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從公司離開時跟孟漸晚說了一聲,自己晚上要和朋友聚會,他沒有要求她開車過來接自己,沒想到她一聲不吭就過來了,好巧不巧聽到他那句不要命的發言。真是老天爺都不讓他好過。

雖然他沒說具體的聚會地點,但這個地方孟漸晚不是第一次來,一聽宋遇說要跟朋友聚會,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裡。

大堂經理早就對孟漸晚眼熟了,親自幫她按好電梯放她過來,甚至都沒跟包間裡的宋遇打聲招呼。

孟漸晚為昨晚的事感到幾分抱歉,結束訓練後就開車過來了,心想如果宋遇喝酒了,她正好可以接他回家。

誰曾想,她一推開門,目光還未搜尋到宋遇的身影就先聽到他的聲音。

他說她最近太囂張了,要送她去報名參加《變形計》?

孟漸晚咬咬牙,點了點頭,暗道很好,非常好,她想給他個驚喜,卻不料他先給了她一個驚喜。

她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站在宋遇身後,等了半晌,不見他轉過頭來,她只好垂下雙手搭在他肩膀上,藉此提醒他不要裝死。而後,她明知故問:“你剛才說什麼?”

宋遇聽出了這句話的潛臺詞:狗子,你死定了。

其他人一臉玩味,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想目睹宋遇這個傳聞中的“妻管嚴”到底能“慫”到什麼地步。

畫面靜止了足足三秒,宋遇緩緩扭過頭,看著自家夫人明豔動人的面容,舒爾一笑,溫聲說:“我在跟燕北開玩笑呢,怎麼可能讓你參加綜藝節目。”

被點到名字的燕北摸了摸下頜,匪夷所思道:“只是玩笑嗎?你問我話的時候,語氣那麼認真,我都在考慮了。”

孟漸晚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道:“編,接著編。”

任憑宋遇舌燦蓮花也編不出令孟漸晚滿意的理由,他拉住她的手輕晃了一下,偏過頭避著眾人低聲說:“我錯了。”

話落,宋遇仰著頭觀察孟漸晚的臉色,她面無表情,不知氣消了沒有,他繼續討好地拉她的手,思忖片刻,提議道:“我們回家?”就算她要動手,也不能當著他兄弟的面啊,那他多沒面子。

其他人離得遠,沒聽清宋遇說了些什麼,單從他的表情就可以判斷出他鐵定說了好些討饒的話。

孟漸晚抽走自己的手,點了下下巴:“走吧。”

宋遇順從地站起身,拿起椅背上搭的西服外套穿上,對看戲的幾人說道:“你們繼續,我先走了,今晚的消費算我賬上。”

趙奕琛笑呵呵地舉起一杯酒,面上略帶揶揄:“小八,是你把我們約出來的,你怎麼把我們撂下自己先溜了,你這樣以後誰敢跟你出來喝酒?”

宋遇抬手整理衣領,扣好衣襟的紐扣,當沒聽見趙奕琛的話,拉著孟漸晚的手走出了包廂,隨手關上門,隔絕了他們一群人八卦滿滿的視線。

許瞻盯著他們的背影,直到那扇門徹底合上,一絲縫隙也沒有,他才淡淡地收回視線,輕啜著杯中的酒。他已經自己收拾好了情緒,沒想到看到這一幕,他心底仍然不是滋味。

趙奕琛搖頭感慨:“我還是低估了小八的慫勁兒,逃得這麼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趕著回去跪搓衣板。”

其他人笑了笑,並未回應。

宋遇表示自己沒跪搓衣板也差不多了,從樓上包間出去到進電梯下樓的一路上,他都在說好話哄人。

“晚晚,我怎麼可能讓你參加綜藝節目呢,我就是隨口一說。”

“你怎麼突然過來找我了?是特意來接我回家嗎?”

“晚晚?你別聽燕北胡說,我就是開玩笑的,才沒有認真。”

電梯傳來“叮”的一聲,金屬門朝兩邊開啟,孟漸晚率先一步出去,因為一隻手被宋遇牽著,看著像是她把他拽出來的。

大堂經理摸了摸鼻尖,當作什麼都沒看到,視線轉向另一邊。

孟漸晚的車就停在娛樂會所門口,她徑直坐上駕駛座,等了一會兒,宋遇坐在了旁邊的副駕駛,沒系安全帶,側過身看著她。

眼下,狹小封閉的空間裡只剩下兩個人,孟漸晚沒憋住笑起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宋遇,你就說你是不是裝的?你有那麼怕我嗎?”

沒領證的時候,他就時常挑釁她,哪怕被打了也不能阻止他調情的步伐,試問自從結了婚,她幾時對他動過手,他反而裝起弱小來了。

孟漸晚手指下移,撓了撓他的下頜,調戲人似的,吊兒郎當地笑道:“我懷疑你才是在外面壞我名聲的人。”

看宋遇那幫朋友的表現就知道了,一個兩個見了她都肅然起敬,好似她有多麼會調|教人。

敢說不是宋遇的“功勞”?

宋遇沒心思分辨她的話,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她的指尖,她的手指溫熱,輕輕地搔過他的下頜,帶起陣陣癢意。他輕滾著喉結,在享受和阻止之間糾結了數秒,最終選擇了後者。他捉住了她的手,黑眸沉沉地看著她。

孟漸晚不緊不慢道:“別以為你不回答我就能放過你。”

宋遇喉結又滾了一下,拽著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臉離她越來越近。孟漸晚瞬間會意,臉往後仰,眼角的餘光飄忽,怒道:“你幹什麼呢,這是在馬路邊!”

一句話讓宋遇的腦子清醒了,他眼睛閉了一會兒,再睜開眼時正襟危坐,只是還握著她的手不放,想起她剛才的問題,他語氣無辜道:“我裝什麼了?”頓了下,他表情正經,“圈子裡現在還有人不知道我怕老婆嗎?”

這個傳言很大一部分原因確實是來自宋遇日常的表現,卻也是事實,他萬事以孟漸晚為主,在外人眼中可不就理解成了他怕她。

孟漸晚沉默半晌,最終無言以對。

她忽然發現一個恐怖的事實,那就是她最近越來越說不過宋遇了,在言語上佔不到半點上風的感覺很不妙。

她索性不糾結了,提醒宋遇繫上安全帶,然後開車載著他到常去的餐廳吃飯,打算吃完晚飯再回家。

孟漸晚沒來之前,宋遇空腹喝了兩杯酒,當時喝得又猛又急,這會兒酒勁兒上來,便覺得胃裡有點難受。

孟漸晚嘴上沒說什麼,大概是注意到他臉色不太好,到餐廳以後,拿著選單點了幾道自己愛吃的葷菜,多加了一碗清粥。

宋遇手裡握著手機,低頭檢視訊息,沒注意到她點了哪些菜,等服務員把一碗清粥放在餐桌上,他抬起眼眸訝異地看著孟漸晚。

“看什麼看?給你點的,你以為我會喝白粥?”孟漸晚兇巴巴地把放在餐桌中間的那碗一看就讓人沒食慾的白粥推到宋遇那邊,順便鄙視他,“你酒量不好學人家喝什麼酒,裝抑鬱青年?”

宋遇:“……”

被老婆訓得一句話不敢反駁。

孟漸晚訓完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頤,油爆蝦、啤酒牛腩煲、香辣口水雞……全是她的心頭好。然而,對面的宋遇慘兮兮地捏著勺子喝沒有任何味道的白粥。

他掀起眼簾看她一眼,想著想著,心裡倏地比吃了蜜糖還甜滋滋。

孟漸晚停下筷子,喝了口熱茶,注意到他的視線,她微微眯起黑眸,目光一凝:“你笑屁啊。”

宋遇莞爾:“我笑你。”

孟漸晚:“……”

宋遇支著下頜眨巴著一雙狹長的眼,不用她言明,他也能猜到她是看出他不太舒服才給他單獨點了一碗白粥,即使她表情和語氣都兇狠得像是要吃人。

其實他的情況沒有那麼嚴重,只是輕微的反胃而已,他自己都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不知道孟漸晚是怎麼猜到的。除非,她一直在觀察他……

想到此,宋遇低頭笑笑,心甘情願地舀起一勺勺白粥送進嘴裡,一口菜都沒嘗過,乖順得不得了。

孟漸晚越發感到莫名其妙,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填飽了肚子,抽出餐巾紙擦了擦唇上的油漬,拿著手機去前臺結賬。

一碗軟糯熱燙的白粥下肚,宋遇只覺得胃裡暖了起來,當然心裡更暖,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很快消散,起身去櫃檯那邊等她,只見她轉過身來,淡淡地問自己:“用不用再給你打包一份宵夜。”

宋遇:“不用。”

孟漸晚再沒多問,低頭點開手裡支付寶的付款碼,輕抬了下手,讓櫃檯後面的收營員掃自己的手機螢幕,剛收回手,就聽見身後宋遇低聲跟她說:“你等等我,我去一下洗手間。”頓了下,又問,“你要不要去,我們一起?”

孟漸晚:“???難道我還能跟你進同一個地方?”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行了,你不用解釋。”孟漸晚無情地打斷他的話,擺了擺手驅趕他,“你趕緊去吧,我等你。”

跟他比起來,孟漸晚覺得自己才是那個體貼的男友,吃完飯還得耐心等待女朋友去洗手間補妝。

她結完賬,走出餐廳的大門,單手插進褲兜裡,另一隻手握著手機玩。

身側的門開啟又關上,一道龐大的陰影覆過來,孟漸晚側目看去,只見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從餐廳出來,為首的那一個虎背熊腰,喝得醉醺醺的,身體東倒西歪,目光在看見她的那一刻變得曖昧:“沒看出來,原來是個美女呢。”男人咧嘴一笑,噴出滿嘴的酒氣,語氣輕佻,“美女,交個朋友啊。”

孟漸晚起初背對著餐廳大門,從裡面往外看就是一個穿著運動外套、工裝褲的女人,別說模樣,就連身材也被寬大的衣服遮擋住,再加上人家個子高,如果忽略她的長髮,是男是女都無法分辨。

此刻近距離一瞧,一群男人的眼神登時就亮了起來,沒想到冷酷的外衣遮掩下,是張漂亮到極致的臉蛋。

孟漸晚收起手機,兩手揣兜看著那個男人。對於這種一喝醉了酒就醜態畢露的男人看得多了,她見怪不怪,露出嘲諷的表情,冷冷道:“交你媽的朋友。喝了幾杯酒連你奶奶我都不認識了?”

宋遇剛從餐廳出來就聽見孟漸晚的聲音,加快腳步走到她身邊,蹙著眉看向對面一群男人,沒問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攬住孟漸晚的肩膀,一股壓迫力外放,氣勢逼人:“各位想跟我老婆說什麼?不如先跟我聊聊。”

幾個醉態明顯的男人看出宋遇衣著名貴,通身的氣質絕不是一般的有錢人能擁有的,十有八九是個惹不得的高門權貴。

幾個男人互相對視,不知是真喝醉了還是腦子留有幾分意識,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離開了,走遠了才罵罵咧咧發洩怒火。

華燈初上,一眼望去長長的車流如銀河般蜿蜒至遠方,看不到盡頭。

對面的商鋪燈光璀璨,琳琅滿目的珠寶首飾折射出無數道光芒。宋遇輕舒口氣,低垂著眼眸看身邊的人:“你沒事吧?”

孟漸晚仰面看著他,用眼神告訴他“你問的是屁話”。他應該擔心的是那群人的安危,如果他再晚來一步,而那群人還沒有自覺離開,她就要動手給他們點苦頭吃吃了,讓這些社會敗類知道有些人不能惹。

宋遇嘴唇抿成平直的線,別過臉笑了一聲,顯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並且準確地猜到了她的想法:“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要動手打死他們了?”

他用了誇張的說法,按照孟漸晚的秉性,不會打死人,一頓教訓是跑不了的。

她挑了挑眉,抬腳走下臺階,聲調上揚地嗯哼了一聲,表示他猜對了。

宋遇跟在她身後下臺階,他步子跨得大,兩步就追上了她的步伐。他今天戴的是那副綴著金色細鏈的眼鏡,溫柔多情,路邊的燈光淺淺一層掃在他頭頂,髮梢被染成溫暖的色澤。他眉眼垂斂,無聲地笑起來,他就喜歡她對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兇狠的樣子。

車停在對面馬路邊的停車位,兩人站在人行道旁,靜靜地盯著前方的紅燈倒計時。等到紅燈變綠燈,宋遇牽起孟漸晚的手,帶著她穿過馬路走到另一邊。

孟漸晚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車前燈閃了兩下,宋遇給她拉開駕駛座的車門,看著她坐進去,他才繞到另一邊。

上了車,宋遇突然開口:“我們要不要回公寓?”

孟漸晚:“……?”

她吸了口氣,按照以前的種種跡象,宋遇口中的這句話可以等量替換成“我們要不要睡一覺”。

孟漸晚偏頭看他,冷淡道:“過來。”

宋遇盯著她的臉打量片刻,遲疑地傾身過去,在她靠近自己的那一刻,他又嗖一下縮了回去:“你不會要謀殺親夫吧?”

孟漸晚默然。宋遇想了想,還是湊過去,誰知她伸手捏住他的耳朵,把他拉到自己的面前,吻住他的唇。

宋遇愕然地眨了眨眼,而後蹙了下眉。

孟漸晚往後退了一點,與他四目相對,能輕易察覺到他細微的動作,這個狗男人突然皺眉是什麼意思,她主動親他,他還不樂意了?

宋遇舔了舔嘴唇,說出一個事實:“你嘴裡都是辣味。”她那會兒在餐廳裡點的菜大部分都是辣菜。

孟漸晚怔忡片刻,點了下頭,不親拉倒。

她鬆開捏著他耳朵的手,準備坐回去,宋遇輕嘖了聲,伸手把人撈回來,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低低地說道:“我又沒說不親……”

話音未落,他就掌控了主動權,輕輕吻上她的唇,不斷加深。

孟漸晚也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覺得他剛才站在餐廳門口威脅人的樣子可愛又帥氣,想跟他接個吻。

但宋遇慣常會得寸進尺,接吻的間隙不忘替自己謀福利:“你看我今晚有望被翻牌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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