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夢裡窺真

日出東方,公雞報曉。

程三五自然甦醒過來,他見客房中只剩自己一人,但蘇望廷與長青先生的包袱行李尚在,估計是早早出門去了。

程三五也懶得多想,出門來到戶外小院,不顧清晨尚有幾分涼意,脫去上衣,伸展一下身體四肢,吐納調息,面板之下隱約可見筋肉微微鼓動,然後胡亂耍了一通拳法。

就見程三五雙臂掄動,兩條好比精鐵鑄就的臂膀內勁澎湃,出拳吐勁雖無罡氣噴薄,卻照樣帶動院落之中勁風鼓盪,吹得地上落葉沙塵飛揚。

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貿然靠近,試圖偷襲程三五,結果恐怕是先被鼓盪氣勁撥開攻勢,旋即被掄打而來的鐵臂砸得筋斷骨折、頭破血流。

就算是全身披掛重甲的兵士,也不敢直面這對堪比鞭鐧的駭人鐵臂。

一通拳法完畢,程三五立地站定,周身筋骨一繃,內勁齊整,發出一陣噼啪脆響,同時各處毛孔大張,薄汗蒸騰而出。

程三五低頭看向微微發紅出汗的雙手,他剛才行招運勁都儘量完善,但仍是不能發動罡氣,身中內勁似乎總是被一層看不見的窗戶紙所阻隔。

程三五回屋取出百鍊神刀,同樣是演練一通,院中一陣刀鋒破空之聲,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先前在玉泉觀試刀斬竹的心境,還是無法施展罡氣。

“煩死了,不想了!”

程三五不明所以,心生煩悶,乾脆回到客房中洗漱一番,穿戴完好才來到驛館那空蕩蕩的前廳,正好見到蘇望廷與長青先生正在同桌閒談,那些驛館雜役應該還在後廚忙碌,不見其他人影。

“你們倆起得真夠早的,天還沒亮就出來扯閒篇了?”程三五來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碗水,仰頭牛飲。

孰料蘇望廷二人一言不發,滿臉怨念地望向自己。

程三五微微一愣,問道:“看你們這樣,昨晚沒睡好?”

“你鼾聲如雷,誰能跟你同室而處?”長青先生冷哼一聲。

“我打鼾了嗎?”程三五略帶訝異地望向蘇望廷,對方很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程三五以拳擊掌:“昨晚我果然是做夢了!”

“什麼?”長青先生不解:“做夢跟打鼾有何關聯?”

“別人我不清楚,可我每次做夢就會打鼾.”

程三五來了興致:“你們猜猜,我昨晚夢到了什麼?”

“總不會是殺人放火之類的事情吧?”長青先生昨晚從蘇望廷口中瞭解到程三五的過往,此刻仍是暗自驚疑。

“當然不是!”程三五停頓一下,又說:“呃,好像也差不多.”

“老程你直接說就是了,又不是打啞謎.”

蘇望廷畢竟更瞭解程三五,看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就知道不是什麼難受噩夢。

“我夢到了安屈提!”程三五興致勃勃,對面兩人卻是神色微肅。

“我當時還不知曉自己就在夢裡,看到安屈提那傢伙忽然出現在面前,以為他施了什麼妖法,讓自己死而復生了.”

程三五坐下說道:“我一看到他那張臭臉,氣就不打一處來,立刻拔刀殺過去.”

“你夢中的安屈提,會施展法術麼?”長青先生雙目光芒一閃。

“會,怎麼不會?”程三五兩手比劃起來:“一會兒是火球閃電像雨點一樣砸來,一會兒是招來成百上千的骷髏,漫山遍野看不到頭.”

“你……不害怕?”長青先生問。

“廝殺起來誰還顧得了這個?”程三五並指代刀,似乎對自己夢中經歷頗為自豪:“我一路橫衝直撞,將那些拿著刀槍的骷髏兵馬殺得七零八落,它們全都不堪一擊,隨便一刀下去就碎得滿地都是.”

“骷髏兵馬?”長青先生想起當初在天池岸邊激戰,安屈提被程三五重創之後,為求自保脫身,施法召喚四尊磐石巨像與數百骷髏兵馬。

這等法術手段讓長青先生大開眼界,在中原漢地,但凡操弄屍骸,無一例外被視為外道邪術,向來不為世人接納。

因此操弄屍骸的法術在中原一帶,難得長足發展,就算是旁門左道,也無非是玩些勾招亡魂、養煉法物的伎倆,上不得檯面。

要是做得太過分,那更會招來朝廷與佛道高人的追殺圍剿。

而安屈提召喚的骷髏兵馬,並非沒有實質軀體的幻影,當初長青先生施法結陣,清楚看到前鋒將士與骷髏兵馬對壘搏殺,兵刃交擊之聲當不得假。

唯一特別之處在於,骷髏兵馬被重創砍翻之後,會迅速崩潰散碎,化為細密沙塵,彷彿它們就是從茫茫大漠中被挖掘而出,聽從安屈提的號令,不知疲倦地對敵人發動攻擊。

儘管長青先生已經得了方尖石柱上的碑文拓印,可要完全解析透徹,並非朝夕之功,所以眼下他也搞不懂安屈提的法術究竟是如何運轉施展的。

“然後呢?”長青先生緊接著又問。

“然後?”程三五手刀連揮,重現著夢中場景:“我一通亂砍,嚇得那安屈提尖叫連連,眼看要被我追上,他變成一隻老鷹,趕緊飛走了.”

“老鷹?”長青先生面露不解。

蘇望廷猜測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祆教多以鷹隼為徽號,老程或許是在拜火祠見過,所以才夢到安屈提變成老鷹飛脫.”

長青先生修持道法,自然多在心念神識處下功夫,知曉夢境玄妙,解夢學問講究一個因人而異。

以程三五那種粗魯莽撞、行事無忌的性情,應該不是受到安屈提的驚嚇而做夢。

“那之後呢?”長青先生問道:“安屈提變成老鷹飛走,你也跟著飛麼?”

“我幹嘛要飛?直接拉弓射箭,一箭就把他射下來了.”

程三五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我剛把那老鷹射下來,正好嘴饞,順勢把他扔進熱水裡一滾,燙掉羽毛,然後架在火堆上,當場烤了吃.”

長青先生啞然失笑,不過這也符合夢境之中事物混淆的狀況,譬如為何會有弓箭,被射殺的安屈提為何沒有變回原身,熱水火堆又是從何而來,這些問題在本就離奇顛倒的夢境中,反倒顯得理所當然,一概沒有答案。

“難怪你說夢話時,還會提到什麼烤雞.”

長青先生髮現自己也是傻,幹嘛要追究程三五的夢境?他又不是那種能於夢中窺見過去未來的有道高人。

“對了,當初在神宮深處,你是如何打敗安屈提的?”長青先生忽而又問。

程三五方才那興致高昂的表情漸漸消退,抓了抓鬍子,回答說:“那傢伙有傷在身,我衝上去三拳就揍倒了.”

長青先生半信半疑,儘管程三五所發刀芒的確一度重創安屈提,可是當他趕到鏡殿檢視無頭屍體時,發現安屈提胸口巨創已然癒合,想來尚有幾分餘力負隅頑抗,而且他有星髓在手,法術威力大增,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只不過當時大家都沉浸在戰勝強敵的興奮喜悅,誰也沒有過問程三五究竟是如何殺死安屈提的。

“我也曾習武數年,雖然只得平平二字,但高深武藝、罡氣奇功,我可不是一無所知.”

長青先生又變回往常那自負形容:“武者外發罡氣,固然是有制術破法之能,但也並非絕對。

“別家不說,就以我道門而言,法術乃役神御氣而成,神念越精、氣機越盛,法術效力與威能自然是越強大。

尤其是那些符籙道派,以神念構成諸般真形,再行布內外氣機成就法術,符篆落筆間宛如榫卯咬合,真不是光靠強悍罡氣就能動搖破壞的。

安屈提何等人物?連大清淨寺的主持都敗亡他手,哪裡是隨便三拳就能打死的?”

坐在對面的程三五眼皮耷拉,十足像是書院裡那些不認真聽講、昏昏欲睡的學子。

蘇望廷見狀偷笑不已,長青先生一拍桌案,喝道:“我們都沒喊困,你睡什麼?”

程三五撓頭說:“你說起這些東西,就跟和尚唸經似的,嗡嗡嗡個沒完,我哪裡聽得懂?”

長青先生咬牙暗罵,他自負之餘,也難免好為人師,受不得程三五如此愚昧蠢笨,卻理所應當、不以為恥的模樣,打定心思要讓這個無腦夯貨長長腦子。

“我真的只用了三拳就打死了那傢伙!”程三五正要辯解,抬頭指向對面:“不信你問她!”

此時阿芙款款走來,她換了一身紅綠相襯的齊胸對襟襦裙,臂彎間掛著杏黃色薄紗披帛,露出雪白頸肩。

頭上紮了一個三環飛仙髻,另有兩綹微卷褐發垂於臉側,與碧瞳紅唇一襯,別具韻味。

“程三五,你又在說我壞話了?”

與先前幹練英氣的胡服男裝相比,換上漢地仕女裙裝的阿芙,還真就多添了幾分柔媚動人。

藏在襦裙之下的修長身姿,邁著輕盈短淺的步伐,隱約可見下方的淡青色繡鞋,果真像是高門貴女一般,連說話的語調都帶上幾分貴氣。

同桌三名男子,蘇望廷早有家室,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長青先生潛心道法,於女色並無追求。

反倒是程三五,兩眼放光,上下打量起阿芙,目光似乎要穿透織物、直達內在,沒有半點掩飾之意。

“你怎麼換了這一身?”程三五驚喜問道。

“女子更衣,還要跟你們報備不成?”阿芙一捋裙襬,同樣坐在桌旁。

程三五微微側身靠近,鼻子抽動:“一股子胰皂味,好像還摻了花香.”

若是尋常男子這麼做,阿芙定然視其為無禮冒犯,指不定還要拔出刀來,割下鼻子以作懲戒,但她只是託了託髮髻,笑著問:“好聞麼?這是前朝宮中御用的萼綠玉容胰,可不是什麼人都用得起的.”

程三五挑起大拇指,稱讚道:“香是真香,騷是真騷。

打扮成這樣,是要去勾引誰?”

阿芙動作一頓,原本保持的高貴氣質頓時破功,她暗暗咬牙,臉上的高雅笑容,此刻也多添了幾分惱火之色。

這下長青先生也忍不住笑意了,趕緊抬手遮掩,心想對付此等深淺莫測的母夜叉,還真就是要程三五這種莽撞人才行。

“程三五,你在西域這麼些年,就沒有人想過撕了你這張嘴嗎?”阿芙笑靨帶怒。

“哪裡的話?我這個人可會討人高興了,不信你問老蘇.”

程三五言道。

蘇望廷嘴角止不住抽動,他看得出來,阿芙身為內侍省繡衣使者,對老程有著超乎尋常的寬容。

換做是等閒武夫,如此言語冒犯,估計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唯恐觸怒過甚,蘇望廷連忙轉移話題:“阿芙姑娘,我們今日將要前往崆峒山中黃觀,不知你有何安排?”

“稍後內侍省會有人前來接應.”

阿芙恢復如常:“反正去中黃觀也是順路,一同前去倒也不妨.”

“話說,星髓這麼緊要的東西,內侍省為什麼不早早派大隊人馬前來護送?”程三五問道。

蘇望廷搶先開口:“老程,內侍省自有安排,輪不到你我多言.”

程三五識趣閉嘴,而長青先生卻發現,程三五這無心之語,正好點破阿芙此行用意絕非為星髓而來。

因為哪怕內侍省繡衣使者行事隱秘,但到了檯面上只她一人,恐怕也難以成事。

長青先生追隨達觀真人修煉道法、研讀兵書,發現阿芙孤身前來西域,更像是刺探敵情的斥候,只是不知她真正的目標究竟為何。

昨夜長青先生還跟蘇望廷聊起了星髓歸宿一事,由於星髓是由阿芙帶回長安,所以此番圍繞此物的爭奪,陸相爺和英國公其實都沒有討得好處,誰都不算是最終贏家。

至於內侍省的態度,那就更是曖昧難測。

因為內侍省只效忠於皇帝,奉旨監察天下,威權甚著,他們的一字一語都能決定許多人的生死禍福。

“我這裡又不是隻有星髓,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零碎.”

阿芙卻沒太在意:“齊大都護的人手一直護送我們出隴右道,本身就不太合乎規制。

我讓內侍省派人來原州接應,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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