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莊園的大門被用力拍打著,細看之下鐵柵欄甚至被拍得向內凹出一個弧度。

負責看門的下人聽到聲音,嘴裡咕囔著幾句髒話,可當他看到敲門的是成隊的女武神時,瞬間從心地抿住了嘴,麻利地取下門鎖。

他才剛把鎖取下,埃莉諾便一腳踹在門上,那下人連忙向後躲閃,咬著嘴唇,頗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思,可沒有一個女武神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她們平等地忽視著周遭的一切,將目光完全集中在埃莉諾豎起的手掌上。

隨著那手掌揮下,二十多個女武神魚貫而入,再配合外圍更多的女武神,只用了一分鐘的時間便完全控制了整個莊園,以及莊園內所有建築的出入口。

而埃莉諾自己呢?她倒提著黑淵白花,尖銳的槍尖在石磚上拖出一連串金色的火花。她的步子邁的很慢,似是身不由己,但最終還是一步一步地走進了莊園別墅的客廳。

“卡蓮?”

整個客廳內似乎被提前肅清了,只有兩個卡斯蘭娜默不作聲地坐在正對門的沙發上——

盧卡靠在椅背上,一口接一口地飲著白蘭地,而卡蓮端坐著,雙手被麻繩簡單捆住,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即使埃莉諾開口呼喚,也是如此。

“卡蓮?”

埃莉諾不信邪地又喚了一聲,這次卡蓮似乎聽到了,她稍稍抬頭,無神的目光從埃莉諾臉上一掃而過。

“哼……”

原本應該吐出的濁氣一下子全都堆積在了胸口,埃莉諾一連用力哼了兩聲,都無法順暢地將氣吐出。

她忽然用力捶打了一下胸口,錘得彼處肌肉發麻,然而依舊無濟於事。

她只能求助似地看向卡蓮——是的,她明明是受命前來抓捕卡蓮的人,她是獵人,此時卻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獵物。

卡蓮感受到了她灼熱的目光,也跟著抬起頭與她對視。

埃莉諾很快敗下陣來,那對她原本看厭了的,與海天齊色的眸子如今並沒有了其該有的生機,而往日或活潑、或堅定、或決絕的神色也都不復存在,但原本沒有的,與海、與天一般的深邃卻取而代之……

埃莉諾無力再與她對視,也不敢再與她對視,出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原因。

她只能轉過頭,將所有的怒火都燒向還在喝酒的盧卡·卡斯蘭娜:

“呵,真沒想到,這天下還有出賣侄女的叔父!”

盧卡的眼皮顫了顫,毫不示弱地回擊道:

“埃莉諾隊長,你的任務究竟是來逮捕卡蓮,還是來逮捕我?”

“關你屁事!”

埃莉諾緊握著黑淵白花,略顯平坦的胸膛因為急促的呼吸硬生生漲出了弧度。

“我當然是來帶走她的,但這並不妨礙我鄙視你,盧卡·卡斯蘭娜!”

“嘖嘖嘖!”

盧卡的嘴角抬起,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以一副埃莉諾最討厭的過來人的口吻說道:

“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做事衝動,永遠不計較後果。若是無牽無掛倒也罷了,但是……埃莉諾,別忘了,你代表的是沙尼亞特家族,卡蓮代表的是卡斯蘭娜家族,你們的榮耀都來自於家族,當然也要對整個家族負責。若是你們個人的行為與家族產生了衝突,那也怪不得家族對你們……大義滅親。”

“呵呵。”

埃莉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只回以兩個字:

“人渣!”

盧卡看似不屑,實則苦澀地搖了搖頭,他又說道:

“好了,埃莉諾隊長,請你完成你的任務吧。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說明——我會和你們一起前往柯洛斯滕,畢竟卡斯蘭娜家族在我的領導下居然出現了這麼重大的問題,我還是有必要親自向主教大人致歉。”

埃莉諾的臉頰連帶著小巧的鼻子顫抖著扭曲了,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足有半分鐘,而後毫無徵兆地將一口唾沫啐到了盧卡臉上。

盧卡的面色毫無波動,他挽起袖子,將臉上的口水一點點擦拭乾淨,而後突然開口:

“埃莉諾隊長,你的手不大舒服麼?”

埃莉諾原本垂在身側不斷捏著手勢的左手迅速攥成了拳頭,她轉而瞪了一眼卡蓮。她方才一直在用女武神部隊的手語向卡蓮傳遞女武神部隊的部署情況,並示意她逃走——雖說卡蓮的雙手被繩子捆著,但不會真有人相信這種普通的麻繩能束縛住所謂的天命最強女武神吧?

卡蓮當然也看到了埃莉諾的手勢,她做的那麼明顯,當然,以埃莉諾的性格,就算做了掩飾也不過是欲蓋彌彰。

見埃莉諾的目光朝她瞪來,卡蓮也不過是再次抬起頭,回以一個悽然的笑容。

“喀——”

埃莉諾的後槽牙間發出一聲輕響,她再也沒有說什麼,她知道卡蓮心意已決,她已經說服不了她了。

不,或許不是心意已決,只是陷入了無法逃避的絕望之中,徹底迷失了方向吧。

也對,不說這個女人本就令人討厭的那過剩的正義感,被自己最信任的家人出賣,很難不絕望吧。

不過還有機會,埃莉諾的拳頭鬆開又握緊。

準確來說是,還有時間——她將卡蓮帶回天命之後,還需要一段相對漫長的時間用來審判她的罪行。

天命就是這樣,總喜歡搞一些道貌岸然的場面活,但這也是卡蓮的機會,只要在這段時間內說服她逃離……反正天命能控制的區域有限,大不了就逃去神州,不管怎麼樣,她總能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一切就都有希望,不是麼?老東西……尼可拉斯主教的身體越來越差,應該沒幾年好活的了。

埃莉諾自然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把尼可拉斯對於讓奧托繼任主教之位的話當一回事,但就算這個老東西最後選了馬賽爾和法彼安又有什麼關係?

女武神部隊在她的掌握之中,只要她再拉上奧托振臂一呼……好吧,女武神或許不會全聽她的……

但沒有關係,未來可期,好日子還在後頭,車到山前必有路……重要的是卡蓮能夠活下去,就行。

“還等什麼,走吧!”

她故作輕鬆地說道,隨即伸手想要去扶起卡蓮,但後者搶在這之前,便自行站了起來。

“走吧。”

卡蓮同樣如是說道,聲音卻沒有一絲波瀾。

她緩緩抬起右腳,先前邁出一步,再抬起左腳,向前一步,整個人的身體關節就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動作僵硬又遲緩。如此向前走了十來步,才終於恢復了正常。

若不是清楚地看到她的雙腳腳踝空空,埃莉諾倒真懷疑她被上了腳鐐。

“走吧,埃莉諾隊長,你還在等什麼?你總不會是想讓公開詆譭天命的罪人半路逃走吧?事先申明,若是發生這種事情,就和我卡斯蘭娜家族無關了,一切責任都由你們沙尼亞特承擔。”

“嗤!”

埃莉諾的神色更加鄙夷了,她沒有再多浪費口水,只是一把扛起黑淵白花,緊跟在卡蓮身後走了出去。

女武神們看到目標,也就是自己曾經的隊長出現,也按照先前的預桉重新集合,上百名女武神裡三層外三層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空心方陣,將卡蓮圍在正中。

“嘖!”

埃莉諾瞥了瞥嘴,習慣性地諷刺道:

“你看看,卡蓮,你好歹也是她們的前任隊長,天命最強的女武神,結果出了這種事啊……她們也沒什麼表示。”

卡蓮低著頭向前走著,並不回答,也沒有必要回答。

埃莉諾扭著嘴,用虎牙在嘴角上狠狠咬了一下。在那句話脫口而出的第一時間她便後悔了,這還是源自她長久以來與卡蓮相處的慣性,似乎嘴裡不夾槍帶棒渾身就不給勁兒。

但她真的沒有諷刺的意思,她只是……有些唏噓。

憑心而論,卡蓮是個很不錯的人,她實力強大、極富正義感,對於戰友屬下也都十分溫柔,即使埃莉諾自覺再怎麼不喜歡她,也只能挑到“不會做飯”這一個毛病。

可也正如她所說的,如此強大、如此富有正義感,私下裡又如此溫柔的一個戰士,她的戰友與下屬,那些女武神,包括埃莉諾自己,卻都不是很喜歡……卻都不是很擁護卡蓮。

也不能說不喜歡吧,喜不喜歡,都是每個人內心的想法。但至少在這種時候,大家明知道卡蓮並沒有犯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但卻沒人願意為她鋌而走險——包括埃莉諾自己。

她想要卡蓮能活下去不假,但她最多也只能做到暗中幫助她逃跑,畢竟她雖然鄙視盧卡,可也不得不承認他有些話說得對,她身後還有兩個妹妹,還有沙尼亞特家族,她不能任性。

而其餘女武神呢,埃莉諾在集合的時候還耍了個心眼,挑了不少無牽無掛的女武神執行這次任務,她們平時受卡蓮的照顧也不少,甚至有許多人被卡蓮救過性命,但也沒人在此刻站出來做些什麼……

當然,埃莉諾沒有資格指責這些女武神,所以她只是覺得唏噓。

或許,是因為卡蓮公開指責天命的理由對於女武神來說太過遙遠了吧。女武神本身自不必說,她們自然是不用購買贖罪券的,而女武神的家人同樣不用,因為贖罪券本就是教會在東征前的激勵措施——凡是願意參加東征計程車兵,其本人和家人都可以得到教會發放的贖罪券,如今自然也不用再購買。

所以,這些女武神或許私下裡會為卡蓮的大膽舉動拍手稱快,但想要更進一步,多少有些缺乏動力。

而且……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

人們確實懼怕黑暗,所以相比於黑夜,人類總是期盼著白日到來,聖潔的陽光碟機散一切汙穢。

但若是陽光太過於刺眼、太過於灼熱,人們就要反過來抱怨了。

卡蓮便是如此。

她太富有正義感了,明明自己家是貴族,明明贖罪券的事與她無關,卻還要多管閒事,如此,便只能讓身邊的人自慚形穢,進而……進而疏遠,甚至是一絲絲討厭。

而這並不是她自己的問題,準確來說,整個卡斯蘭娜家族都是如此,如同盧卡這樣的,反而是特例。

也正因此,埃莉諾只覺得更加唏噓,她很清楚、很明白,若說卡蓮真的有什麼錯,那就是太幼稚、太善良了。可幼稚是錯嗎?常人自詡為的成熟,不過是一個自私化的過程而已,一旦成熟,善良也就隨之遠去。

埃莉諾不明白,如果卡蓮沒有錯的話,那錯的是什麼?是這個世界嗎?

可如果世界是錯誤的,世界又為什麼存在?

如果錯的是卡蓮,那麼只要讓她改正就好,但如果錯的是這個世界,錯的是除她之外的幾乎所有人,那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她自己的心又亂了。

她連忙停下腳步,狠狠抓了把頭髮,等再抬起頭時,只見周圍的女武神也都停住了,不少都在用餘光,或是直接轉頭看向她,只有卡蓮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前半步的地方,微微低頭,卻又站的筆直。

而身後還有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盯得埃莉諾渾身難受,那是一道跟著來的盧卡,只不過埃莉諾甚至不屑於回頭看他一眼,儘管他也算是她的長輩。

“咳咳!”

她左手握拳,抵在唇下,清了清嗓子,那麼多思緒憋在心裡不吐不快,但現在也無人可說,她只能重新冷起臉,裝作無事發生地揮了揮手,而後整個隊伍重新開始了前進。

因為是押送,整個隊伍行進的相當緩慢,原本飛速趕來只花了半個小時的路程,等再回到柯洛斯滕,便又是惹人生厭的黃昏。

柯洛斯滕是以古堡為基礎擴充開來的城市,街道狹窄異常,上百號女武神組成的隊伍自然不可能招搖過市。當然,女武神對此也早有預桉,一經過最南端山腳下的吊橋,女武神們便在埃莉諾的一聲“散”下消散無蹤,只留下四個女武神分別位於前後左右的位置,更多的人則是隱藏於更廣闊的街巷、屋頂,暗中監控著犯人的一舉一動。

若是犯人見女武神消失,自以為可以趁機逃跑,那就大錯特錯了。

但對於曾經做過女武神部隊隊長,自身也執行過無數次搜捕、押運任務的卡蓮來說,她自然不會不明白這一切,只是,她從始至終都不想逃了,不再想逃了。

“砰!”

聽到門被踹開的聲音,卡蓮似乎回想起了什麼,不由自主地抬起頭,儘管女武神組成了人牆,但由於柯洛斯滕的屋門前大多佈置了幾級臺階,她還是看清了面前發生的一切——

騎士全身披掛,巨大的肩甲就好像天使的翅膀一般,在夕暉的映照下,銀色的甲片反射著霞光,更添了幾分聖潔。

但天使不一定正義,也有可能是殘酷天使。

他們就用這種無比禮貌的方式敲開了一扇門,而這並不是結束,兩個騎士徑直衝入了屋內,將一對男女拖了出來,踩著他們的膝彎,讓他們跪在門口。

屋子的男主人想喊什麼,卻被戴著金屬護手的騎士一拳砸在臉上,男人順勢向著一邊倒去,嘴一張,三四粒帶血的牙齒從口中滾了出來,女人發出一聲絕望地慘叫,發了瘋地想要撲向自己的丈夫,騎士卻故意揪住她的衣領,她拼命向前掙扎,劣質的布料卻承受不住這種力道,一點一點撕裂開來,露出鎖骨下乾瘦的肋排。

那當然沒有什麼春色可言,但拉著她的騎士還是不自覺地伸手捏了一下,而後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帶著金屬護手,什麼都感覺不到。於是他乾脆一把揪住女人的頭髮,享受著女人愈發痛苦的喊叫聲。

而後,渾身發抖的推銷員才捧著一沓皺巴巴的贖罪券站了出來,顯然他也被騎士們粗暴的舉動嚇得不輕,以至於早已準備好的話術忘了個精光,站在原地,結結巴巴、支支吾吾的,一時間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廢物!”

騎士似乎是被分為三人的小組執行任務,身為組長的騎士等的不耐煩了,噼手奪過推銷員手中的贖罪券,揪住他瘦弱的肩膀向後一拽。

“哎喲!”

推銷員向後倒去,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但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爬起身,而是緊閉上眼,全身顫抖著,一邊用手在胸前畫著十字架,一邊低聲祈禱著。

相比於推銷員的話術,騎士自然就直來直去了,他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捏著厚厚一沓贖罪券,在男人臉上輕輕拍了拍:

“贖罪券,買還是不買?”

“呸!”

一口血沫吐在了騎士臉上,然而那騎士帶著桶形頭盔,唾液也只是停留在了盔外,並不能傷及騎士本人分毫。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整條街就只剩下你們一家沒買贖罪券了,今天這個錢你要麼主動交出來,要麼,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

“我……沒錢!”

“啊,我就知道,但為了拯救您的靈魂,我還是建議您購買一張贖罪券。”

“我沒錢!”

“啊,我知道,但錢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想幹什麼!”

“PAPA!MAMA!”

屋內突然衝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騎士組長卻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當女孩揮拳衝到他面前時,他順勢將女孩抱起,女孩揮舞著拳腳,但打在夕暉映照的板甲上,只會讓自己的手腳震的生疼。

“哇——”

男人、女人、孩子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哭了出來,而騎士組長一手抱著小女孩,另一手拇指搓了搓,一張贖罪券落在了男人面前。

“好了,您的罪孽已經贖清了。”

“畜生啊!”

任憑眼前的夫妻如何喊叫,一切都似乎無濟於事了。

“可惡!”

卡蓮勐地用力,束縛著她雙手的麻繩向著兩旁拉伸,纖維繃到極致後成片斷裂,只剩下少許頑強的還在抵抗。

可她的動作突然停住了——剛才那一聲可惡,似乎不是她發出的。

“砰!”

下一刻,黑淵白花重重砸在了騎士組長的腦袋上,桶盔向著中心凹陷形變,而裡面的人踉蹌了兩步,重重栽倒在地。至於他抱著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埃莉諾懷中。

另外兩個騎士直到現在才發現有女武神在場,而且看這個武器,還是……

“你們的長官,就是這麼教你們辦事的嗎?”

“我……我們……”

“留下六個金格羅申做醫藥費。這個傻大個沒事,你們自己帶他回軍營治療。另外,這個家人的贖罪券我幫他們買了……”

埃莉諾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補充道:

“三個,三個人的贖罪券我都幫他們買了!”

但她本就是來執行任務的,怎麼可能帶錢呢?她轉過頭,看向另外四個女武神,可她們同樣如此,五個人搜刮全身,也只湊出兩個金格羅申。

“我來吧。”

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一個叮噹作響的錢袋被扔到了騎士腳邊。

“這個騎士的醫藥費也在裡面了。”

埃莉諾和卡蓮同時轉頭,只見奧托站在一旁的巷子口,一半身體披著赤紅色的霞光,如天使一般聖潔,另一半身體卻隱沒於陰影之中,模湖而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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