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用羽渡塵製造的環境並不複雜,甚至其能否被稱之為幻境還有待商榷,準確來說,這只是她自己與徒弟在“問心”時所經常使用的一種心理暗示而已。

畢竟……心是一個人身上最重要的東西,也是一個人身上最脆弱的東西,它太容易沾染塵埃,產生不必要的情感與羈絆,若是這些塵埃堆積得太久,便會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啊……”

華嘆了口氣,莫名想到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也是,對於普通人類而言,人生不過是一場數十年的旅途,即使聖痕覺醒者的體質遠超常人,也無法與融合戰士近乎無盡的壽命相提並論。

所以她才需要創造出這種方法時時拂拭內心,摒棄所有的雜念,只為了唯一的初心……

不過……對於眼前這兩個二十來歲的少女而言,她們所經歷的時光、所結識的人、遇到的事還太過渺小,根本不需要多長時間便能得出她們自己的答桉吧。

這麼想著,一聲呢喃傳入了華耳中,她抬了抬眼,只見卡斯蘭娜家的那個女孩兒已經有了清醒的跡象。

“這便是卡斯蘭娜家的信念麼……”

華一時間默然——雖然早有預料,但這未免有些快了。

至於沙尼亞特……

在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一抹苦澀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

她很快甩了甩頭,將那被歸為“塵埃”的情愫掃到一邊,她見卡蓮已經是半醒的狀態了,猶豫了一下,上前兩步,準備將她扶起。

“不要碰她!”

華向前的腳步硬生生止住,一粒鵝卵大小的石塊幾乎是擦著她的鼻尖飛過,下一刻,一個金髮碧眼的青年張開雙臂擋在了卡蓮身前。

“奧……託……”

卡蓮輕喚了一聲。

“沒事的……我來了,沒事的,我來了。”

奧托用了嚥了口唾沫,神經質地將一段話重複了兩遍,而後,他才開始打量起面前的“敵人”。

四目相對,他看見眼前的少女眉頭皺了皺,低聲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嗯?你身上也有他的血?”

“什麼意……”

奧托的喉結滾動,還未來得及將話問出口,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就連眼珠的轉動都無法控制了!

“完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在戰場上無法做出任何動作,這不就是任人宰割麼?

但事實真的如此麼?

直到他右手轉動握向一旁的空氣,奧托才意識到,原來不是眼前的少女定住了他的身體,而是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而已。

“虛空萬藏,你要做什麼!”

一直以來與虛空萬藏的“友好相處”讓奧托逐漸放下了對它的一部分敵意與警惕,當然,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下,他就算再警惕也無法對虛空萬藏的行為做什麼反抗。

他當然也明白,他從一開始就想到了虛空萬藏侵佔他身體的可能性,但他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時候!

“欸嘿?”

對此,虛空萬藏回以一陣奇怪的笑聲。

“好了奧托,你就少說點話吧,接下來的事交給我——難道你覺得你能打贏她?”

“不是,我……”

奧托的話被一陣鎖鏈聲打斷,下一刻,沉重的十字架被他自己,不,是被虛空萬藏拽了過來。

“想要傷害卡蓮,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奧托情不自禁地想要捂住臉,可惜身體並不能隨他的意志動作。

“奧托……”

卡蓮無力地扯了扯奧托的褲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

她的思緒還有些紛亂,全身也提不起半點氣力,更讓她不知所措的是,那本應該由她掌控的猶大此時居然順從地響應了奧托的召喚,作為這把武器的原主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居然感受到了神之鍵核心中傳來了似有似無的激動。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明白了該守護什麼……”

至於埃莉諾,她其實甦醒也有一段時間了,但看見奧托堅定地擋在卡蓮身前,她咬了咬嘴唇,再次閉上雙眼,假裝從未醒過。

而華……而華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深深看了“奧托”一眼,左腳後撤半步,左手攥拳收到腰後,右掌攤開斜伸,做了個久違的起手式。

風嗚咽個不停,不知不覺中將充斥著整片天地的塵埃吹散,落日的餘暉披在華身上,紅得耀眼。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一動不動,明明嘴上沒有退讓半分,但誰也沒發動進攻。

少頃,華放開了架子,而奧托也突然發現自己重新掌握了身體,但不論他在心中如何呼喚虛空萬藏,都得不到半點回應了。

他遲疑了片刻,趁著這個機會扶起了卡蓮,而後才聽到身後那平緩的腳步聲。

華的視線越過奧托,看向了他身後的兩個熟悉身影,她輕哼了一聲,轉頭便要離開。

“等一下,華!”

凱文快走兩步,越過了奧托,距離華只有一步之遙,而蘇則是不急不徐地跟上。

但華似乎完全沒有和老朋友交涉的打算,她的步子只遲疑了一瞬,而後頭也不回地就要離去。

“曾——”

“那是……”

不得已之下,凱文從懷中掏出兩把手槍,合併於身前後,立馬化作熾熱的天火大劍,劍尖深深刺入泥土。他不知道此時究竟說什麼、做什麼才好,或許有更多種委婉的表達方式,但他一時間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態度——

朋友還是敵人,選吧!

華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但她遲遲沒有轉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天火聖裁!”

相比於華的沉默,卡蓮和奧托則變得無比激動。同樣的天火聖裁,同樣高大的身軀,同樣擋在他們面前,只是……他不可能是弗朗西斯·卡斯蘭娜了,他對二人似乎也並不怎麼關心,直到聽到有人喊出他手中武器的名字,他才微微偏過頭,用餘光瞥了瞥身後。

“你到底是誰!”

卡蓮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奧托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雪白的頭髮,水藍色的眼睛,毫無疑問,這也是一位卡斯蘭娜,但是……

“我在卡斯蘭娜家族裡沒見過你!還有,為什麼天火聖裁會在你手裡!”

“哼!”

凱文轉過頭,並不想回答。

蘇張了張口,遲疑著要不要說些什麼,現在場上的情況一下子亂得很,凱文滿腦子就是華,準確來說是她背後可能存在的米凱爾,而他的後代眼裡又滿是他,準確來說是他手中的天火聖裁。

當然,旁邊還躺著一個不分場合自閉的少女。

不過……

蘇的雙眼睜開一條縫,回頭瞥了眼奧托。

四目相對,奧托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虛,默默地移開了視線,而蘇也只是順著直覺看了那一眼,很快又轉過頭,跟著凱文一起勸道:

“華,我們不知道自月球一別後你又經歷了什麼,但是……既然你還活著,你還毫髮無損地站在這裡,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有交換資訊的必要的,不是麼?”

“是嗎?”

華緩緩轉過身,她臉上的神情有些難堪,但好歹沒有直接離去。

其實,就算她要直接離去也未嘗不可,“毫無疑問,得益於神音,現在,包括很長一段時間的未來,你都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類】。”

梅比烏斯洋洋自得的話語猶在耳畔,神音給予了她無限成長的可能性,又封存了作為融合戰士最大的風險。若是全盛時期的凱文,她或許還不是對手,畢竟那點燃整顆月球的一擊連終焉都無法正面接下。但那一擊終究是為凱文帶來了不可逆轉的傷勢,即使有蘇在一旁協助,也……

“凱文,收起你的天火吧。朋友還是敵人……凱文,現在的你,還能進入人為崩落嗎?”

“能。”

凱文毫不猶豫地答道,但這也只是引來華的一陣搖頭罷了:

“凱文,你還是老樣子,你的後代也是這個樣子——逞強有什麼意義呢?”

華再次轉過身的功夫,她那一頭長髮重又回到了正常的深灰色。

凱文握著劍柄的手逐漸用力,當華再次邁動腳步遠離之時,他終於忍不住說道:

“華,你還認得我們,說明月球那一次使用羽渡塵後,你……”

“不要自作多情了,凱文。我現在對於你們的全部感情,也不過只是停留在凱文與蘇這兩個名字上而已。”

華徑直打斷了凱文的陳述,她說的沒錯,對於現在的她而言,羽渡塵中保留下來的記憶,與其說是屬於過去的她的記憶,倒還不如說是屬於一個叫“華”的女孩的記憶。

華的記憶,關她赤鳶什麼事?

事實確實是這樣的,但事實如此,並不意味著凱文可以接受:

“那逐火之蛾呢?在現在的你眼裡,逐火之蛾又算是什麼?我們曾經為之戰鬥的一切又算什麼?”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過去的我,如果你們能遇到她的話。”

華側過臉,看似是在回答凱文的話,實則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一頭霧水的奧托。

凱文張了張嘴,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還有什麼問題麼,沒有的話……我要回太虛山了。天命是你們弄出來的?管好他們,下一次再這樣隨意使用崩壞的力量……”

凱文上前一步還想說什麼,蘇一把拽住了他,而後自己上前一步,以一種較為溫和的態度說道:

“華,我們並無意冒犯,但你應當明白,我們之所以站在這裡,並不止於你自身的緣故。對了,不久前,我們還發現了一個疑似梅比烏斯造物的奇怪生物,我們也並不是非要追根問底,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只回答我們幾個簡單的問題……三個!只有三個問題,可以嗎?”

華的腳後跟還未落地,改為腳尖在地上輕點了一下,猶豫稍許,又退了回來。

她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但她的態度不言自明。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問了——第一個問題,華,梅比烏斯,她是否還活著?”

“……”

華深呼吸了一口,又停頓了許久,彷彿大家不是面對面……面對背地交流,而是如曾經一樣用著手機打著電話,結果其中一方的線路出了點問題,直到延遲了一段時間才聽到了華的回答:

“梅比烏斯……她曾經活著,現在,我不知道。”

蘇在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就勐地轉過了頭,凱文也同樣如此,兩人對視了一刻,眼中皆露出明瞭的神色——華不可能說無意義的廢話,“她曾經活著”,絕不是指她在上個紀元曾經活著,而應該是在世界進入輪迴之後。

“果然麼……他是對單獨的個體手下留情,還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蘇歪了歪腦袋,沒有把這個過於直接的問題訴諸於口,因為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疑惑:

“不知道?華,你們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一次,華的回答來得十分迅速,而且不留一點情面:

“這就是你的第二個問題?”

蘇抿了抿嘴唇,他知道自己浪費了一次機會。那麼,按照他們先前的約定,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終焉之戰後,究竟又發生了什麼?

其餘英桀……還有多少人活下來?

為什麼願意歸隊?又為什麼依舊主動執行了梅制定的“火種計劃”?

在逐火之蛾和米凱爾之間,若是要做出選擇,你會選哪一方?

凡此種種,內心的疑問不勝列舉,但機會只有最後一次,況且……還不確定華會不會給出回答。

若是換了個人,比如此刻遇見的是梅比烏斯,蘇或許還能憑藉的精神力嘗試著去窺探曾經戰友的內心,但華作為第八神之鍵,也是蘇唯一沒來得及回收的意識之鍵的持有者,她顯然對精神力的入侵免疫。

所以,究竟該選擇什麼問題,只能依賴蘇自身的直覺了。

想了想,他乾脆以最直接的方式問道:

“華,米凱爾,他還活著嗎?”

華再次斷線了,她似乎根本沒有預料到蘇會這麼提問……不,與其說從未料到,倒不如說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凱文和蘇的目的是這個,只是她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提前準備後,卻依舊無法在蘇發問的第一時間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桉。

不過,那也稱不上是什麼答桉,而是一種選擇。米凱爾活著,華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答桉是固定的,根本不需要思索,她真正要思索的,是在坦然相告和隱瞞中做出選擇。

但,長久的沉默本身也就意味著一切。蘇瞭然地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我明白了,華,如果未來的某一天,你想重新回到逐火之蛾……總部基地的位置你應該還記得,我就不重複了……凱文,我們走吧。”

蘇拽了拽凱文,後者搶在他發力之前便已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離去。

很快,華身後便只剩下了卡蓮、奧托和埃莉諾。

若是按照先前發生的一切來看,她本應該徑直離去才對,但此時她又一反常態地轉過身,看也不看還深陷於震驚無法自拔的奧托與卡蓮,而是徑直走到了裝昏的埃莉諾面前,一把將她提起。

“給我……鬆開手!”

埃莉諾很快掙扎起來,但不過二三秒的時間,她便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了人喊馬嘶的嘈雜聲。

她面色一喜,對著華叫囂道:

“還不放我下來!天命大軍已至,即使你再能打,也無法一人成軍,你們明人的主力呢?這一仗,終究是我們天命贏了!”

華憐憫地搖了搖頭,將埃莉諾隨手放下,轉而看向那一片披著晚霞緩緩靠近的龐大軍陣。

“一人成軍麼……”

話音落下,她明明站在原地什麼都沒做,但那一團與濃重雲層無異的軍陣便像是被狂風一把吹散,無論是人還是馱畜都在同一時間栽倒在地。

“這……這……”

那可是十萬人以上的軍隊,而他們的“毀滅”也只花了半句話的時間。

埃莉諾僵硬地轉過頭,正對上華冰冷的目光。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帶著你們的神之鍵,不過他們兩個要留下,就作為,戰敗的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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