卷,凡經程敏政看中者,重加翻閱,從公去取,以息物議。

開榜日期,亦乞改移本月二十九日或三月初二日……”

朱祐樘皺眉:“先前不都在朝堂上講明,程敏政未參與閱卷?既未閱卷,如何在閱卷時私相授受?”

戴義小心翼翼回答:“朝堂之臣知曉,但外人不知,華昶參奏是如此講的,這大概也是同場考生的訴求.”

其實戴義也是在提醒皇帝,提前讓程敏政停止閱卷這件事,最好也別對外宣揚。

因為民間士子會覺得,朝廷明知程敏政有問題,卻還讓他考試,考完了卻剝奪他主考官應有的許可權……朝廷都懷疑的事,憑什麼不讓我們議論?

“也是.”

朱祐樘突然想到什麼,點頭,“之前秉寬所做的提議,也是以程敏政身體不適為由,停止閱卷。

甚至不將事告知於其他內簾官,看來又是朕著急了.”

可不是?

戴義想說。

人家張周提議你,讓程敏政低調退出閱卷,結果陛下您一著急,在朝堂上就把這件事告訴那些大臣。

有點壞菜。

朱祐樘道:“不過如此卻讓那些臣工知曉秉寬對此事的預判,知道秉寬不會牽扯鬻題,朕告訴他們又何妨?”

戴義雙目一瞪。

還能這樣的?

那在陛下您看來,到底是平息物議令朝野安定重要,還是給您的秉寬老弟脫罪更重要?不用問,陛下您都已經選了後者。

戴義心說,難怪那些文臣會對張周如此大的意見,因為陛下為了幫張周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啥時候有這待遇?

不多時,蕭敬已派了人回來,給戴義送過來一張條子,然後戴義才過去跟皇帝說明了張周的隱憂。

朱祐樘眉頭緊鎖道:“如果真如秉寬所說,李閣老要按平息物議的標準,於內簾中黜落已中選的考卷,只怕會令事態愈演愈烈.”

戴義又在暗忖,陛下,您是擔心李東陽把張周的卷子給黜落了,才會這麼說吧?

人家李閣老就算要黜落哪些卷子,也都是會有標準,跟同考官進行商議的,定是對事而不對人。

朱祐樘可不管那些,他道:“著令貢院內簾,既然程敏政並非涉及閱卷和文章擇取之事,那內簾中一旦取中之卷,一概不得封存和黜落,有疑者可上報留底,再派人詳查.”

“是.”

戴義不敢再隨便提議了。

他也看出來,現在張周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怕張周就是本次會試的考生,皇帝也不介意讓張周深度參與其中。

“另外本次會試的放榜,延遲五日,改到三月初二.”

朱祐樘還是聽了禮部和內閣的建議,讓戴義提筆將奏疏給批覆,改了放榜的日期。

戴義請示道:“陛下,如今唐寅、徐經和華昶三人,已下錦衣衛北鎮撫司,是否嚴加審訊?還有程學士那邊……”

戴義是想提醒皇帝,涉案的人之中,好像還有個“漏網之魚”,程敏政作為最關鍵的人物,現在還在內簾晃悠呢。

“讓程敏政暫時卸職回府閒住,其餘事項,等出結果之後另當別論.”

朱祐樘似也很疲累。

朝廷的事,讓他精神頭跟不上,也跟最近沒服用李廣的丹藥有關。

但現在朱祐樘自己都知道,那不是丹藥,是毒藥。

就算再難受,也要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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