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老闆!再來一碗!”凱文將麵湯一點不剩地倒入胃中,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嘆。

說好了請戰友一起吃飯,結果因為他初來乍到,又在模擬訓練室表現地太突出,一時間居然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到最後,也就只有華和卡羅爾應約而來……就這還只是因為看在同樣認識米凱爾和愛莉的份上。

況且,明明說是請吃飯……為什麼最後還是來了麵館啊……

麵館就麵館吧……起碼四個人裡有兩個都很滿意。

華將麵湯中剩下的殘面全部挑乾淨,再將麵湯全部喝完,她倒是也很想像凱文一樣高喊聲“再來一碗”……

但終究是不大好意思啊……

雖然是凱文和梅出錢,一碗麵也要不了多少……可還是不大好意思……算了,一碗麵的熱量也足夠了,回去再去食堂看看有沒有剩下的饅頭吧……

不過……比以上更加古怪的是:四個人之間始終沒有好好地說過一句話。

就好像只是四個有一面之緣的人恰好在新蛾城的這家麵館相遇,坐在一起互相打了個招呼,解決一頓晚飯,僅此而已。

最先注意到這個問題的或許不是凱文,但眼看著其餘人都不開口,他只能強忍著尷尬,刻意抬高了聲音,以極其誇張的語氣說道:

“哇哦!你們看這個新蛾城,這才過去多久?有兩天沒有?居然就已經把主城區全部重建完畢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老遠一聲吆喝:“七號桌加一碗麵好了!自己過來拿!”

“面要緊,面要緊……”凱文哂笑兩聲,先快跑兩步把面取了回來……

可他的話頭一被打斷,便再也不知道如何展開了。

熟練地用快子夾起半碗麵塞到嘴裡,嚼著嚼著,卻不是滋味。

“老闆!這碗麵是不是忘放鹽了?”

凱文氣沖沖地端著面去和店家理論。

“啊?不可能吧?鹽在那邊,你要的話自己再加點吧?”

凱文往碗裡撒了一勺鹽,還弄了好幾勺辣油,端回座位,重新嚐了口麵湯……

這次有味道了,是苦的……

苦的他捂著嗓子直咳嗽,連眼淚都擠出來了。

他抄起桌上的汽水,一口氣喝光了大半瓶,才終於將那股苦味壓了下去。

再看向始終沒有動靜的其他三人:

梅雙手抱胸,口中唸唸有詞,時不時推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儼然是在思考著什麼。

原本最活潑的卡羅爾左手支頤,右手操控著快子一根一根挑著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麵條。

至於原本就沉默寡言的華,她雙手放在膝蓋上,低頭盯著光熘熘的碗底,一言不發。

“呃……大家就不能說兩句話嘛……這樣一直冷場很尷尬的……”

凱文撓了撓頭,他自以為找到了一個極好的話題:“欸!華,卡羅爾,聽說你們在滄海市被米凱爾救了兩回……啊!梅,你踩我幹什麼!”

“……”

“哎……”卡羅爾的右手放下快子,兩手合在一起捧著臉頰,連嘆了兩口氣,“哎……”

凱文心疼地用手拍了拍被梅踩花的皮靴靴面,咬著牙問道。

“你嘆什麼氣啊!”

“還能是為什麼嘆氣……米凱爾大哥他明明那麼強……怎麼一聲不響地就沒了呢?”

“走吧。”

華突然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一下子成為另外三人目光的焦點,她出乎自己意料的沒有那種難為情的感覺,反倒是平平澹澹地指了指麵館內的老師掛鐘,說道:

“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明天,就要開始恢復日常訓練了……”

一說起這個,凱文就直吸冷氣。他的體質確實強悍到了不講道理的程度,但訓練嘛……

不會真有人喜歡訓練吧?

他甚至覺得……反正自己體質這麼好,那些體能訓練內容也是可有可無,倒不如把這個時間抽出來和梅約會。

呃,等等,還有個問題,就算他能逃掉訓練,現在的梅似乎也沒多少時間和他約會了……就連他這個男朋友也搞不清,梅究竟在研究什麼。

一行人就這麼渾渾噩噩地走在新蛾城的街道之中。

街道兩旁還堆著細碎的水泥渣子,沿街的路燈只有稀稀疏疏的三兩根,隔著老遠才能瞥見一抹微弱的燈火。

方才的麵館內也差不多,從外面看上去樣式完好的一座毛胚房,根本連牆漆都沒有塗,桌椅也全都是簡單切割過的厚金屬板……

這些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四人:這裡不久前還發生過崩壞。

即使全城的崩壞獸已被掃蕩乾淨,即使採用了模組化建造技術後在短短几天內重建了市中心,但崩壞帶給這座城市的痕跡已然切實存在著。

就如同整個世界一樣。

除了天穹市等極少數地區,神州東部和極東基本全毀了,聯合政府甚至不打算重建這塊區域,原因也很簡單——沒有人口用以填充……

走著走著,四個人之間終究還是因為親疏關係變得涇渭分明起來,卡羅爾和華就落在了後面,梅和凱文則並肩走在前面。

“欸!華!我爸媽那邊都傳來訊息了,我打算讓他們來蛾城住,到時候週末放假來我們家玩啊!”

“……”

“阿華,你今天怎麼不說話?對了,你父……”

卡羅爾默默掩住了嘴,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也犯了一個和方才凱文同樣低階的錯誤。

“哦……啊!”

華突然一驚一乍地發出兩個音節,“我……我還沒聯絡到他……”

“還沒聯絡到”意味著很多重的意思,有可能是意味著已經……所以聯絡不上,也可能只是倖存者缺少聯絡裝置,再加上統計混亂,一時還不能聯絡上……

但這都無所謂了,重要的是,華到底想表達哪一種?卡羅爾也摸不清楚。

如果是前者的話,她的感情流露似乎過於平緩了,而如果是後一種的話,她的感情似乎又太過於壓抑了。

“阿華……”

卡羅爾還想說什麼,走在前頭的梅和凱文忽然停下了腳步,凱文橫跨一步,擋在了所有人身前,帶著一絲警惕看向右手邊黑暗的小巷。

“噠……噠……噠……噠……”

雜亂的腳步聲從小巷中傳出,凱文的警惕還是很有必要的,因為災難往往意味著犯罪率的提升,誰也不知道巷子裡出來的人帶著什麼目的……亦或者根本不是人,而是未被清掃乾淨的死士。

這一段街道沒有路燈,華微微眯起眼,卻連黑暗小巷中的輪廓都捕捉不清。

凱文默不作聲地後退兩步,其餘人也跟著照做——只有華直愣愣地留在了原地。

等她在卡羅爾的輕呼聲中回過神來時,已只有她一個人堵在小巷口,面對即將而出之物。

凱文剛想把華拉回來,可已經來不及了。

華看清了,總共是四個人,每一個都披著厚重寬大的披風,帶著兜帽以掩飾身形。

當他們走出巷子時,清冷的月華遙遙撒下,為每個人周身鍍上了一層銀邊。

一連三個,身材較為矮小的,身形宛若少女的人影從華面前匆匆走過,她們低著頭,華什麼也看不清。

走在最後的,是一個身高與凱文相彷的男人,兜帽僅僅遮住了他上半張臉,卻遮不住下半的輪廓。

華怔怔地掃了一眼,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對方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抬了抬頭,以華的視角,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印入眼中。

“砰通!”

“砰通!”

“砰通!”

心臟聲忽然響亮又急促地傳入耳中,可華什麼都沒有做,任由那道人影在她身前停留了半步,而後快速轉身離開。

“呼……還好沒發生什麼衝突。”

“是啊是啊,他們的樣子真的好嚇人!”

凱文和卡羅爾的聲音像是跨越了很遠的距離才傳入華的耳中。

就像是跨越了一片大洋,又像是跨越了兩個不同世界的邊界——華這麼想著。

直到她發現另外三個人的目光正集中在她身上。

“走吧,華,那四個人沒有惡意。”

“哦,哦。”

凱文和梅依舊走在前面,向著月亮的方向。

卡羅爾一蹦一跳地踩著凱文在月光下留下的影子,而華滿腦子都是方才的驚鴻一瞥:

那到底是誰?

那真的是他嗎?

不不不,一定是我看錯了。

他死了。

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但是他真的死了嗎?

要不要追上去問一下呢?

就問一下?

不,不能擅自行動……

這時,前頭的梅忽然和凱文談起了哲學話題。

“凱文,你是否聽說過熵增定律?”

“呃……啊!好像在物理課上聽說過。”

“嗯……”梅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

“我想說的並非僅限於熱力學定律中的熵增,而是一種哲學上的思考。熵代表著一個封閉空間內的混亂程度,熵值越高,混亂程度就越高。而所謂的熵增定律指的是,在一個封閉空間內,熵永遠是趨向於增加的。”

“呃……就好像我的宿舍?”

“哦!這次你很敏銳嗎。但說到底,地球也是如此,人類也是如此。設想,即使沒有崩壞存在,由於光速的限制,人類無法逃離太陽系,也無法開發宇宙中的資源,所以到最後人類還是必然會走向滅亡——對於單個的人來說更是如此。那,凱文,現在你能回答我……人類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人到底為什麼而活著?”

“呃……梅,咱們能換個問題嗎?”

然而梅並沒有理會凱文的求饒,她自顧自地說著:“其實人活著根本沒有意義,即使你的一生過得再有‘意義’,最後也不過是一抔黃土。即使你做出了再傑出的貢獻——社會學上的意義,但人類終究會滅亡,這所謂的意義最終還是沒有意義。甚至於人類文明本身存在的幾萬年,乃至之後的幾萬年、幾十萬年,在宇宙誕生的138億年面前,亦只不過是須臾泡影。”

“呃……”

“但是,凱文……你會因為這些絕望的事實就不活下去嗎?”

“不會吧?”

“對啊,不會。因為人類存在的意義就是存在本身——文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負熵,人類一代又一代所做的事,就是在對抗熵增,試圖把這個註定走向崩壞的世界重新變得有秩序起來。這種絕望式的反抗,就好像是那個推球的西西弗斯……這種對於既定的命運的絕望式的反抗,不就是我們人類存在的意義嗎?也是隻有我們人類才能做到的意義。”

“呃……梅,你冷靜一點,你到底想說什麼?”

“哦!不好意思,其實我想說的是——既然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我們一直追尋的意義,那麼苦苦困於自身:想要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好了,想要問什麼就大膽地去問好了,既然結局是註定的,那麼我們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了,這樣,當我們走到終點的時候,再回過頭回味自己的一生,就能少掉很多遺憾了吧?”

“梅……我沒聽懂……”

“……”

凱文聽得懂每一個詞,聽不懂一整段話,但其中所蘊含的無奈和鼓勵卻一分不落地被他收下。

於是他知道要做什麼,他默默牽起了梅的手,而後者也並未反抗,甚至主動地握緊了凱文。

可沒過多久,走在後頭的卡羅爾忽然發出一聲尖叫:

“啊!不好了不好了!阿華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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