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世道變了

眼看天色將暮,蔣德鍾父子倆也該離開。

蔣德鍾直接讓人把裝著銀子和銅錢的箱子抬進來:“秉寬啊,你考中舉人,以後的應酬必定就多了,明日你要去參加鹿鳴宴,也要換一身行頭,這些就當是老夫饋贈給你的.”

這次也不說借了,直接要饋贈。

張周笑道:“岳父,這怎麼好意思?”

“欸,說好了,也不能白給伱,我城外還有個幾百垧地,你看是不是……”

果然是老狐狸。

張周心想,今天說好了來恭賀我中舉,怎麼突然就開始說投獻的事了?

你蔣老頭不市儈,還有誰市儈?

“岳父啊,你也知道,我這邊才剛中舉,很多事都還沒來得及辦,不如等回頭我們再行商議,這銀錢你還是先帶回去吧.”

張周的意思是,投獻成不成,咱回頭好好算算賬。

別以為給我點錢,就想把投獻的事搞定,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何況你只是成天想算計我的岳父?

“錢還是要給你留下,看這樣子,有點亂,要不要也給你留幾個人守著院子?”

“不必了!岳父走好.”

“沒事,老夫今天沒喝酒,走路穩當得很,話說跟別人喝酒,就算是把人喝趴了,我也照樣健步如飛.”

“爹!”

一旁的蔣山權聽不下去,都是人家手下敗將了,還在這裡裝老酒鬼吹牛逼呢?

……

……

張周送父子倆出門口。

蔣德鍾出巷口這一路,可是很受歡迎,似乎街坊也都知道,是靠蔣家的饋贈,才有了這次的流水席。

很多人還想起來給蔣德鍾敬酒。

蔣德鍾覺得老有面子了。

等出了巷口,蔣德鍾感慨道:“這世道變了啊,連個例貢都能考中解元,是說我江南人才凋零殆盡了嗎?”

蔣山權道:“所以父親還是覺得,秉寬是撞了狗屎運?”

“為父可沒這麼說,解元啊,你去撞個試試!就是為父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是讀書那塊料嗎?主考官眼瞎嗎?”

蔣德鍾嘴上說相信女婿的才能,但心裡還是覺得,這事有些離奇扯淡。

正要走,卻見街口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停下,從馬車上下來一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

“父親,那是成國公家的馬車.”

蔣家跟南京城內的權貴多打過交道,蔣山權一眼就認出來,“好像是成國公家的二公子.”

“哎呦.”

蔣德鍾眯著眼,仔細打量一番:“秉寬可以啊,連國公家的公子他都認識?”

“也不一定是來找秉寬的.”

蔣山權道。

“這裡還有旁人嗎?”

蔣德鍾本來要乘自家馬車離開,但見有重要人物來,他就立在巷口,也不動。

等朱鳳帶著人進到巷子,蔣德鍾確定其是來找張周的之後,蔣德鍾才感慨著說道:“世道真的變了呀!”

也沒跟進去,還是招呼兒子和自家下人,乘坐馬車走了。

……

……

張周剛送走了蔣家父子,本想要趕緊解散了門口的流水席……

話說這流水席做飯做菜的都是周邊食肆找來的,花的錢不少,張周覺得,現在生意還沒落實,能省一點是一點。

再是來吃流水席的街坊,是真的能吃,可能是覺得飯菜不花錢,再有葷腥的菜在裡面,很多人都是連吃帶拿,還有一些不知從哪鑽出來的社會閒雜人員混在其中。

張周覺得這錢花得有點冤枉,自家妻兒還沒吃頓好飯呢。

剛要出門口,卻見朱鳳帶著幾個人過來。

朱鳳臉上掛著笑容,四下環顧,似乎覺得周圍的環境很新鮮。

“張兄,你果然住在這裡,讓我一頓好找.”

朱鳳臉上笑靨如花,靦腆如大姑娘一般。

張周看見朱鳳就頭疼,皺眉道:“朱公子,你怎麼來舍下?我這裡寒酸得很,可不是你這樣的貴人應該踏足的.”

朱鳳笑道:“沒有,我覺得這裡很好,古樸雅緻,街坊也都很熱情,要說這人間煙火,在這裡瞧得最真切。

真是讓人嚮往的好地方.”

張周心想,你是有病吧。

有豪門大院你不住,你居然嚮往這窮酸的日子?看來你真是好日子過久了,沒見過底層人的艱辛,不用多,讓你在這裡住上個把月的,估計各家連只雞都不剩下。

張周正想著,果然有一隻老母雞,從圈著的雞籠裡跑出來,然後跑到朱鳳面前,穩穩地來上了一泡……

朱鳳一時都看呆了。

似乎從沒見過這麼新奇的活物。

“抱歉,抱歉!”

張週一把將老母雞的脖子揪起來,把雞塞回到雞籠裡,然後雞籠裡又是幾隻雞在裡面撲稜,朱鳳看著雞籠的眼神,就好像發現了新大陸。

“朱公子,我們出去說話吧?”張周畢竟也不能太丟面子,既然是朱鳳來了,到街口食肆坐坐,還是可以的。

朱鳳笑道:“不用,這裡挺好,有農家院的氣息,外面的人都是街坊吧?至淳至樸.”

“呵呵.”

張周給朱鳳搬過來椅子,還是先前蔣德鍾坐過的,朱鳳身後的朱大奇接過去之後,還用衣服好好給擦了擦。

無論朱鳳有多“親民”,他手下人對張周所表現出來的淡漠,卻是顯而易見的。

張周心說,估計你手下的人都覺得你跟我這樣的人接觸,是缺心眼。

……

……

落座之後,也沒準備什麼酒菜。

朱鳳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正要去京城,接任個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的差事,眼下米糧的生意都還懸著,我實在放心不下,便想到了張兄你.”

“不敢與朱公子稱兄道弟,稱呼在下秉寬便可.”

張周拱手。

朱鳳道:“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其實我也不想去,山長水遠的,可我祖母非讓我去,還讓我騎馬,限期十天到京城,能累死我.”

“嗯?”

張周皺皺眉頭。

先前剛想過小公主將要病歿的事,現在就有個好像挺信任自己的國公家公子要去京城,還特地跑來跟他說一聲,這是上天在暗示什麼嗎?

“這不,也無須你費多少精力,你只需要告訴我這邊的人,幾時到該出手的時候。

無論是賺了虧了,我都不會怪你,我相信你的眼光。

事後定有重謝.”

朱鳳笑著,笑容看起來還挺天真。

張周眯眼道:“你真信我?”

“信啊!這南京城裡,你是唯一一個在我江南米糧豐收的年景,斷言糧價會漲的人,你又考中解元,有才有能還有見地……你背後應該還有一位高人相助吧?他能預知江淮水災,還有東南風災,這般神人……能給引介一下不?”

朱鳳大概也覺得張周的預言有點神奇,神神叨叨地要見張周背後的“高人”。

張周道:“我可以幫你打理一下米糧的事,但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跟你一起做,這取決於你對我的信任與否。

如果你真信我的話,那明日再找個地方詳談.”

朱鳳笑道:“好說,也別選地方,就我家!明日正好再帶你去見內子,你跟我府上的人說賣糧,他們未必會聽,只有跟內子說,她吩咐下去,下面的人不得不聽從!以後你有事直接跟她對接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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