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比較起來,吳國的賣相雖然慘了點兒,這一身作戲的功夫,卻是遠勝他的對手。

反觀這位烏蒙大人,也就衣著打扮上勉強有點兒意思,餘者無論眼神、氣勢、行止間的習慣,根本就不像商人,那滿身兇焰那更是隔開一里地都能聞著味兒。

武將,或是會武的文官,手底下的人命不會少,否則絕煅不出這一身的煞氣。

衛姝很快得出如上結論。

此際,這兩個西貝貨正自推杯換盞,喝得無比豪邁,眼見得是入戲極深了,衛姝自然也不能輸了陣勢,故意單手扶劍,下巴又往上抬了幾分,心下卻想:

今夜這一局,約莫很難善了,這烏蒙一看就來頭不小,只不知他背後的主子會是誰?布祿什?金國太子?莽泰又或者……山莊?

當山莊二字浮起時,衛姝下意識撫向劍柄下的玉墜,那冰稜般的觸感自指尖探入心底,令她自那一息的失神裡迴轉。

不,應該不是山莊。衛姝想道。

那兩名侍衛的身手還不夠格,周遭正自合圍而來的那些人,也皆是與他們相類的武者,內中並無高手氣息,這讓衛姝心下稍安。

除去山莊,餘下的三方皆有可能。布祿什與金國太子雖都出自富倫家族,姓氏卻到底兩樣,未必便是一條心;莽泰與山莊看起來合作得似乎不錯,然而,這世上又有誰沒點兒秘密在身上呢?

衛姝單手按劍,另一手的手腕輕輕轉動。

阿蘭的衣袍她穿著嫌大,便將袖子中段兒折起,緊緊地纏了幾層黑布,袖口亦如是。那窄袖內側有一層薄薄的夾袋,原先裝著阿蘭的貼己錢——兩張各五百兩的銀票。

如今,這銀票已被衛姝當作私販人奴的定金,轉交到了大夫人吉勒氏手中,若非如此,吉勒氏也不會如此輕易便上了鉤。

這位大夫人急等著用錢,心性又貪,有了這千兩銀票打底,她對這筆“買賣”已然信了十成,如今正在想方設法地進“貨”,以期掙上一筆大的。

衛姝便是看準了大夫人吉勒氏的野心,才會冒險潛入左帥府,與固德搭上了線。

嫡庶相爭、謀奪爵位,光憑嘴說誰又會幫你?那丹家的情形或許及不上富倫氏這等大族,卻也有著不少族人耄老。吉勒氏原就急於拉攏人心,如今沒了花真幫襯,她自是更為心急,見了眼面前的利,便不會去管腳下有沒有坑了。

此乃衛姝與固德的約定。

她幫固德除掉吉勒氏母子,固德則網開一面,放她逃脫。

自然,在固德不知道的地方,另還有一群宋諜就中周全,一應與吉勒氏接洽、設局等事,也皆是在宋諜的幫助下方得完成的。

唯一的麻煩便在於,這一局,很費錢。

吉勒氏胃口很大,衛姝從百花院搜刮來的銀錢,如今已然所剩無幾,而花真私藏的萬兩寶鈔,衛姝卻是隻能看,不能用。

兌換寶鈔不僅需要花押,還需要一段口令,僅是這兩樁,便堵死了衛姝的路。這東西在她手中便等同於廢紙,而她始終不曾將之丟棄,卻是覺著終有一日,廢紙也能夠派上用場。

現在,機會來了。

袖袋中的紙張傳來細微的摩擦聲,衛姝的嘴角彎了起來。

在她這個逃犯的手上,寶鈔自是廢紙一張、毫無用處,然而,這東西若是落在有權有勢的人手裡,那便是能夠追根溯源的重要線索,甚至就連“踏青節兇殺案”,也會因了這張寶鈔的出現,拐去另一個方向。

“帶上一兩件可輾轉查到花真的信物”,此乃吳國在密信中提出的要求,而衛姝讀信後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寶鈔。

還有什麼比這東西更符合“輾轉”、“信物”這兩條的。也正是在此前提之下,她才隱約推斷出了烏蒙一行與左右兩帥相爭有關,至於烏蒙要從吳國手上買什麼“好貨”,她卻並不知悉。

無論如何,吳國特意選擇今夜讓她“還債”,必有深意。

衛姝放開劍柄,負手昂頭,腰板兒挺得筆直,眼風掃過酒桌前的數人,復又遠遠掠向琴臺。

透雕戲水鴛鴦並蒂蓮的槅扇後,那伎子孟春兒猶在低眉撫琴,琴聲幽咽婉轉,好似離人訴斷腸。

衛姝看了一會兒,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幸而有帷幕遮面,倒也無人能夠瞧見,她也很快收回了視線。

罷了,也有些日子沒活動手腳了,今夜朕恰好得閒兒,便陪你們這群小輩玩上一局,以解春困。

眼下這文戲眼瞧著已近尾聲,那全武行馬上便要登場,也正因此,衛姝才會以現學的新麗語出聲譏諷阿尹,又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來,將孫大手的傲岸、阿蘭的陰沉糅雜起來,盡心盡力演好這出戏。

這樣想著時,衛姝面上再度浮起了一絲淡笑。

桌上杯盤狼藉,烏蒙與吳國已是喝得酒酣耳熱,你一句“英雄”、我一句“好漢”,互相吹捧個沒完,親熱得就像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

這是明面兒上的把酒言歡,而在那酒桌之下,吳國與烏蒙卻早是各伸出一隻衣袖,袖底鼓動不息,卻是兩個人在袖子裡講起了價錢。

此乃江湖黑道慣例,正所謂“袖裡錢坤”,便是在那袖中以一種特別的手勢講價,衛姝也會,只是沒那樣精通罷了,而吳國與烏蒙卻皆是純熟自如,就彷彿他二人當真是來談一筆黑道買賣的。

“好,烏兄爽快!”

“江大手是個痛快人!”

驀地,兩道語聲同時響起,桌旁二人同時大笑起來,顯是價錢講定,那酒桌下的衣袖也隨之分開,烏蒙與江洋俱是滿臉通紅,酒氣熏天,那笑聲直振得那窗外池水也起了微瀾。

“啪”,烏蒙掏出幾張銀票往桌上一拍,豪氣干雲地道:“一手交錢。”

說這話時,他滿臉是笑,眼底眸光卻是冰冷,縮在袖中的緊握著一枚竹哨。

他已經拖延了足夠長的時間了,他的人手此時已在周圍埋伏待命,只等這江洋叫出“一手交貨”、再掏出銀礦乾股文書,他便會馬上吹起竹哨,收網抓人。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玄學王妃美又嬌,暴戾王爺受不住

蘇鬱北

糟糕!我被綠茶男人套路了!

平蕪春湖

落魄千金華麗轉身

秋日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