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
虞諱沒有說話。
助理問:“要過去嗎?”
那邊林津渡已經帶著野菜和老太太揮手告別,重新走進急診科。
“一會兒你去跟著那位老人家,看看她住哪個科.”
助理愣住。
虞諱淡淡:“你見過哪個正常人來醫院周邊挖野菜?”
挖中藥都比這個靠譜點。
·
再度進醫院的時候,林津渡慢慢適應了消毒藥水的味道。
病房裡,虞熠之還在沉睡,睡夢間眉頭緊皺,乾澀發白的唇瓣動了動,無意識吐出兩個字:
“媽媽……”
聽到壓抑的叫聲,剛放下野菜的林津渡怔了怔。
再度看向床上蒼白的面頰時,他輕輕嘆了口氣。
系統40:【收起同情心,男主就像是一面雙面鏡,脆弱和殘忍相伴而生。
虞熠之在後期可是對替身實施過各種折磨,這也是替身最後下定決心報復偷資料的主要原因。
】
林津渡追問了兩句。
【我現在就像個破布娃娃,很多細節內容都不清楚,替身死後我的劇情也斷了。
】
林津渡想了想:“完成七個任務,虞熠之的命運真的會改變?”
【是很多人的命運都會改變。
】
“但這和陪-睡有什麼關係?”
陪一次,轉運一次。
什麼黃油設定?
系統40:【新手任務是幫你穩住人設。
】
惡毒,愚蠢,倒貼。
隨便一個站住腳就行。
【而且我現在還不太行。
】
“嗯?”
【能量不足,只能迎合世界意志佈置任務。
無所謂,回頭我們反了它。
】
“?!”
【你在驚訝什麼,都說了是改命系統,逆天才能改命啊。
】
“……”
一個大大的草字浮現在腦海中。
上賊船了,林津渡咬牙。
果然要警惕境外(穿書)高薪務工陷阱!逆天才月三萬,偶爾一個任務加薪,這不比男主更摳?
病床上虞熠之還在喊娘,林津渡此刻只想罵爹罵娘。
他狠狠揉了揉眉心。
“罷了.”
林津渡無法因為系統這個大預言家,立刻把事情做絕。
至少目前男主和暴虐還不相干,比如朋友圈那些暗含挑釁意味的小手段,對方也沒立刻電話來指責什麼。
【同樣是孤兒的感同身受,讓你心中產生一抹慈悲。
虞熠之的衣服暈倒時不知掛在了哪裡,爛了一個口子,胳膊上有點小創傷,使得看上去更加狼狽。
還在喊媽媽的他,在你眼裡,像是一個長不大的熊孩子……】
林津渡打斷了系統的激情創作,內心只有一個想法:莫非我天生犯熊孩子?
想當初他就是為了救一個過馬路看書的小孩被撞飛。
話說到底是什麼樣的智障才會在過馬路時看書?!更絕望的是,幼兒園保安當久了,他本能衝上去救人。
從口袋裡掏出針線,林津渡給虞熠之縫那道衣服上的裂口,算是對男主住院的一點彌補,明天出院時不至於太狼狽。
系統大為震撼:【你什麼時候裝的針線?】
它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盯著林津渡,絕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在休息。
“本來想著更逼真點,關鍵時候用針把手指戳破,搞點血跡嚇人.”
誰曾想虞熠之這麼不經嚇,只是打個照面的功夫,便昏了過去。
另一邊。
助理幫助護士找到了吃菌子住院,又跑沒影的老太太,同時打聽到了虞熠之的位置。
一路走來,兩人腳步先後停在門外。
只見潔白的病房內,正一派祥和。
林津渡穿針引線給虞熠之補著衣袖,口中唸唸有詞:“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滿臉溫和,不見妄念。
中途他還看了一眼夢魘開始說胡話的虞熠之,哼了首搖籃曲。
林津渡全程比慈母還慈母,畢竟以後指不定還要為了完成任務再多禍害幾次男主。
補完了衣服,你以後可就不許怪我了哦。
系統:【……】
活閻王永遠是活閻王。
助理失聲:“男……男媽媽.”
林津渡聽到聲音,抬頭望去。
一夜沒休息好,面容中的任何神色都掩藏不住。
四目相對的瞬間,助理清楚在林津渡的臉上瞧出還沒來得及收斂的,那看兒子的表情。
不對,說兒子都是程度輕了。
林津渡看虞熠之,更像是在看孫子。
這裡的孫子是指寬容關懷中又夾雜著幾分輕蔑。
林津渡壓根沒怎麼注意助理,反而被旁邊那道頎長的身影嚇得夠嗆。
虞諱!
尖銳的針失控往旁邊一劃,不小心戳到了手,林津渡吃痛下目光中帶著譴責。
關鍵時候一副好皮囊還是很頂用的。
血珠從指尖冒出那一刻,原本完美無瑕的面板被破壞,助理有種彷彿真做了壞事的錯覺。
虞諱面上依舊看不出表情。
但他也沒有立刻質問些什麼,轉身在外面長椅上坐下,等林津渡出來。
林津渡暗道是禍躲不過,順手擦去了臉上的淚痣,最後草草補了兩針,準備離開。
病床上,虞熠之燒得很厲害,整個人意識都是混淆的。
他隱約聽到了什麼動靜,這次沒有看到淚痣,也沒有注意穿在別人身上的復古衫,模糊瞧見有人在給自己補衣服。
虞熠之想起作文常駐的一句話:一覺醒來,看到媽媽正坐在床邊給我織毛衣。
“媽……”
林津渡先前就聽到過這樣的呢喃,沒放在心上。
系統注意到了。
【被替身嚇暈,被綠,認錯媽,他就算下一刻懷孕我也不會驚訝。
】
“……”
那還是驚訝一下吧。
林津渡即將出門的一刻,手機震動。
--您尾號*xx30的卡到賬元。
林津渡先數幾個零。
【不要高興太早,回頭還有錢我會划走。
】使用了兩次系統服務的貸款額還沒扣劃。
“現在已經是早上了,我沒有高興太早.”
大筆進賬使得林津渡喜上眉梢,出門主動衝虞諱打招呼:“您好.”
他笑得太開心了,這和虞諱預料當中的心虛會面完全不同。
過了兩秒,他站起身:“出去說.”
天邊漸明,太陽昇起,預示新一天的開始。
系統40開始一連串的播報:
【任務一已完成。
】
【能量恢復10%。
】
【正在補充劇情內容……】
【補充劇情如下:1.出差前,虞熠之的頭有點疼。
2.回國後,虞熠之的頭疼開始明顯加重3.一日,虞熠之對管家說:“章叔,我的頭又疼了.”
】
林津渡總結了一下這個補充:廢話。
【請宿主端正態度,我是在捕捉世界資訊,其中肯定包括龐大的資訊量。
】
和系統的絮叨截然相反。
現實裡,正走在路上的三人沒一個開口,助理滿腦子還是林津渡補衣服的樣子。
他們去了附近一家以高階早茶著名的酒樓。
虞諱先進入包廂,助理沒有跟著進去,幫忙關上門前快速警示一句:“老闆很關心家人.”
暗示林津渡不要對虞熠之不懷好意。
“放心,我保證對虞熠之的情感已經變質了.”
助理險些夾到手,下意識脫口而出:“不要男媽媽!”
林津渡不明所以,進去在虞諱對面坐下。
虞諱和虞熠之本身沒有血緣關係,長相自然也沒什麼相似處。
他身姿筆挺,看人時淺淡的瞳仁裡掠過一抹幽光。
虞家人有一個好處,都喜歡開門見山。
虞諱凝視林津渡,開口說:“我讓手下員工整理了你在公眾平臺的資訊,著實有些出人意料.”
“……論壇裡有人在控訴你網聊騙錢,還有一些你曾在別國牛郎店拍得工作照,藝名小夜鶯,綽號鶯三百.”
林津渡雙眼各自浮現出一個問號。
啥玩意?
【原身把自己當做本錢,但又心比天高,想要包他至少得一次性付清三百萬。
所以工作三個月,也沒客人敢點,最後被辭退成了牛郎店的笑話。
】
林津渡僅有的笑容都快無法維持。
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年少不懂事.”
虞諱:“從資料看,你成年後沒懂過事.”
“……”
令人尷尬的話題沒有持續太久,虞諱把選單推過去,喊了他的藝名,讓林津渡點菜。
林津渡發射雙眼放光,卻在聽到虞諱再次稱呼自己小夜鶯時,立刻正襟危坐:“別這麼叫.”
從虞諱這種正經人嘴裡念出這三個字時,羞恥感堪稱加倍。
本人和網路的差距很大。
虞諱眯了眯眼,上次通話時,對方可是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是出來賣的。
“情景模式不同.”
林津渡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我們現在是通話狀態,我保不齊還能給您啼兩嗓子.”
都到了酒樓,再不吃飯就不太禮貌了。
林津渡點完菜後要來兩個圍裙,一個當圍脖用,確保衣領上也不會濺到湯汁。
裹成粽子後熱得不行,他起身要開空調,餘光瞄到虞諱那張血氣不足的臉,按下開關的動作一頓。
虞諱心思縝密,注意到林津渡的停頓時,目光稍稍轉柔和。
下一秒,林津渡又問服務生要來兩個圍裙。
“我幫您也圍上吧.”
林津渡把圍裙抖開,沒有一點想委屈自己受熱的想法,說:“圍後面,可以有效防空調冷氣.”
“……”
“我擔心在外面偷吃被發現.”
林津渡真誠地解釋:“令弟拿我當替身,要求有觀賞價值,嚴格控制體重.”
他順帶簡短描述自己和虞熠之的聯絡:“我們間是相對靜止的關係.”
從不動態運動。
旨在表達就算把我趕走了,你那不靠譜的弟弟還會找別的替身,有我沒我都一樣。
好歹自己是可控的。
虞諱端起茶杯,覺得該給虞熠之做一次腦ct。
末了,他緩緩開口:“熠之近年來是有些離譜.”
由於業務接洽,這一年來虞熠之飛國外的次數不少,雙方接觸頻繁,
虞諱主要提到了幾個點,虞熠之頻繁出現不明原因的頭疼,且容易暴躁,從煙酒不沾到明顯產生依賴,張揚的外表下核心卻愈發脆弱。
林津渡點了點頭。
別的不說,系統補充的劇情裡,虞熠之不是在頭疼,就是在頭疼的路上。
一個白月光去世,應該不至於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我不得不懷疑他身邊存在什麼惡意引導,或是其他原因.”
兄弟倆的關係並不算太親密,有些事他也不好過多插手,否則虞熠之那種看似張揚,實則敏感的思維又不知道會想到哪裡去。
林津渡心下一動,明白了虞諱專門把自己叫出來的原因。
“您是要把我當一個監控探頭,安裝在虞熠之別墅,留意有沒有異常?”
和這個人說話,出奇得省力氣,天生的機靈勁讓虞諱對林津渡的觀感還不錯。
原本他是想透過虞熠之的管家去查檢視,但不清楚管家為人,就在這個時候,林津渡剛好出現了。
另類的履歷清白(國外牛郎店打工),好掌控(不算太貪婪),和虞熠之才認識不久,是最佳人選人選。
泛著一絲蒼白的指尖在桌上緩緩寫下一個數字“5”,虞諱聲音低沉悅耳:“作為酬謝,我可以給你這個數字.”
一提到錢,林津渡可就不困不餓了。
反正本來也是要留在男主身邊做任務。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一臉高興問:“五萬嗎?”
“……”
不怪林津渡,畢竟他先承受過虞熠之的價格毒打。
“所以您之前轉給我的兩萬,其實不是為了問問題,是定金.”
虞諱沉默片刻,那雙漂亮凌厲的鳳眼輕輕跳了一下:“我比我弟弟,要慷慨許多.”
林津渡連連點頭:“當然啦,給的都是他的兩倍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