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和孟渭懷下了幾局棋,窗外就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落地無聲。這幾天斷斷續續的降雪,整座城市早就被冰雪籠罩,入目可見皆是白雪皚皚。

菜品準備得差不多了,梅思琇把剩下的活兒交給阿姨,擦了擦手從廚房裡出來,恰好看到茶几上的小茶壺見了底,裡面所剩的茶水顏色淡淡,於是走過去端起茶壺,準備重新泡一壺。

宋遇眼尖,趁著孟渭懷收棋子的工夫,跟他打了聲招呼,起身到客廳旁邊的茶室幫梅思琇泡茶。

“你快去外面坐著吧,這裡我來就可以了。”梅思琇不讓他動手。

宋遇笑了笑:“我泡茶還行,讓你和爸嚐嚐我的手藝,晚晚都說好喝。”

聽他這麼說,梅思琇就停了手,把茶壺交給他,自己卻沒有離開,看他倒掉茶壺中剩下的茶水,拆了一包新的茶葉,沒用手去抓,用竹鑷夾起兩小簇放進茶壺裡。

宋遇舉手投足都透著良好的教養,不急不躁、穩重自持,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竹鑷,垂著眼看了下茶葉的量,又添了幾根進去。

梅思琇嘆口氣,忽然生出一絲感慨和欣慰:“晚晚結婚後變了不少。”

宋遇手上的動作沒停,倒了開水進去,過濾一遍再倒掉。他微抬眼簾,嗓音清潤,似茶水氤氳:“她哪裡變了?”

他和孟漸晚朝夕相處,要說哪裡有變化他還真沒察覺出來。

“我也說不上來。”梅思琇閒話家常一般隨口說著,低頭笑了一下,“感覺溫順了不少,看著比以前開心明朗。”

宋遇也跟著笑,哪裡溫順了,岳母是沒見過孟漸晚拿著筆在他身上亂畫的樣子。

梅思琇:“我之前想跟你聊聊的,一直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您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不用有顧慮。”今時不同往日,宋遇領了結婚證有了底氣,早就沒有了當初見家長的緊張感,面色不改地泡好了茶,蓋上壺蓋,擺出認真聆聽的姿勢。

“一時半刻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主要還是想跟你說晚晚的事。”梅思琇說,“她的性子你也知道,肆意灑脫、不受拘束,我雖盼著她到了適婚的年齡就嫁人,可也擔心她嫁到別人家,做不好人家的媳婦。”

宋遇寬慰道:“您不用擔心,晚晚挺好的,我爸媽和奶奶都很喜歡她,我也覺得她這樣很好。”

“晚晚一向跟她爸爸比較親,我說的是她親爸爸。”梅思琇說著說著,眼眶微潤,聲音也很低,除了宋遇,客廳裡的人都聽不見,“她爸爸在世的時候疼她疼得跟心頭肉一樣,什麼都慣著她,小學一年級上學放學都是騎在她爸肩上,一步都不願走。因而她從小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調皮搗蛋。她爸爸出事那段時間,她變得沉默寡言,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後來就是跟著我住進孟家,性格雖然跟以前一樣活潑,卻始終讓我覺得有哪裡不一樣,我每次問她,她也不願意跟我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來也很少跟我聊外面的事,包括你們匆忙結婚,我問過她原因,她也是含糊其辭……”

梅思琇頓了下,抹了一下眼角,勉強露出笑臉:“跟你說這些不為別的,就是希望你多擔待,好好陪晚晚過日子。”

宋遇被她說得喉頭略哽了一下,聲音低沉應道:“我明白。”

“她是我生的,我比誰都瞭解她是嘴硬心腸軟的人,往往越是在乎越說不在乎,真正不在乎的人,她連多瞧一眼都不會。”說到這兒,梅思琇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往後你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宋遇:“嗯。”

梅思琇抬手摸了摸臉頰,調整了一下情緒,放鬆道:“我們出去吧,再不出去茶都要涼了。”

宋遇端起茶壺,跟梅思琇一前一後走出茶室。

孟漸晚的目光在電視上,裡面播放的綜藝節目正好到遊戲整蠱環節,嘉賓和主持人頻頻鬧出笑話,旁邊的孟嶠森笑個不停,她卻表情淡淡,看向不遠處的梅思琇。

她微垂著眼,眼眶泛著紅,走在後面的宋遇倒是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異樣。

孟漸晚把遙控器放下,想過去問一句,結果梅思琇中途去了廚房,她只好暫時壓下好奇心,坐著沒動。

宋遇坐下來,給每人倒了杯茶,繼續跟孟渭懷下棋,注意到孟漸晚看過來,他眨了下眼睫,像是詢問她怎麼了。

其他人在場,孟漸晚不方便問話,面對宋遇詢問的眼神,她只好傾身從果盤裡拿了個醜橘,隔空丟給他。

宋遇猝不及防,手忙腳亂去接,幸好孟漸晚扔的力道剛剛好,他輕鬆接住了,只是動作幅度有點大。一旁看電視的孟嶠森看了過來,隔得遠一點的孟維夏下意識也扭頭看過來,坐在宋遇對面的孟渭懷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宋遇輕咳一聲,從棋盒裡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孟渭懷收回視線,注意力跟著回到棋局中。

宋遇抽空三兩下剝掉橘子皮,把裡面完整的橘子連同蓮花狀的橘子皮一起塞回孟漸晚手裡,整個過程不動聲色,做完了就低下頭看著棋盤,手指從棋盒裡抓起幾顆黑子把玩,棋子碰撞間發出叮噹輕響。

孟嶠森目瞪口呆了一會兒,瞧著孟漸晚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冷不丁哼了聲:“你怎麼這麼懶?”

孟漸晚扯下兩瓣橘子塞進嘴裡,表情挑釁:“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孟嶠森拿著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大,他說話的聲音混合著電視裡傳出的搞怪笑聲:“真不知道宋遇看上你哪一點。”

孟漸晚半邊身子靠著沙發,手臂慵懶地撐著頭,直接用嘴巴去叼手裡的橘子,一瓣接一瓣叼進嘴裡,對孟嶠森的話不予理會。

他自討了沒趣,自覺閉了嘴。

那邊,孟維夏餘光掃過孟漸晚,只注意到她臉上寫著明晃晃的得意。她也很想知道,宋遇到底看上孟漸晚哪一點。即使她跟宋遇說了孟漸晚答應跟他結婚的真正原因,他也只當沒聽到。荒唐。

孟漸晚吃完了橘子,把皮丟進垃圾桶,起身去廚房看做菜的情況。

——

廚房裡兩個人忙活到七點一刻,眾人才從客廳移步到餐廳。頂上是燈籠紙做的吊燈,灑下來的燈光溫暖柔和,氣氛都因此溫馨了許多。

孟老太太臥病在床沒有出來,稍後阿姨會單獨給她準備晚餐,其他人都依次落座。宋遇左邊坐著孟渭懷,右邊坐著孟漸晚。

上次宋遇過來拜訪,因為還有工作要處理,沒能跟孟渭懷喝一杯,當時是以茶代酒,這次特意先自罰了一杯作為彌補。

孟渭懷樂開懷,直說他太客氣。

除了孟維夏的沉默,這頓飯總體來說還算和諧愉快。

不巧的是,吃飯的時候,外面的雪下大了,孟漸晚和宋遇兩個人都喝了酒,沒辦法開車回去。

孟漸晚說:“打個電話讓司機過來接吧。”

宋遇剛準備拿出手機,想起來司機今天請假了,無奈道:“司機沒空過來,我叫個代駕。”

“還在放年假,代駕也不容易找。”梅思琇看了眼窗外的情況,片片雪花裹挾著狂風打在窗玻璃上,擔憂道,“雪下得這麼大,又是大晚上,誰來開車都不安全。今晚就別回去了,明早再走吧。”

孟渭懷附和:“聽你媽媽的話。”

宋遇拿不定主意,偏頭看向孟漸晚,她本就是懶人一個,自然是聽從了建議:“那就留下來吧。”

梅思琇趕忙上樓去鋪床,宋遇和孟漸晚還沒辦婚禮,但兩人已經領了結婚證,也就沒必要再另外收拾一間客房,她只整理了孟漸晚以前住的房間,換上乾淨的床單被罩,又去孟嶠森那裡找了套沒穿過的男士睡衣拿過來。

一切收拾妥帖,梅思琇打量了幾眼,確定沒問題才離開。

將近十點,兩人從樓下上來,宋遇之前來過孟漸晚的房間,這次不用她帶路就輕車熟路進去,先開了房間裡的燈。

孟漸晚看到他眼睛裡藏不住的笑意,莫名其妙道:“有什麼好笑的?”

宋遇反手關上房門:“第一次睡你的床,我興奮不行嗎?”

“……”

宋遇躺在床上感知了一下,偏過頭時從床尾的書架上看到孟漸晚大學時期的照片,瞬間來了精神,從床上下來拿起相框。

是孟漸晚畢業時拍的照片,她穿著黑色的學士服,領口有一圈粉色,表情冷酷,像是不耐煩,卻擋不住姣好的容顏。

宋遇又逐一翻看其他的照片,想多瞭解以前的孟漸晚,在他準備抽出書架中間的相簿時,被孟漸晚阻止了:“你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這些照片都是梅思琇以前給她收拾房間時,挑選了幾張比較好看的個人照裱框起來,剩下的則安然存放在相簿裡。

宋遇避開她的手:“怎麼就叫亂動了,我看一眼也不行?”

孟漸晚:“不行。”

宋遇捏著她的臉,沒捨得用力:“孟漸晚,你怎麼這麼小氣,你動我東西,我什麼時候說過你。”

孟漸晚拗不過他,沒再跟他拉鋸戰,隨了他,自己拿著睡衣準備去浴室洗澡,剛走了兩步,忽然有人在外面敲了兩下門:“晚晚,睡了嗎?是我。”

孟漸晚折過去開門,門外的梅思琇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加溼器:“我忘了把這個放你房間了,暖氣足,不開加溼器很乾燥,容易上火。”

“我知道了。”孟漸晚連忙接了過來,“你早點休息。”

梅思琇沒多停留,送完東西就下樓了。

孟漸晚回過身把加溼器插上,看到宋遇坐在床邊一頁一頁翻著相簿,神情專注地像是在看重要檔案。

她調了下加溼器的擋位,然後就去了浴室。

宋遇很快翻完了一本相簿,裡面是孟漸晚來到孟家以後拍的一些零碎的照片,看的出來她很不喜歡拍照,每一張的表情都拽拽的,冷酷到不行。

宋遇合上相簿的時候,指腹觸碰到其中一張,感覺厚度不太對勁,他頓了一下,從這張照片的夾層裡又扯出了一張。

照片有些年頭,邊緣處泛黃,還有些暈染出來的花紋,散發著一股受潮的味道,畫質很模糊,但是仍能辨認出上面的男人樣貌清俊,瘦瘦高高。男人脖子上坐著一個小女孩,頭頂紮了一個丸子,戴著紅色的髮圈,六七歲的模樣,咧著嘴巴笑得很開心,唯一讓人感到好笑的是她缺了兩顆門牙。

這應該是孟漸晚和她的親生父親。

浴室的門鎖傳來輕微的響動,宋遇連忙把照片塞進夾層裡,合上了相簿,一鼓作氣放回書架上。

孟漸晚出來的時候,宋遇兩手搭著膝蓋坐得端端正正,像是做錯了什麼事的心虛反應。她擦著頭髮,目含探究:“你做什麼了?”

宋遇起身抱著睡衣,目光閃了一下:“沒做什麼啊,我去洗澡了。”

等他出來時,孟漸晚已經躺在了床上,黑長髮鋪了滿枕,兩隻手舉著手機在看什麼。宋遇掀開被子在她身邊躺下,手撐著頭側臥,看著孟漸晚的臉。

他以前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她,可是梅思琇的一番話,再加上那本相簿,又讓他覺得自己瞭解得還不夠多。

宋遇試探道:“孟漸晚,你愛我嗎?”

孟漸晚猛地偏頭,手機差點掉下來,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在發什麼瘋。

“你回答我。”宋遇執著道。

“不愛。”孟漸晚說著,視線重新轉回到手機上。

梅思琇說,她心裡越在乎越是說不在乎,那他可不可以理解為孟漸晚嘴上說不愛,心裡是愛他的。

想到這些,宋遇低低地笑了聲,湊過去吻她,孟漸晚這下沒拿穩手機,砸在了宋遇腦袋上。

他捂著後腦勺輕“嘶”了聲,暫時沒心思去管手機,捏著她的下巴讓她張嘴。

“宋遇,你有病啊,突然……”餘下的話都被吞掉了。

過了良久,宋遇喘口氣鬆開了手,孟漸晚探手摸自己的脖子,那裡一片濡溼的印記,全是他弄的。

孟漸晚眯了下眼,罵人的話還沒說出來,宋遇就摟著她的腰低啞道:“先記著,回去再補償我。”

剛才親吻到正濃時,他問了她願不願意,她沒拒絕,可這裡是孟漸晚的閨房,他不能不講規矩胡鬧,所以及時停了手。

孟漸晚側了側腦袋,瞧見他閉著眼額頭覆了層薄汗的樣子,一時沒忍住笑出聲。

宋遇聽到動靜眼皮顫了顫,睜開眼睛,眸色沉沉,裡面還有隱忍的情緒,呼吸都還是亂的,嗓子這會兒是真的啞得說不出話來了。

孟漸晚又是一笑,摸摸他的臉:“行了,我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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