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誰帶誰飛?

所有人都打量著唐寅。

難題拋給了他。

現在他已經中了進士,先前所謂的賭約完全可以棄之不顧,都是進士憑什麼就讓我加入你師門?

如果你的先生就立在這裡,我拜他也就算了,你居然還想代伱的老師收我進門?難道我唐某人不要面子的?

“唐同年,不必將此等事放在心上.”

有人過去勸唐寅,“都是同年,何必當真?”

“是啊,就算是要拜師,也沒有代師收弟子的道理吧?”

一群同年進士七嘴八舌說著。

張懋站在旁邊笑而不語,差點就想說,你們這群沒見識的,這叫擺個機會在人面前,你們還能勸人家把機會放棄的?

唐寅語氣很鎮定道:“生而為人信守誓約是重要的,在下豈能做出違約之事?”

說完,唐寅很珍重,當著眾人的面於張周面前跪下來,恭敬道:“師門在上,弟子唐寅,定致知求學不忘師門教誨.”

因為是在恩榮宴上當眾朝同年進士下跪,雖然嘴上說是拜師的,但這也有損於讀書人的尊嚴,更別說是唐寅的年歲還比張週年長,二人之前又有那麼多過節。

張周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說拜師之事並未折辱於誰,以後便稱呼你一聲唐師弟。

起身.”

“呼.”

唐寅長呼一口氣。

沒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當他站起身時,也不往周圍人的臉上去觀察,大概也知道別人對自己會帶著偏見和輕視。

以他的心高氣傲,對張周下跪這一下,也是需要鼓足半輩子勇氣的。

張周笑道:“還請唐師弟你近日登門去,做正式拜師禮數,近日在下便替家師收你進師門.”

唐寅抬頭看了張週一眼。

一次不行,還要第二次?

我這都給你跪下了。

既是要感謝你在鬻題案上的相助,又是履行賭約,你居然還不肯罷休?

要收我進師門的事,不是故意折辱我,而是來真的?

“好了,恩榮宴還要繼續.”

張懋笑道,“諸位以後都是一殿之臣,當互相幫輔才是.”

唐寅本來就坐在次桌,因這件事,他似乎也不好意思坐在前面,直接就往後面的酒桌方向而去。

在場的人言談之間,似都沒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中,卻不時有人往唐寅那邊看過去,這也讓唐寅多少掛不住面子。

……

……

恩榮午宴結束。

張懋本要送張周出門,卻是這邊林瀚將張周叫到一邊。

林瀚作為國子祭酒、掛禮部右侍郎銜,本並無出席恩榮宴的必要,今天還是有旨意特地讓他來的,連他自己都沒搞清楚狀況。

“張秉寬,你可知中官何以傳話,讓老夫來此?”

林瀚還擺著一張臭臉。

張周笑道:“不知.”

他是真不知道,不過想來皇帝要讓他跟文儒走得近一點,劉健李東陽他們是別想的,皇帝大概也是要另闢蹊徑,到底張周名義上是國子監出來的,讓他跟林瀚走近一些,讓林瀚給他當個開路揚名的人,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別人想非議他的時候,也要考慮一下林瀚的面子是不是?

林瀚先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靠近之後,才問道:“先前太皇太后所提的事,可還有下文?”

“哪件事?”張周問道。

林瀚道:“便是讓小女入宮……”

“哦,最近在下沒見過太皇太后,也不知她是否有下一步的安排,回頭有機會幫你問問.”

張周笑呵呵的樣子。

林瀚發現自己跟張周不是一路人,便不想與張周多言。

……

……

眾進士於禮部之外,拱手作別。

正好遇上禮部尚書徐瓊的轎子停下,有人想過去攀關係的,也被禮部的人給擋開。

人太多,禮部衙門就那麼大,門口有些亂。

張周這邊倒是有錦衣衛專程來接他入宮,畢竟皇帝要跟他提給太子當老師的事。

至於林瀚,本要先跟徐瓊打一聲招呼再走,卻發現蕭敬的馬車也停下來,蕭敬帶著一名太監走下來,林瀚並不認識。

蕭敬目標是他林瀚,走過來,先做了引介:“林祭酒,這位是御用監的姜呂姜公公,他有太皇太后的意思,要傳達給你.”

“嗯.”

林瀚感覺到肩膀上的壓力。

隨後姜呂跟林瀚走到禮部衙門靠迴廊的位置。

“林老祭酒,太皇太后吩咐,說是想給您保媒拉縴,將令千金許配個人家,可否願意?”姜呂還是很客氣的。

就算這近乎是周太后的命令,他也要裝出是來跟林瀚商議的樣子。

林瀚道:“小女已出嫁……”

姜呂笑道:“是您庶出的二女林儀,曾與您夫人入宮見過太皇太后的,以咱家所知,她到現在都尚未許配人家.”

林瀚皺眉。

這連我嫁沒嫁女兒的事,都打聽清楚?看來太皇太后是要動真格的。

但老太太這麼著急為你孫子納妃,皇后那邊怎麼想?

姜呂見林瀚不答,也想著早點說完事早點回去:“是本屆殿試的狀元,張周張先生.”

“咳咳.”

林瀚對此是始料不及的。

不是說給皇帝納妃嗎?怎麼成了給那小子……納妾?

“姜公公,是張秉寬嗎?他不是已娶了妻房?太皇太后這是何意?”

林瀚心說,這老太太挺有意思啊,明著說我閨女是庶出的就罷了,現在還要把我閨女許配給個有婦之夫,還好意思說這叫保媒拉縴?

這是要讓我林某人賣女兒嗎?

姜呂大概猜到林瀚的態度,將一封信拿出來道:“這是太皇太后的懿旨,上面說得很清楚,你看看吧.”

林瀚面色猶豫,還是將懿旨拿過來。

看到上面的內容,越看眉頭皺得越深,在上面周太后難掩對張周的推崇,認為張周應該跟林瀚結成秦晉之好云云……卻絲毫不提張周已經娶妻的事。

“太皇太后明知張秉寬已有家室,卻還如此,可是強人所難?”林瀚也豁出去了。

誰說太皇太后就可以亂來的?

還有沒有王法?

姜呂冷冷道:“林老祭酒,太皇太后既是想成全你們兩家的喜事,也是要幫張先生,還要幫陛下一把。

您在朝中德高望重,但也該知曉這並非臣子可以質疑的。

另外,您是想讓令嬡入宮嗎?”

別看姜呂平時客客氣氣的,但作為周太后身邊的貼己人,他沒點本事是不行的。

林瀚怔在當場。

姜呂道:“蕭公公那邊還等咱家去回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還在等訊息,還請您不要拂了這面子.”

“父親……”

正說著,林瀚的兒子林庭出了禮部後本想與他一同回去,一直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看到他在一邊,一邊喊著一邊走過來。

林瀚隨即伸手示意讓兒子先靠邊站。

林瀚道:“此事還請讓老夫回去再做思量.”

“太皇太后和蕭公公那邊怎麼說?”姜呂心想,還真是有臉了,這麼好的事你居然還要思量?

不給面子?

林瀚無奈道:“老夫自會給太皇太后一個交代,但請給老夫時間……”

說完林瀚不理會要他明確答案的姜呂,徑直往遠處走去。

“父親.”

林庭見父親終於走過來,趕緊過去迎。

“走!”

林瀚態度堅決,帶著兒子便往街口方向而去。

……

……

蕭敬是帶著給張周說媒的訊息,去到宮門,帶張週一起入宮的。

“這是何必呢?”

張周聽說此事,不由苦笑。

皇帝為了幫他,還真是捨得動用關係,連跟林瀚聯姻這種事都幹出來。

問題是林老頭在學界那麼高的地位,就算把庶女嫁給一個普通讀書人當妻,也不可能會樂意讓女兒去當妾吧?

蕭敬笑道:“若乃是陛下賜婚,一切都將不同.”

張周笑了笑。

這頭還有個王明珊的事沒定下來,皇帝就要讓他多個林儀的麻煩。

不過想想……

男人嘛。

嘴上說麻煩,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想林儀那個愛說教,每次都想跟人講理的文藝女青年,回頭當了妾侍,明明很想跟他爭卻又不敢爭……再讓她在繡榻上等著“侍寢”……嘖嘖。

“張先生,今日陛下乃是提要讓您進講東宮之事.”

蕭敬道。

“進講?早了點吧?我只是個修撰.”

張周道。

身為史館修撰,平時給那些講官整理一下講案,都屬於臉上有光的事,居然讓我去進講?

蕭敬道:“是這樣,陛下本想直接拔擢您為侍講,是劉閣老說,如此會亂了規矩。

陛下跟劉閣老他們商議過,折中一下,讓您先以翰林修撰入宮進講,一兩個月後便將您提拔為侍講,先委屈一下您……”

張周想說,如果這都叫委屈的話,那估計全天下的讀書人都要委屈到溝裡去了。

多少人羨慕不得的事情啊。

“陛下還說,讓您嚴格管教太子,不必給太子留任何的情面,該打就打,該罰就罰.”

蕭敬道。

張周聽出來,這就是讓他代皇帝去管教兒子。

可問題是……

陛下,那是您兒子,不是我兒子,我兒子打起來沒毛病,看不順眼可以先揍一頓再想理由。

您兒子我隨便打的話,您嘴上說支援,怕是心裡會心疼的要命吧?

自己捨不得打,讓別人打?

當父母的,總是會有這種理想,等落實的時候心思就不同了。

……

……

乾清宮內。

朱祐樘會見張周,神色很是愉悅,先不說教太子的事,而是先拿出朱鳳到寧遠之後給皇帝的上奏,說明在寧遠備戰的情況。

“……知節是個會辦事的孩子啊,剛到沒兩日,就已佈置得有聲有色,連張永和陳銳他們都對他稱頌有加,連任良他們也認為朕選了個能人過去……”

朱祐樘臉色很得意,似乎為自己的選人用人正確而自豪。

張周聞言暗暗皺眉。

陛下,您是聽不出好賴話是吧?那群人是真覺得朱鳳是能人?

根本是知道他是你選出來的,就算朱鳳是個草包,他們也會在你面前吹朱鳳的彩虹屁,間接就是在拍你的馬屁。

這還用我來跟你解釋?

“臨近狄夷犯境的期限,朕對多有期許,若是知節能帶兵於寧遠再傳一場捷報,大明的九邊便可安定詳和,朕估計未來一兩年都不必再為邊陲的事發愁.”

“不過想來也無大礙,畢竟有你在嘛.”

朱祐樘面帶期許之色。

張周也不好意思打擊朱祐樘的自信心。

草原派系林立,這兩年草原的光景又不好,草不肥馬也不壯,倒是草原餓狼的胃口卻還不小,如果王威寧一直不死的話,或許還有點把握。

可以後你再讓我去與預測何時何地會有敵情……蝴蝶效應的存在,已不可能再實時掌控,就只能靠邊軍將士隨機應變自己去浴血拼殺。

“秉寬,太皇太后要給你說媒的事,跟你說了吧?”朱祐樘笑著道。

當皇帝的,也很講情面,不先提請張周給兒子當老師的事,先問張周這邊的事情。

張周拱手:“陛下,只怕這會令林祭酒為難.”

朱祐樘嘆息道:“林祭酒家的千金,朕讓人探尋過,才學樣貌都不錯,奈何都是庶出,如果是太皇太后說媒,朕御旨親題的話,不覺得這有何虧待。

相反,這是一種恩遇.”

大概的意思是,你林瀚自己都是納妾生的女兒,憑什麼就想讓別人明媒正娶當正室?

大戶人家不肯跟你聯姻,難道你心裡沒數?

“秉寬,其實這也是為你將來在朝為官鋪路,林祭酒年老體邁,在國子監中或也留不了多久,朕本來的想法,是調他去南京……在京北六部中已很難為他騰出位置。

但若是跟你聯姻的話,朕無論如何都要將他留在京師敘用.”

朱祐樘算是對張周示好,也是給林瀚機會。

你林瀚再牛逼,跟當朝的主流文官體系還是有隔閡的,你現在已是國子監祭酒掛禮部右侍郎頭銜,如果你還想更進一步,只能去南京當尚書。

歷史上,林瀚也正是在弘治十三年調南京為吏部尚書。

但南京……就是個養閒人的地方,一個南京吏部尚書,論職權跟京師的尚書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最後林瀚混了個兼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這要比南京吏部尚書好一點。

畢竟南京六部中,只有兵部和戶部算是有點職權。

可現在皇帝也說了,要是林瀚識相,跟張周聯姻的話,看起來是林瀚帶張周,但其實是張周帶林瀚起飛,皇帝再怎樣,就算是明知得罪劉健等人,壞了京城官場的秩序,也會給他拔個北六部的尚書給他。

“秉寬,朕既是在幫你,也是在幫他呀.”

朱祐樘嘆道。

皇帝的意思是。

秉寬賢弟,你看為兄對你還算是幫襯吧?

至於對林瀚……他如果識相跟你聯姻,那朕就順手幫他一把,若他不識相那朕也沒幫他的道理,基本上可以早早發南京去。

“臣也不好說.”

張周苦笑了一下。

其實這就看林瀚怎麼想。

張周也知道,如果明確跟林瀚說,你跟我聯姻就能當京城的六部尚書,那林瀚肯定會嗤之以鼻說自己不需要。

但林瀚是真不需要嗎?

當了一輩子官,憑什麼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學究,能力也不差,當尚書只能去當南京的?誰不想留在京城圖更大的發展?

張周大概能理解。

皇帝這是以他張周自成一派,開始往他身邊塞人。

林瀚就是第一個。

“朕不會讓你去說,朕會親自跟他說的.”

朱祐樘道,“這點你毋須擔心,即便林祭酒不行,也可以跟他人商議。

這京師中的名媛閨秀又不是隻有這一個……”

張周還是挺意外的。

看來皇帝幫他聯姻,以謀求仕途的心很堅定。

這都讓張周不好意思了。

“還有一件事,就是朕想讓你早些入宮來給太子進講,這孩子太鬧,除了你之外,別人都無法讓他定下心讀書,這件事朕沒提前跟你商議,就怕你為難.”

朱祐樘都有點不好意思提這個。

張周心想,我是臣子啊,我考中狀元,不就是為了幹這種事的?你還跟我商量什麼?

一道旨意下來,我不幹也得幹。

“陛下,此乃臣的本分.”

張周道。

“不要這麼說秉寬,你的雄韜武略是為治國安邦的,教太子對你來說是大材小用,你給太子授課有不順心的地方,隨時跟朕說,朕會給你另行安排差事。

未來一段時間,你或會很忙,早朝也多需要你去參與……”

皇帝不好意思的地方,還不止讓張周去當朱厚照老師這一項。

以朱祐樘的意思,你都中進士了,以後入朝參政議政也是你的分內之事,甚至以後還要給朕當幕僚……種種事情,都要你一個人一肩挑。

你張秉寬可能比首輔大臣都要累。

張周道:“陛下,您對臣如此賞識,反而會讓臣有些侷促了.”

“別!”朱祐樘聽說張周侷促,趕緊從案桌之後走出來,到張周面前一起站著。

“秉寬,朕是把你當朋友看待的,你也無須總將自己當大明的臣子,你我可以暢所欲言。

今日與朕去御花園,朕有養生的事問你.”

“另外在宮裡用晚膳,朕會叫太子和皇后一起,去到太皇太后處……她老人家為你保媒,你也應該去感謝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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