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貫月流虹

一行四人離開蓮花峰後,眼看天色將暗,便各自運起輕功或法術,來到一處清幽道館下榻。

阿芙雖然沒有報出內侍省的身份,但出手闊綽,包下整座院落,大小道士忙不迭地伺候起來,如同客棧店夥,完全不像修道之人。

用過晚膳後,眾人各去歇息。

長青回到自己房中,一如既往吐納存想之際,識海之中再度響起泠然簫聲,一處山中方位赫然浮現,那是再明確不過的指引。

長青無比驚喜,他明白這是那位神秘高人要與自己單獨相見,當即穿戴整齊,攜劍隨身,一開門就看見程三五站在院中,手按刀柄來回踱步。

“你……這是做什麼?”長青一時愣住。

“我在想事,躺在床上怕睡著.”

程三五回頭打量長青,問道:“天都黑了,你穿得這麼整齊是要幹嘛?”

不知為何,長青感覺有些心虛,明明白天自己與他對練,此刻卻要去見那位傳授劍術的神秘高人。

“我要到別處行功,採煉月華.”

長青知曉眼前莽漢在武學上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和悟性,如果說自己是去練劍,恐怕會招來懷疑,只能推託於道法一途,才能隱瞞過去。

“採什麼東西?”程三五滿臉茫然。

長青抬手指天:“月亮對於我們這些修道之人來說,可不光是用來看的。

今夜月色正佳,正適合採煉月華為玉液,這是煉形修身的功夫。

難不成你也懂這些?”

果不其然,在長青面前的,是一張近乎呆滯的臉龐,這副傻樣幾乎要把長青逗樂。

此時正好見阿芙與秦望舒從屋中走出,她們手裡抱著木桶布巾等沐浴之物,程三五見狀問道:“怎麼一個個都冒出來了?伱們這是去幹嘛?”

阿芙掃視他們二人一眼,嘴角帶笑:“道館後山有一處泉池,我們打算去梳洗一番。

你要不要一起來?”

“真的?”程三五兩眼一亮,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卻見秦望舒惡狠狠地瞪來。

“咳咳,開玩笑、開玩笑.”

程三五擺擺手:“你們去洗就是,我保證不會偷看.”

阿芙一甩髮尾,轉身離去。

程三五不忘嘀咕道:“母夜叉這麼愛乾淨,一點都不像是妖魔鬼怪.”

長青對於阿芙此等言行作態早已司空見慣,如此賣弄姿色,在他眼中屬於自輕自賤,也就是那些被慾念主宰的庸俗之輩會被誘惑。

在長青看來,程三五毫無疑問也是這種庸俗大眾的一員,這與他武功高低無關,單純是心性智慧而已。

“你也去採月光吧.”

程三五搓揉著肚皮,朝道館側院走去,依稀聽見他罵罵咧咧:“我聞著肉味了,這幫雜毛老道剛才端來一堆淡出鳥的齋飯,分明是自己偷偷吃肉……”

長青見他如此,心下稍微放鬆,當即離開道館,掐訣施法,腳下生風,身形宛如風中飄絮,幾乎足不沾地般一路飛掠,輕鬆越過險峻的山形地勢。

若論速度,長青此刻施展的“騁風躡雲術”並不算快,連駿馬全力賓士都趕不上,一些高手光憑輕功就能將他遠遠甩在身後。

然而這道法術能夠讓長青無視地形地貌,保持勻速飄行,跨越險阻尤為便捷,更不需耗費體力邁步奔行。

飛掠大概兩刻有餘,穿過一片棗慄林後,長青來到約定之處。

就見前方高崖聳峙,明亮月華照臨山川,一名女子朱衣青裳、手按洞簫,一如夢中所見,迎風立於崖頂,肌膚勝雪、飄然若仙,朦朧月華照在她的身上,彷彿披了一件輕紗。

長青仰頭望去,竟是恍惚失神、怔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夠了?”朱衣女子放下洞簫,低頭垂眸,明明相距尚遠,長青卻能清晰感受到她那帶有劍意的冷淡目光,直直映在眼前。

長青猛然醒悟,趕緊低頭拱手作禮,如此直視仙人一般的女子堪稱褻瀆,心中暗罵自己。

“上來罷.”

朱衣女子聲量不高,但隔著高崖上下依舊清晰可聞,宛如對面開口,若非法術,便是武學中傳音入密的高深境界。

藉著法術助力,長青輕鬆登上高崖。

就見崖頂是一大片平坦空地,藉著明亮月華,可見不遠處隱約有幾間竹廬,圍成小院,四周竹林掩映,近處是一片花圃藥畦,只是雜草叢生,顯然有一段時日未被打理了。

太華山中確有隱居清修的高人,比起往來方便的宮觀道館,他們顯然偏好這種道路不通、人煙稀絕之地。

跟著朱衣女子穿過竹林,長青發現眼前竹廬小院清逸淡雅,後院隱隱有泉流之聲,此等格局佈置難掩貴氣,不似苦修道人的洞府,更像是清貴王公隱逸避暑的鄉間別業。

長青還感應到,崖頂一帶有法術殘留的氣息,稍加辨析,應是結界無誤。

由此推想,此地原本主人道法高明,只是不知為何捨棄此地,任由荒廢。

朱衣女子來到竹廬院中的空地站定,長青拱手道:“還未請教前輩尊名雅號.”

“你喚我瑛君便是.”

朱衣女子語氣冷淡,她轉過身來,長青終於能就近看清她的容貌,發現對方不過是二八少女的模樣,比自己還要矮一個頭。

清冷小臉上五官精緻,瓊鼻櫻唇,眸若燦星,幾乎能用“可愛”來形容。

若非她眼眸深處藏有幾分劍意,以及那與外貌不大相稱的氣質,恐怕會被當成大戶人家的婢女。

長青不敢多瞧,他知曉一些武功修煉到極處的高人,形骸體魄也會發生奇妙變化,不亞於修道參玄之輩。

考慮到這位瑛君前輩甚至能借簫聲在識海傳授劍術,斷然不能以尋常武人看待。

“前輩傳劍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長青拱手胸前,做弟子禮:“但晚輩有一事不解,乞請指點.”

“你是想問,我為何會傳你劍術?”瑛君直截了當,沒有半句廢話:“我與你尊長有舊,見你雖通道法,卻無劍術傍身卻敵,因而有傳劍之舉.”

長青默然不語,他聽到“與你尊長有舊”這話,立刻便想到達觀真人。

自己師父離開中黃觀後,遊歷江湖多年,際遇不少,或許便是在此途中結識到這位劍術通神的瑛君前輩。

但長青略有不解,越師傳法這種事不可輕忽,一來搶人弟子徒眾,恐犯忌諱,二來各家法門若有扞格,對弟子修煉絕非幸事。

類似的事情,起碼也該是兩家尊長商量妥善,然後由本師出面引薦,哪裡有別家師長偷偷傳法的道理?

而且從識海傳劍,到此刻避人耳目單獨相見,無不透露出這位瑛君前輩刻意掩藏,明顯是不希望外人知曉自己與她的關聯。

瑛君好像能夠看穿長青心中所想,直言道:“我傳授你劍術這事,不可告知他人.”

“晚輩遵命.”

長青也不敢多問緣由。

“我傳授給你的劍術,名曰《貫月流虹》.”

瑛君解釋起來:“貫月者,氣沖霄漢不可及;流虹者,大電繞樞若龍蛇——這是養煉劍意的總綱.”

長青大體還是明白的,瑛君傳授的劍術並不侷限於招式套路,而是囊括了養煉劍意、運使劍罡,最終修成無形劍氣,禦敵百步之外。

放眼天下,絕對是一等一的劍術。

之前阿芙以上乘武學為誘餌,試圖延攬程三五,只是對方無意回應。

而同樣的做法對於長青,恐怕就是毫無用武之地了。

不過這《貫月流虹》的名頭,長青還是頭回聽說,自己很確定未從師父口中聽到與此相似的劍術。

而所謂流虹,其實並非尋常虹光霞彩,而是極北之地一種特殊天象,高懸夜空,彷彿是天上仙人垂下紗帳,曲折不定、動如龍蛇。

這種景象在中原極為罕見,史冊上的記載大多將其歸入祥瑞災異的條目中。

瑛君前輩將其作為劍術名稱,說不定曾經踏足極北,親眼見證流虹天象,從而悟出這門劍術。

長青博聞廣記,兼之聰慧穎悟,僅憑瑛君一句話,便猜出對方曾經遠赴極北參悟劍術。

瑛君顯然也看出長青這份當世罕見的悟性,清冷小臉稍稍柔和,說道:“雖說《貫月流虹》以養煉劍意為上,但劍意並非單憑存想可得。

我知曉你在存想一途用功頗多,可唯有己身融匯劍術,方能養出精純劍意。

此乃形神並舉之道,不可偏廢.”

“是.”

長青在少女劍仙面前十足恭敬,沒有半點賣弄學問的意願。

“你先將二十八路招式演練一遍.”

瑛君言道。

長青點頭稱是,拔出腰間轆轤劍,後退數步,按照識海中的劍術招路,不疾不徐演練完畢。

明月朗照下,青鋼劍身對映光華,閃爍不定。

然而在少女劍仙的注視下,長青不用她說都能發現自己的毛病——劍術招路雖然連貫,但內勁運使斷斷續續,別說對敵,這是練都沒練到家。

與程三五那好比軍中教習校尉那般,動輒呵斥打罵、揮棒敲打不同,瑛君並無半點責怪之意,她上前伸手:“把劍給我.”

長青將轆轤劍雙手遞上,瑛君接過後輕撫劍身,然後飄然後躍,同樣將《貫月流虹》演練一遍。

明明是同樣的招式路數,可是在瑛君手中,卻有著截然不同的風采神韻。

與長青行招運式不疾不徐、一板一眼不同,瑛君動作時快時慢,宛如仙人月下舞劍。

即便肉眼看不見內勁運轉,長青也能感應到伴隨招式漸增,勁力不斷累積劍鋒之上。

此刻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貿然偷襲,就算瑛君前輩不刻意應敵,累積的勁力也會一瞬間爆發而出,絕大威力所向披靡。

演練完畢,瑛君負劍而立,望向長青:“你可看懂了?”

“晚輩斗膽,莫非是要將二十八路招式的內勁運使併合一處?”長青問道。

“不錯.”

瑛君仰頭觀天:“流虹經天,最後是旋結成環、周流不絕,不論是劍招、劍意還是劍氣,皆要周圓歸一,如此方有沖霄貫月之勢.”

瑛君這番輕聲細語的教誨,在長青聽來卻是無比震撼,心思彷彿也隨之沖天直舉,融入周流天地的宏大的劍意之中。

“很好,你已有領悟.”

瑛君讚許道。

“晚輩不敢當.”

長青趕緊拱手。

“在我面前,不必拘謹.”

瑛君將轆轤劍還給長青,取出腰間洞簫,言道:“我不會時時在你身旁指點,珍惜接下來的機會.”

“是!”長青沒有多問,就見瑛君按簫吹奏,卻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但長青能夠感應到,瑛君前輩吹奏洞簫所發之音,超越了常人可以聽見的範疇,玄妙非常。

就見四周地面竹葉無風翻飛、飄零而起,劍意攝起枯黃竹葉,劍氣寄附其上,一時間好像有數十位持劍高手包圍長青。

看到這場面,長青立刻明白,瑛君前輩和程三五一樣,要與自己對練拆招,只是手段比起程三五要高明得多。

竹葉微顫,似有對手抱拳請招,長青不敢大意,當即提劍應對。

……

長青離開道館不過戌時三刻,等他與瑛君對練完畢,卻已是丑時過半。

與接連不斷的竹葉劍對練拆招,使得長青對《貫月流虹》的領會更上一層樓,卻也讓他真氣沸騰、筋骨痠麻,身上汗出如漿,累得走不動道,幾乎要倒地昏睡。

最後還是瑛君前輩主動出手,將長青帶到竹廬後院的溫泉湯池沐浴。

那溫泉湯池頗為神妙,長青在水中浸泡片刻,周身筋骨痠麻立刻得到緩解,經脈氣機也漸漸涵養恢復。

而等他洗完之後,發現那汗溼衣裳掛在岸邊竹架,早已乾透,也不知瑛君前輩是怎麼做到的。

“多謝前輩指點!”長青用布巾擦乾身子、穿戴整齊,此時精神爽利,練劍一夜絲毫不覺疲乏。

瑛君站在竹廬中微微點頭,長青又問:“明日夜晚,不知是否還能在此地拜見前輩?”

“不必,你並非長居太華,這裡也不是我的洞府.”

瑛君看出長青疑色,直言道:“這裡原本是金仙公主清修之地,由太清觀主史崇玄修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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