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誰!”

舉著火把的騎士勐地轉身,耀眼的火光碟機散了籠罩著身後幾尺範圍的黑暗,至於更遠處,火把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騎士眼眶四周的肌肉因為過於用力而顫抖著,他身後的搭檔也警惕地轉過身,一手扶著他的肩膀,兩個人如凋像一般一動不動凝視著眼前的黑暗,足足僵持了十來秒,直到四面八方的巷子裡傳來鐵靴與磚石碰撞的聲響,兩人才稍稍放鬆警惕。

“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一分鐘時間,便有十來個騎士匯聚到了這裡,包括這一隊巡邏騎士的隊長。

“沒有……”

最先發出聲響的騎士搖了搖頭。

“沒發現什麼情況,只是感覺好像有人從後面過去了……”

話還沒說完,他腦袋上便被隊長用劍面抽了一下,即使戴著厚重的頭盔,勐烈的震動還是讓他感到暈乎乎的,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別咋咋呼呼的!確定發現目標再發警報,不明白嗎!”

若是有點風吹草動便這樣,對方想要調虎離山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當然,隊長自己的想法其實更直接,他招了招手,將其餘騎士都招到身邊,壓低聲音囑咐道:

“一個個都給我機靈著點!咱們要抓的人是誰?是卡斯蘭娜家的前任繼承人!女武神部隊的隊長!不提人家卡斯蘭娜的姓氏,你們覺得自己打得過她?咱們一整個小隊也不夠人家熱身的,每個月不過四個金格羅申,不至於這麼賣命!再說,之前尼可拉斯主教在晚會上宣佈要讓奧托大人繼承主教的位置,奧托大人是誰?是目標的未婚夫啊!聽我一句勸,未來還不曉得怎麼樣呢,咱們可沒必要趟這趟渾水,都明白了嗎?”

“明白!”

一眾騎士低聲應和,而後隊長揮了揮手,大家各自舉著火把走回原本劃定的巡邏區域。

眼看著十幾朵火把如散開的火星一樣快速分離,腳下的街道很快又被黑暗與靜謐籠罩,今夜此地,唯有鐵靴、甲裙的碰撞在不厭其煩地迴響。

奧托長舒了一口氣,他試圖去挽卡蓮的手臂,卻發現對方已經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此時正站在屋嵴上,抬頭仰望著從厚重的烏雲中冒出一個尖的月牙。

奧托失落地搖了搖頭,拍了拍卡蓮的肩膀:

“走吧,再拖延下去,明早天亮前是趕不到卡斯蘭娜在郊外的莊園了。”

“嗯。”

卡蓮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可以了,奧托,你就送到這裡吧。”

“啊?這……”

“說起來,還要謝謝你。你也聽到了吧,他們對我投鼠忌器,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呢。”

“卡蓮,我……”

奧托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嘆息道:

“其實也沒什麼,他們同樣也說了,我的影響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即使不考慮我,他們依舊會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卡蓮聽了這話,用力點了點頭:

“也是啊,不過我就是這個意思。”

奧托沉默了,他之前想要護送卡蓮出城,是以“萬一被騎士發現,我可以憑藉阿波卡利斯家族的名頭解決一些麻煩”的名義。

現在看來,他確實有些多餘。

不過,更讓他感到有些難堪的是,卡蓮讓他此時離開,很難不讓人覺得她把他當作了一種用完即丟的一次性用品。

當然,奧托很清醒地明白,這不是卡蓮的本意,可以這樣的形式展現出來,還是很難不讓他覺得有一點悲傷。

畢竟他們兩個的靈魂曾經靠的那麼近,一度到了要相依為命,只有彼此的地步……不,奧托此時反而覺得,或許這也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畢竟從小因為體弱多病而不受人喜歡的只是他自己,而卡蓮在遇到他之前,有她父親,有她的弟弟妹妹、甚至還得算上埃莉諾,算上薇拉,是卡蓮將他帶入了嶄新的世界,成為了聯絡他與其他人的紐帶,而非相反。

“或許……或許她從來不需要我……只是我需要她……”

而作為連線他與整個世界的紐帶,失去了卡蓮,奧托也就失去了整個世界,難道不是這樣嗎?

奧托用手撐了兩下,卻不知怎地,就是無法從房頂上爬起來。

他再轉過頭看向卡蓮的背影,卡蓮仍舊站在原地,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或許……她在等待……”

這樣的想法不過剛剛冒頭,奧托就苦笑著將其驅散。

“好吧,卡蓮,接下來……一路保重。”

卡蓮的背影微微晃動了一下,不過恰巧有一道夜風掃過,牽引著她的髮絲與衣服的輪廓,正好將那微不可察的顫抖給抹消於無形。

可奧托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又或許他的視線並沒能看到卡蓮的顫抖,只是空氣搖動帶來的錯覺,使他歪打正著而已。

一股熱意從心臟蔓延到了四肢,他的心向上提了一提,多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希望。

於是他又開口擔心道:

“卡蓮,你確定卡斯蘭娜家族在郊外的莊園安全麼?我……我不是質疑盧卡叔叔,只是,莊園裡畢竟還有下人什麼的,人多眼雜,若是被發現,到時候盧卡叔叔他們也不好做……又或者會牽扯到整個卡斯蘭娜家族……”

“然後呢?天命總不會因此就把卡斯蘭娜家族連根拔起的。是卡斯蘭娜、沙尼亞特和阿波卡利斯創造了天命,而非相反。”

卡蓮瞥過頭,今夜的月光泛著一絲綠意,與她水藍色的眸子交相輝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奧托好像看到卡蓮的眼中有什麼亮晶晶的一閃而過。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冷笑:

“再說,我不逃去那裡還能去哪兒?總不至於躲你們阿波卡利斯家裡,還是沙尼亞特?對不起……我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奧托張了張嘴,他想要說什麼——他在城外,其實有秘密研究基地,他可以讓卡蓮躲到那裡!還有什麼地方能比那裡更隱蔽?

但奧托說不出口……因為那裡、因為那裡的黑暗同樣是……他不能讓卡蓮看見的地方。

哈,也不是不能讓卡蓮看到。就算讓卡蓮見到,也不過就是讓她徹底明白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是一個沾滿了數不清又洗不盡的鮮血與罪孽的劊子手,甚至……可以預料的,若是向她辯解,告訴她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血腥實驗究竟是為了誰而做的,以卡蓮的性格,她會更加厭惡奧托的同時,也會更加憎惡她自己的存在吧。

但這一切究竟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呢?她會徹底看清奧托·阿波卡利斯的真面目,從而放棄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當然,這對於她來說可能也算不上什麼壞事。

而對於奧托·阿波卡利斯而言,他會徹徹底底地失去卡蓮。但問題在於……難道他現在就沒有失去卡蓮嗎?

不……不不不,應該說,難道他曾經擁有過卡蓮嗎?

想到這裡,苦澀的笑容再次於他臉上盪漾開來。

也是,奧托,你曾自以為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帶來的,而你從未擁有過她,所以你也從未擁有過一切。

那麼,還是帶她去那裡吧,反正一切的錯誤、一切的後果都由奧托·阿波卡利斯承擔,這也是他犯下罪孽應得的報償。

“呼……卡蓮,你還是……”

夜風一遍又一遍地吹拂著他的劉海,他就這麼半張著嘴坐在僅有他一人的屋頂,呆呆地望著頭頂的月牙。

雖然只是月牙,但月光皎潔,一切都像是浸潤在了一汪碧綠的水中,柯洛斯滕起起伏伏的屋頂、城牆與更遠處的山巒不過是水底無人在意的礁石罷了。

是的,月亮終於掙脫了烏雲的束縛,但是又有什麼用呢,終究晚了這麼一點。

她已經看不到這一份皎潔的月光了,奧托也無法再對她說些什麼了。

良久,他終於低下頭,看了眼自己右手掌心。

月下光影重重,遠處一切的輪廓都分明清楚,但當奧托看著自己的手掌,試圖看清掌心線條的輪廓時,一切又都變得晦暗不清,彷彿那無法預見的前路。

那那些清晰的輪廓又代表著什麼呢?

奧托恍然大悟——那是歷歷在目的過去,是過往一切的記憶,但也只不過是清晰得見的輪廓罷了。

…………

“笨蛋……笨蛋……笨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身為普通人的奧托跟在身邊對於卡蓮是一種拖累,當她一個人輕裝離開,只不過於屋頂幾個起落,便來到了柯洛斯滕南面的山腳下,這裡的城牆有缺口,卡蓮輕而易舉地翻牆而出,而後沿著山路不斷向上。

翻過這座山,大概再走兩三個小時,就能到達卡斯蘭娜在城外的一座莊園,也是她叔父盧卡和妻子海倫娜目前居住的地方。

畢竟,卡斯蘭娜家族目前雖然由盧卡管事,但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按照嚴格的血脈來算,弗朗西斯這一脈才是主脈,雖然人脈凋零,但尚有卡蓮和威廉兩人,再說卡斯蘭娜家族和平時也沒有什麼事好管,與其待在城內,不如到城外的莊園快活快活。

而盧卡叔叔……盧卡·卡斯蘭娜……應該是可靠的吧?

卡蓮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惘,但隨即又被堅定所取代——

“不論如何,盧卡叔叔都揹負著卡斯蘭娜的姓氏,雖然他平常是太過善於妥協了一些,但應該不至於連我這個侄女都賣了吧……不過,確實不能在莊園長期滯留,奧托說的對,這件事終究是我魯莽了,沒想到正好和古堡議會的進攻撞在了一起,絕對不能牽連到家族……”

卡蓮停下腳步勐地深呼吸了一口。

“明日一早在莊園和盧卡叔叔打個招呼,若是能從那裡取一點物資就更好了……再之後該去哪裡呢?去神州?若是能學得赤鳶仙人十分之一的本事,如今也不會如此狼狽吧……”

另外,關於欽察草原那一日仙人提出的問題,她隱隱有所感悟,可又說不清楚這答桉是否正確,她還想請教仙人來著。

仔細一想,從這裡出發到太虛山也要幾個月的時間,正好也夠仙人處理完南海的問題吧……

未來一有了規劃,卡蓮重又覺得身體充滿了幹勁,但沒走兩步,她又變得有些有氣無力。

“那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對於奧托,卡蓮如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若說失望,多少有一些吧,畢竟他居然製作了那麼危險的武器,差一點便要造成無法挽回的傷亡……

但不管以前怎麼想,卡蓮如今也不想深究了。至少,這件事並未造成切實的後果,明軍不知從何處提前得到了情報,早就把大營撤空了,甚至還反過來給女武神設計了陷阱。哈,也不能說不知從何處,應該就是和那個男人有關吧。

或許,這幾個月來對於奧托的疏遠真的有些過分了?

卡蓮揪著女武神常服的金色滾邊,她的思緒紛亂異常。

她多希望,剛才奧托能站起來,堅定地跟上自己,拋去阿波卡利斯這個姓氏帶來的榮譽,去為了……

呵呵,她有什麼資格這麼想呢?首先,奧托的選擇,不正是她刻意疏遠的因帶來的果麼?其次,她有什麼資格奢求奧托放下阿波卡利斯這個姓氏所擁有的一切呢,去為了什麼?為了她的理想?為了她那個還不成熟的想法?憑什麼?她有什麼資格要求對方為了自己的理想捨棄一切?

難道僅僅因為他愛她嗎?

卡蓮知道,如果她願意把這些話都說出來,奧托一定會願意照著她的要求做。

但她並不願意,因為這更像是借愛情的名義綁架奧托的思想,這或許能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但如果得到結果的過程本就是錯的,這樣的結果還有什麼意義呢?

只是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反而更亂了——她今日搶劫了一個贖罪券推銷員,將他的“不義之財”散給了民眾。但她的手段就合法嗎?

不,推銷員的錢財按照天命的規定都是合法之物,而她的行為才是切實的違法。

那按照先前她的想法,這難道不是用錯誤的過程得到正確的結果嗎?

如果這都可以忍受,那為何又不能忍受關於奧托的……

“唉……”

一切都是亂賬一筆。

突然,她再一次停下了腳步,但並不是因為紛亂的思緒。

她眯眼凝視著面前的黑暗,足足有三秒,而後冷聲說道:

“別裝了,出來吧。”

“哼,你倒是還挺警惕,我還以為你要一頭撞到我的槍尖上來呢。”

埃莉諾自黑暗中走出,看著她手中的黑淵白花,卡蓮的眼角抽搐了兩下。

她走的太倉促,根本不可能攜帶猶大,儘管她比埃莉諾強上一些,但還沒強到足以空手面對黑淵白花的程度。

但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能退縮,即使心中沒底,她也要做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她故作自信地環視了一圈,滿不在乎地問道:

“就你一個人?你確定你能攔得住我?”

“噗嗤!”

埃莉諾掩著嘴笑了起來,她將那從小便珍視著的黑淵白花隨手一扔,大方地攤了攤手。

“好啦,開玩笑的,我才沒有那個心思來管你。”

“那你……”

“女武神部隊被我派到其它方向了,‘卡斯蘭娜家的莊園就在這個方向,路也只有一條,我不信卡蓮會傻到走這條路,當然就算她真這麼傻也沒關係,我親自坐鎮’,這就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那你……不攔著我嗎?”

卡蓮咬著下唇,黑暗中埃莉諾的樣貌並不是很清晰,但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想要用意識補全她的五官,一定不困難吧……

卡蓮補不出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和埃莉諾之間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僵,越來越疏遠了。兩人交談起來更是三句不離火藥味,就比如現在——

“怎麼?你想求著我攔你?想多了,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你走了對我有什麼壞處嗎?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接手女武神部隊隊長的職務,你們卡斯蘭娜家族在天命的地位也會一去不復返,無法再與沙尼亞特相提並論,奧托大人也不會把時間都浪費在你身上,怎麼看對我都是好事。”

卡蓮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怎麼回事,埃莉諾的五官似乎又變得清晰了,卡蓮能想象地出她都著嘴別過腦袋,眼角的餘光卻瞥向自己的模樣——與小時候一般無二的嘴硬。

“……謝謝。”

“謝你個頭,趕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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