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音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小心翼翼隱藏的心事會暴露在太陽底下,被一個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人明目張膽說出來,心裡頓時亂成一團。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還請不要影響我的工作。”

盛音努力保持鎮定,彎腰抱起地上的紙箱,不再看孟維夏,繞過她往籃球館那邊走。

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響,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如同踩在她心上,她緊緊地咬著唇瓣,想要忽略卻怎麼也做不到,更沒有辦法逃離。

走廊裡沒有其他人,孟維夏跟在盛音身後,輕飄飄地說:“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就不會嚇得連東西都拿不穩,更不會像現在這樣落荒而逃。可笑。不知道你是在欺騙你自己,還是在欺騙我?”

盛音打定主意任憑她怎麼刺激她,她都不會再開口說話。

孟維夏不依不饒:“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恐怕不知道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你那些行為有多奇怪吧?球場上那麼多男人在打球,你唯獨盯著宋遇看,起初我也沒發現,後來他下場往休息區走,你殷勤得跟什麼似的,人家老婆都沒表示,你就湊上去送水。”

盛音腳步一頓。

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針對自己,但她真的快被逼得掩飾不下去了。

盛音閉了下眼,仍然否認:“那只是我的工作。”

“是嗎?”孟維夏輕輕鼓了鼓掌,帶著諷刺的意味,別過臉笑了一下,“你平時就是這麼自欺欺人的?”

盛音沒說話,孟維夏的視線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垂眸彈了下手指:“不知道你自己發現沒有,你和孟漸晚的身高和身材都挺像的。宋遇當初喜歡上孟漸晚不就是衝著她的臉她的身材。”頓了頓,她湊近盛音,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告訴你個秘密,孟漸晚那個人眼裡揉不得沙子,你要是真跟宋遇怎麼樣,她一定二話不說跟宋遇離婚,你也不是沒有機會成為宋夫人。”

說完,孟維夏也不管這個小姑娘是怎麼表情、心裡又是怎麼想的,踩著高跟鞋高昂著頭往前走,先她一步回到籃球館。

孟漸晚坐在看臺上,依然跟個大爺似的,靠著椅背側頭跟身邊的人講話,臉上掛著明豔的笑。

孟維夏看了她一眼就撤回視線,垂放在身側的手指掐著掌心,抬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在孟嶠森旁邊坐下。

那朵嬌嬌嫩嫩的花兒能不能勾到宋遇她不知道,但只要能讓孟漸晚噁心,她就覺得自己那番話沒白說。

宋遇隔三差五跟一幫公子哥來俱樂部打球,孟漸晚畢竟不是每次都跟過來,那個女孩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搞不好就逮住機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到時候,以孟漸晚不容人的性子,一氣之下和宋遇鬧掰不是不可能。

孟維夏早說了,她和孟漸晚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平共處,從她來到孟家,搶走她擁有的一切開始,她們就註定站在對立的位置。

原本如果沒有宋遇的存在,她們還能做到互不打擾,現在是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扯平。

她就是想看孟漸晚跌下去的樣子,看她還能不能像往日一樣囂張,還能不能笑得像現在這樣燦爛。

盛音還呆站在走廊裡,盛夏的時節,她出了一身冷汗。

那個女人的話一遍又一遍迴盪在腦海裡,她想要將那些奇怪的聲音驅趕出去,卻怎麼也做不到。

孟漸晚眼裡揉不得沙子,你要真跟宋遇怎麼樣,她一定二話不說跟宋遇離婚……

她一定會離婚的。

一定會離婚。

盛音甩了甩頭,加快腳步往籃球館走,手心裡出了一層汗,溼漉漉的,黏黏膩膩,她移動了下手,貼著紙箱冰涼的地方。

她走進籃球館,在另一邊看臺上看到剛剛跟她說話的那個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對方恰好看過來,朝她揚了揚眉,挑唇一笑。

盛音迅速低下頭,掩飾自己的眼神。

其實她心底很清楚,這些掩飾都是多餘的,那個女人都跑到她面前那樣說了,肯定是將她的心思都看穿了。

她不明白,那個女人為什麼要那樣說。

“喂,你叫盛音?麻煩給我一瓶水。”

左側的看臺上,一個男人趴在欄杆上,朝下伸出一隻手。

盛音手忙腳亂地撕開了紙箱的膠帶,從裡面扒拉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目光不自覺瞥向孟漸晚那邊。

她一直在跟別人聊天,既不關心宋遇,也沒有多看他幾眼,就連跟他說話都忽冷忽熱,感覺就好像是宋遇單方面對她好。

趴在欄杆上的男人身子往後撤的時候,被孟漸晚踢了一下鞋尖,她抬了抬下巴:“幫我拿一瓶。”

她剛剛想喝可樂,被宋遇拿走了,後來他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她喝了幾口就被宋遇接過去了,說了半天的話口乾舌燥。

男人把手裡的水遞給孟漸晚,轉頭找盛音又要了一瓶。

中場休息結束,球場上又熱鬧起來,宋遇在上半場的比賽中出盡了風頭,下半場就回歸了正常水平,偶爾進一個球。

兩個隊的比分越靠越攏,周暮昀隊幾乎要追平了。

趙奕琛想要享受一次贏的感覺,難得沒有叫苦叫累,努力地給宋遇傳球,之前他在周暮昀隊裡都是累了就換別人替補。

“我……靠,宋遇你看你的左邊啊,有人攔球!”

話音剛落,到手的球就被人攔截了。

趙奕琛緊跟著又爆了句粗口,跟一隻蝦似的上躥下跳:“你在幹什麼,你老婆在旁邊看著呢。”

宋遇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主動攬下錯誤:“抱歉,沒有注意。”

趙奕琛:“……”

他還能說什麼,只能繼續奮鬥,感嘆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孟漸晚沒再跟別人聊天,將注意力放在球場上,手上搖摺扇的動作頓了頓,聽著滿場的加油聲。終於,在周暮昀又一次進球后,雙方隊伍的比分追平了。

邊上,周映雪站起來歡呼了一聲:“哇,我哥太帥了!”

孟漸晚仰頭看她,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你剛還說你八哥帥呢。”

周映雪:“我不管,進球的人都帥!”

孟漸晚不置可否。

後面坐著幾個懂球的公子哥,毫不避諱地討論著賽場上的形勢:“上次宋遇進球那叫一個猛,幾乎沒有敵手。打了這麼多場,估計老三把他的慣用伎倆摸清楚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宋遇再想贏就沒那麼輕鬆了。且看著吧,這一場有意思了,精彩不容錯過。”

旁邊一個公子哥搭腔:“誰說不是呢,沒看宋遇現在打得很吃力,周老三這個老狐狸就是厲害。”

“欸,上次開盤下注那些人呢,全部拉過來接著下注啊。小爺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指著撈點零花錢呢。”

“快把小十五叫過來,趁著這場還沒結束,下注還來得及。”

孟漸晚聽著他們滿口的京腔,拖著慵懶的調子說說笑笑,心中一樂,拿摺扇敲了敲掌心,扭過頭去問他們:“按照你們平時的規矩,一注多少錢?”

後排一眾公子哥看著孟漸晚,齊齊地愣住了。

孟漸晚用扇子戳了戳後面那個公子哥的膝蓋:“問你話呢。”

“宋夫人,聽你這話的意思,你也要下注啊?”

“廢話,許你賺零花錢,不許我賺?”孟漸晚一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表情看著那位公子哥。

小帥哥無奈一笑:“不是,您還缺錢啊,您崩跟我這兒逗樂子了,我八哥的經濟大權不都掌握在你手裡。”

孟漸晚沒有浪費口舌反駁他的話,簡單粗暴地解釋:“你腦子是不是不好使?你會嫌錢多嗎?”

這倒也是。

看臺上的一眾公子哥一拍即合,當即就開盤下注。他們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組織起來相當快,每個人買了多少注壓哪個隊贏都寫得清清楚楚。

小十五排行末尾,還得叫孟漸晚一聲嫂子,他討巧賣乖似的咧嘴一笑:“嫂子,你壓我八哥贏?你準備下多少注啊?就憑你們這深厚的夫妻感情,怎麼著也不能比我們哥幾個少吧。”

孟漸晚做沉思狀,看方才的勢頭,她本來有一種想壓周暮昀贏的衝動,但臨門一腳突然想到宋遇的脾氣,要是讓他知道了估計能哭出來。

她看了眼微信裡的餘額,眼一閉,牙一咬,皮笑肉不笑地說:“當然是壓宋遇贏了,就這些,餘額全壓上吧。”

說著,孟漸晚把手機螢幕拿給小十五看,讓他先記錄一下。

一群人的腦袋湊過來看,默默地數了數,六位數,不愧是宋遇的老婆,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本來各位只是玩一玩鬧一鬧,有了孟漸晚的加入,大家的情緒登時高漲起來,對這場球賽的期待值上升到頂點。

“姐姐厲害了,對我八哥是真愛啊!”

“八哥這一場要是贏不了,豈不是要回家跪搓衣板?”

孟漸晚曲著腿,大半個身子轉到後面去,擰著眉毛:“哪兒來那麼多屁話,趕緊的,都有誰還沒下注?”

另一邊,賽場上的宋遇分神朝孟漸晚看了眼,結果就看到一群男人圍著她轉,腦袋都湊到她跟前去了,他只能看到孟漸晚四分之一的側臉,氣得臉都綠了。

因此,他又錯失了一次投球的機會。

趙奕琛趴在地上捶了下,反思自己怕不是個毒奶吧,跟哪一隊哪一隊就不行,簡直是災難。

參與賭球的一眾人都登記在冊,四散開來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坐等著這場籃球比賽的結果。

很快,大家就發現,周暮昀隊反超了六分。下一秒,他隊裡的成員又進了一個球,三分球,這下反超了九分,差距一下子就拉開了。

孟漸晚正咀嚼著零食,見狀,嘴角抽了抽,臉上的表情屬實一言難盡。

她有預感,她的錢要打水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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