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太子的社會課堂

朱厚照帶進來一波客流量。

客人見到商品的五花八門,自然是興趣十足,奈何當看到標價時……卻有點望而卻步。

“……諸位請看,這是一面鏡子,可比銅鏡清楚多了,一面鏡子不貴,二百文。

大一些的四百文……”

“再看這個放大鏡,放在某件東西上,細微處也能瞧得真切,五百文一個。

童叟無欺.”

“您要是有老花眼,用這個,名叫眼鏡,戴在眼上近處的東西便能看到.”

掌櫃黃利推銷的同時,還拉過來一個老年的試戴者。

試戴者戴上去之後,給他找了東西試驗。

那人驚喜道:“果然看清楚!”

“這種眼鏡呢,則是治療讀書多的,看清楚遠處!”

“誰信啊?”

“別說,這位公子過來試試!”

隨後一名書生被拉過去試驗近視眼鏡。

等他戴上去之後,差點原地蹦起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在這年頭,老花眼並不被重視,但近視眼這東西,很多人有,尤其是書生,戴上眼鏡和不戴眼鏡,所看到的簡直是兩個世界。

“這東西多少銀子?”

“一兩銀子一副,可以按照你們雙目的規制訂做,以保證看清楚遠處東西的同時,還能做到不眼暈。

那些平時睜眼瞎的,可有福了.”

“這麼貴?說誰睜眼瞎呢?”

“貴有貴的好。

這位公子,眼鏡看過了,該還回來了,別把著,弄壞了可要賠的.”

黃利看那書生不太想買的樣子,就是個來湊熱鬧的,隨後把眼鏡又給抓了回來。

那書生不捨的模樣,讓人看出來,這的確是好東西,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卻又沒啥用。

“那有便宜點的東西沒有?”

“有的,這裡有琉璃的杯子,三十文一個。

晶瑩剔透.”

“琉璃做杯子,我們用瓷杯子不比這便宜?喝茶用碗也行.”

黃利則一副很高傲的樣子:“我們這裡的東西,是講求檔次的,這些東西可是市面上沒有的,買回去之後旁人見了,定知道這是顯貴人家.”

由黃利給這群人安利一番,讓人覺得,買個玻璃杯子回去,就能走上人生巔峰。

“這還有琉璃珠子,這可說是寶石,十文錢一個,有要買的也請早,售完即止過時不候……”

……

……

外面正在推銷中。

有沒有買的不知道,至少朱厚照看了覺得乏善可陳。

“沒點新鮮玩意,我還想多帶點好東西回去呢.”

朱厚照顯得很頹。

出來見識好玩意的,結果見到的都是他之前就領略過的。

張周道:“最近我太忙,哪有時間去整什麼好東西?跟我來.”

隨即帶朱厚照到了鋪子的後院,一輛由鐵和木頭所拼、焊接的“腳踏車”停在那,先前燒鑄的鐵管,便就先用在了這上面,構成腳踏車主要框架。

“這是啥?”朱厚照很好奇。

張周走過去,騎上腳踏車,雖然沒有輪胎,鏈條也很僵硬,但平地蹬起來,兩個軲轆跑的樣子,把朱厚照給震住了。

“真好玩,給我給我!”

隨後朱厚照就要自己上。

張周道:“你不會,在旁觀看著就行,摔著我可沒法交差.”

“沒事,我不怕摔!”

隨後朱厚照非要堅持上腳踏車,這可把跟隨來的劉瑾等人給急壞了。

一群人在旁邊扶著、架著,令朱厚照蹬起來。

雖然這腳踏車張周本來造得不大,但朱厚照還是有點腿短,再加上體力不行,被人架著騎了一圈,已累得滿頭大汗。

“公子,咱下來吧.”

劉瑾勸說。

他知道,要是再讓朱厚照摔著,他回去估計就不是挨板子那麼簡單。

朱厚照累並快樂著。

他從腳踏車上下來,一抹頭上的汗:“沒事!”

張周在旁邊眯著眼道:“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給伱訂製一套,按你的身高來造,再給你加一套護具.”

“行!”朱厚照很痛快答應,“五百兩銀子夠不夠?”

高鳳急忙道:“殿下,用不了那麼多銀子.”

劉瑾本來也想說,但現在他是不敢拆張周的臺了,旁邊悻悻然的樣子,顯然他也覺得太子要當冤大頭。

朱厚照罵道:“本宮自己的銀子,想怎麼花怎麼花!就算給他五千兩,那也是小爺樂意!”

“行了.”

張周沒好氣道,“東西可以給你,但可不可以玩,還要看陛下是否同意,你也別高興太早。

再給你看個東西.”

這次不用張周招呼,朱厚照把腳踏車丟給一旁的高鳳,屁顛屁顛跟著張周進去。

張周給了他一個不大的在手掌上玩的東西,朱厚照拿在手裡,沒摸清楚這是何物。

“啥?”

“砸炮槍.”

張周道。

朱厚照皺眉:“這有用?”

張周笑著,拿過來,舉起來對著天空。

“砰砰砰砰砰砰!”

連響六聲。

朱厚照眼睛裡都在放光,似乎從沒見過這麼好玩的東西。

“我來!”

說著,朱厚照把左輪砸炮槍搶了過去,然後一頓勾動扳機,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壞了?”朱厚照不明所以。

旁邊的劉瑾嚇得差點要捂耳朵,問道:“張先生,這是何物?不危險吧?”

張周笑著搖搖頭:“不危險.”

說著,他把砸炮槍給掰開,將裡面負責發出聲響的火藥給取出來……其實材料就是一點黑火藥和紅磷,連氯酸鉀都沒加,因為紅磷本身燃點低,透過勾動扳機完成打火,如同火摺子的原理,直接把那點黑火藥在小範圍內給引燃爆炸發出爆竹的聲音而已。

這也是張周為了製造新火器所研究出來的東西。

東廠給他找的工匠,在鑄造銅件方面非常有經驗,所以這左輪砸炮槍就是用銅為材料所制。

張周主要是以此來完成彈簧、扳機等固定規格鑄件的製造,並以組造出來的砸炮槍,完成機械靈敏度和耐久度的試驗,回頭他還打算製造制式的子彈,但最大技術攻關難點,並不在這些小鑄件的規制上,而在於“擊發藥”,也就是起爆藥的製造和選用。

說白了,這就是個用以試驗的半成品玩具,並不具備任何殺傷力。

“再試試!”

說著張周把砸炮槍交給朱厚照。

然後這下朱厚照終於可以實現“西部牛仔”一般的耍酷動作,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

……

帶著朱厚照在後院玩了一圈。

黃利趕緊過來找張周,興奮道:“東家,買賣做成了.”

“幾單?”張周問道。

黃利看著先前來買貨的稚子,正跟自家東家坐在一起,手裡還拿著個東西在玩,他還有些不解這是什麼人。

他笑著道:“很多單,尤其是琉璃鏡子,還有眼鏡,買的人最多。

也有買玻璃杯的……都快賣完了.”

說著,黃利把剛記錄好的賬本給張周看。

“不錯,賺了四十多兩銀子,收益還行.”

張周點頭,隨後看著一旁的朱厚照,“生意有收穫,你沒什麼想法?”

朱厚照撇撇嘴:“才四十兩銀子,打發叫花子呢?”

張周道:“那一天賣四十兩,一年能賣多少?”

“這……”朱厚照一時被考住了,半晌後問道,“一萬多兩?那好像還不錯啊.”

他生平第一次賺錢,坑兩個舅舅,才賺了六千多兩銀子,如果張周這麼個小鋪子,一年能賣上一萬多兩,那感情是挺好。

“是分我五成是吧?”朱厚照突然又對這生意感興趣了。

黃利一聽,臉瞬間沉了下來。

這什麼人呀,一個熊孩子,就敢上來跟自家東家要五成的利潤?

張周道:“行啊,給你五成,不過你可別指望以後每天都有這盈利,今天是賣個新鮮,搞的是衝動消費,這群人買回去之後發現沒什麼大用,他們就會想著退貨,當然不會給他們退。

但以後他們肯定就不會再來了……”

“有錢賺就行,管那麼多呢.”

朱厚照笑著。

不求賺錢,只求好玩。

張周點頭:“那以後再有什麼合夥,一概是五五分成,管理權在我,你同意的話,咱就籤合同.”

“又來?”朱厚照想起來之前跟張周合夥開書局的時候,也搞這套,登時皺眉,不過隨即大袖一揮,“拿筆,本宮要簽名了.”

……

……

張周又跟朱厚照簽了個五五分成的合約。

朱厚照覺得自己賺了,旁邊的太監也覺得張周大方到沒朋友,第一天剛開業不到一個時辰銷售額就有四十兩的生意,居然捨得分太子一半?這還是摳門的張貢生?

但張周拿了合同,卻志得意滿。

對穿越者來講,賺錢都是小事,要的就是這種平等互惠的合作模式。

“東家,那是何人?為何要分他一半?”

黃利覺得自家東家是瘋了。

張周扯著黃利的袖子進到屋子裡,指著朱厚照道:“重新認識一下,這位朱公子,也是你的半個東家。

過去打個招呼.”

“東……小東家.”

黃利行禮。

朱厚照笑盈盈道:“挺會做買賣啊,以後有啥買賣,讓你當掌櫃.”

張周微笑點頭。

年紀輕輕,就會給人畫餅,收攏人心。

黃利又問道:“那小東家府上還做何生意?”

“大膽!”

旁邊的谷大用聽不下去,你個市井的掌櫃,給人打雜的,敢問太子家做什麼生意?

黃利一臉懵逼。

我問問做什麼生意,還犯了忌諱?

張周笑道:“我們朱公子一身貴氣,不需要做生意賺錢,認識一下就行。

出去繼續照看櫃檯的事.”

“是,是.”

黃利帶著疑惑走了。

朱厚照看著黃利背影,笑嘻嘻道:“你找的人,還挺有趣的.”

張周道:“這不是有趣,是市井的市儈氣,對他來說,他只為眼前的生計而奔波,因生計而與人交際。

在他眼中,太子也好,普通人也罷,本無區別.”

“啊?”

朱厚照聽得很懵,只是評價一個人有趣,你這給我說啥呢?

張周道:“你若還有心情,就跟我出來看看這市井的眾生相,走吧.”

“嗯.”

朱厚照不知道張周要搞什麼名堂,但又覺得張周很高深的樣子,便跟隨在張周身後,一起去看黃利跟市井人打交道做買賣。

……

……

乾清宮內。

朱祐樘忙完了一天的事,眼看日落黃昏,問了旁邊的戴義:“太子回來了嗎?”

“還未回.”

戴義道,“不過料想是快了.”

“嗯.”

朱祐樘雖然同意讓兒子出宮,但心裡還是不放心。

一直等到日落之後,蕭敬才回來通稟:“陛下,太子回宮了。

一切都很順利.”

朱祐樘微笑點頭:“他跟秉寬相處得如何?”

“挺好.”

隨後蕭敬將朱厚照在宮外的情況,詳細跟皇帝告知。

當天蕭敬學聰明,沒親自露面,而是在周圍暗中觀察,如此也能從客觀角度去看待問題。

“……張先生還跟太子簽了一份合約,說是賺了銀子,五五分成。

一個時辰,賣了四十兩,張先生自述說利潤有三十兩開外。

後續還賣了不少……”蕭敬小心翼翼道。

臣子跟太子合夥做生意,聽起來就很扯淡。

但張周就是做了。

而且還做得如此正大光明,沒用太子出錢出力,卻給太子利潤。

朱祐樘皺眉道:“秉寬這是要作何?”

連皇帝對張周無比信任,都不能明白張周用意,旁邊的幾個太監就更不明白張周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蕭敬又道:“之後張先生還給太子殿下講了一些道理,說是這市井之人,都是著眼於眼前的利益,只跟利益範圍之內的人打交道。

而後還與太子見識了普通人是如何以錢換物……後面講了很多,都並非經史子集的內容,涉及到百姓的日常起居.”

“嗯.”

朱祐樘點頭,“秉寬用心良苦,想以此方式,讓太子明白世人的艱辛。

呵呵,秉寬平時那麼在意錢財,卻還捨得拿出一半給太子,不易呀.”

皇帝也不覺得張周有太壞的心思。

賺錢的事,分兒子一半,皇帝也不覺得銀子是臭的,孝宗作為一個懂得治國的皇帝,自然知道大明朝政近乎所有的麻煩都來自於“缺錢”。

無論治國,還是治家,都建立在經濟基礎上。

聽說張周的生意一個時辰能賣四十兩,淨利潤也有三十兩左右,還分兒子一半……

當父親的難道跟臣子說,你別給太子分銀子,別把他帶壞了?

他本來讓太子去張周處,就是為了學習的,如果是學四書五經,完全沒必要找張周,他正是覺得,在張周身上可以學到那些鴻儒身上所學不到的東西。

作為皇帝。

朱祐樘很清楚那些雜類的知識,對太子未來治國有多大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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