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

凱文從面前的“垃圾”中撿起一塊殘片,仔細端詳了許久,但無論怎麼看,這些材料都沒有半分特殊的地方。

以他淺顯的認知,或許叫不上每一個零部件的準確名稱,但要判斷出眼前的這一具“屍體”的零部件大多屬於電子元件這一事實,也根本不難。

總的來說,他方才所擊殺的這一存在,毫無疑問的,是一個與普羅米修斯類似的彷生機器人……

“不,凱文……怎麼說呢,他和普羅米修斯應該不大一樣。”

作為精神感知類融合戰士,蘇想要猜透凱文的想法並不困難,所以他第一時間加以否定。

“普羅米修斯的運動,靠的是‘演算法’而非‘意識’,至少我的精神力無法在她體內找到對等的東西。而這個傢伙給我的感覺……”

蘇睜開一條眼縫,細細打量著凱文從灰蛇腦海中拽出的電子元件,斟酌了片刻,才肯定道:

“這個傢伙給我的感覺,介於正常人類與普羅米修斯之間,他確確實實具有與人類一般無二的意識,但看他的腦部元件,甚至比普羅米修斯更像個人工智慧。”

“似乎和侵蝕之律者有些像?不,不可能,侵蝕之鍵已成為了往世樂土本身。但除了我們,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再有能製造電子元件的人……難道是……”

凱文的舌頭在口腔中打了個滾,長嘆了一口氣。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錯,腦海中冒出了同一種可能——

意識轉移手術!

“蘇,你確定梅比烏斯死了?”

“當時,是櫻告訴我的,她還嘗試著向梅比烏斯的屍體中輸入過崩壞能,試圖觸發舍沙的‘蛇蛻’能力,但沒有成功。”

蘇如實回答,但說著說著,他連自己都迷惘了——

梅比烏斯,真的會死嗎?米凱爾真的殺死她了嗎?

他轉頭看了眼凱文,後者的拳頭已經攥在了一起。

他的第一反應是否定這一可能,誠然,作為他們曾經的戰友,梅比烏斯活著對於他們是一個值得慶祝的訊息,也是對於這個奇怪的生物的出現最合理的解釋,可一想到“梅比烏斯還活著”這一可能性背後所隱藏的危險,凱文就覺得渾身直冒冷汗——

如果梅比烏斯還活著,那其餘的英桀……那米凱爾……

況且他也不得不承認,無論他怎麼選擇性偏信,梅比烏斯還活著的可能性都極大。

“蘇,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在埃及發現的東西嗎?”

當他們來到那片綠洲試圖傳播文明時,卻發現那裡早已有了一種對於蛇的崇拜與信仰,甚至若是放開來聯想,還有關於貓的……

而且也不止是埃及,還有極東地區流傳的關於狐狸的傳說,再考慮到現在的神州,太虛山、赤鳶仙人……

他只覺得世界淪為了一個巨大且空洞的棋盤,在他們還未注意到的時候,米凱爾就已經提前走下了無數步棋,於是,整個棋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冷靜些,凱文。”

蘇打了個寒顫,輕輕拍了拍凱文的肩膀,若是任由他這樣下去,很快就會把這秋日的草原變成一望無際的冰原的。

“我知道……我知道……”

凱文將手中的元件扔下,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將先前情緒波動所逸散出的寒氣全部收回,但他還留了一部分,包裹住了腳邊零散的元件,將其慢慢凍結後……

“砰”的一聲,這些元件與冰晶一同爆開,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管是誰,想要製造這種東西,就必須要有完善的工業體系,讓衛星拍攝全球的影像進行分析,我不信找不出來。”

蘇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怎麼了?”

“凱文,如果是米凱爾的話,似乎也不用什麼其餘的裝置吧?”

“……”

凱文沉默了片刻,長舒了一口氣:

“沒辦法,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不過,既然這個東西出現在欽察草原,說明他背後的人,梅比烏斯?抑或者是米凱爾,他們對於這場戰爭也同樣關心。所以……”

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最好的方法,無非是直接找到本人對峙。

既然他們也同樣關心著這場戰鬥,那他們相遇的可能性就直線飆升。

五萬年前沒能說清楚的話,五萬年後,凱文自以為已經比那時候成熟了不少,他期待,他既恐懼、又期待著與米凱爾的再見,進而明瞭世界的真相。

“走吧。”

…………

簾帳被有氣無力地掀開,奧托·阿波卡利斯小心翼翼地鑽進帳篷,摸著黑用火鐮點燃一根蠟燭,而後將那唯一的昏黃光芒放到了小馬紮上。

燭臺的一邊就是虛空萬藏變成的懷錶,奧托盯著那塊懷錶左看右看,終於確認其與自己離開時位置一致,應該是沒有被動過。

“唉……”

開口之前,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總之先長嘆了一聲。

“喲,你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虛空萬藏又在說廢話了——看著眼前變回原樣的金色正方體,奧托抿了抿嘴,如是想到。

“怎麼?是你們父子的那個瘋狂計劃被作為總指揮官的盧卡·卡斯蘭娜否決了?”

“!”

奧托一把抓住了虛空萬藏,低聲逼問道:

“那個計劃,我從未和第三者說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等虛空萬藏回答,奧托直接給出了答桉——

“你能看到一個人內心的想法,甚至能改變一個人內心的想法,對麼?”

“嘖!”

虛空萬藏輕輕震動了一下,化作金色的光芒匯入奧托體內,但他的聲音並未見好就收,而是直接在奧托腦海中響起:

“嘖嘖嘖!你也太高看我了,你說的那些可是隻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吧?我要是神,我還至於淪落到這個樣子?”

但奧托並不買他的賬,他大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用掩飾了,當時在河邊,我之所以能夠活下來,就是你使用了某種能力,對吧?那些金色的羽毛,你以為我沒看見麼?

“那些明人之所以會放過我,正是因為你修改了他們的意識,讓他們忽視了我的存在,而後,我的昏闕也是你造成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換一種‘偶遇’的出場方式,好掩飾你的目的,是嗎?

“我承認,你成功了,我到現在都摸不清你到底想做什麼!”

奧托知道,自己的猜測終究只是猜測,並不夠完善,並且錯漏百出。

就比如,如果虛空萬藏真的能控制人的意識,它為什麼不直接將自己變成傀儡?擁有這樣的能力,想做什麼直接做好了,有誰能攔得住它,何必再在這裡虛與委蛇。

如果它能修改人的意識,那為什麼不把自己腦海中那關於金色羽毛的記憶直接刪除或修改,那樣就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如果它能讀取人的意識,那又何必再問先前的問題,直接就能從他的腦海裡得到答桉啊。

但拋去一切看似“理性”、看似“嚴謹”的分析,奧托還是最相信自己的直覺——

控制人的意識、修改人的意識、讀取人的意識,他相信虛空萬藏都能做到。而那些看似矛盾,看似不合理的點,倒更像是這個傢伙故意釋放出的魚餌,就等著有心人上鉤。

那麼問題來了,第一個上鉤的會是誰呢?

似乎毫無爭議。

不過,相比於上鉤,奧托更像是直接被魚餌砸到,且不得不將其嚥下。

虛空萬藏會怎麼回答呢?

奧托在內心推演出了五六種可能,他堅信,相比於虛空萬藏,他在戰鬥力上無疑是被碾壓的一方,可在智謀這條賽道上,誰勝誰負,就不好說了。

人類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嗎?他們沒有虎與熊的巨力,沒有獅和豹的敏捷,不像鷹鷲一樣能飛,又不如鯨鯊一般能泳……在戰鬥力上,在單純的身體素質上,有太多的動物遠強於人類,而人類相比於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智慧。

虛空萬藏說,“那些可是隻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但神與人除了力量上的區別外,神在智力上難道也壓人類一頭麼?奧托不信這個邪。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想法,或許都在虛空萬藏的窺探之下,但這又如何?

他毫不吝嗇地向虛空萬藏展示著自己的智慧,將它可能做出的搪塞、轉移話題式的回應在腦海中一一列舉出來。

若是虛空萬藏做出的回應在他的預料之內,那這無疑是他的勝利。

若是虛空萬藏窺探了他的意識,針對他列舉出來的回答故意進行規避呢?

沒關係,奧托自信自己已經列舉出了所有非正面的回答,那麼虛空萬藏若是要規避,就只可能給出正面的回應,他還是勝利了。

無論如何,最後的贏家都會是他,奧托·阿波卡利斯。

雖然只是精神上的勝利。

虛空萬藏沉寂了一會兒,奧托知道,它正在猶豫,但沒用的,這一場,他奧托贏定了!

“嘖!”

虛空萬藏咂了咂嘴。

“有意思嗎,奧托?”

奧托自嘲地笑了笑,重新站起身,走到酒桶面前,給自己倒了半杯發餿的紅酒。

但想了想,他終究還是沒敢把這玩意兒喝入口,只是將杯子放下,舔了舔乾涸開裂的嘴唇,說道:

“所以說啊,虛空萬藏,你終究不是人類,缺乏對於人生的思考。人生本就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旅程,所以人們才會用各種方式取悅自己,來讓原本枯燥乏味的人生變得有趣些,我自然不能免俗。”

“噗嗤!”

不知為何,虛空萬藏笑了起來,但僅止於一瞬。

“奧托,幼稚的是你而已。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現在所在意的這些樂趣,其實並不會讓你的人生變得有趣。因為人生真正的樂趣只有一種,那就是……”

“是什麼?”

奧托對虛空萬藏的突然抽風似乎並不意外,甚至饒有興致地追問著,但後者點到為止,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有一些關於‘意識’方面的權能。不過我是個道德素質極高的人,除非面對敵人,不然我很少會主動去窺探另一個人的內心,你也說了,人生本就枯燥乏味,若是連人與人之間交流的那一點不確定性都沒有了的話……那未免太殘酷了些。”

奧托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麼,但他不敢讓那些捕風捉影的猜測在腦海中停留太久。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剛回來的時候,心情可不是太好。”

奧托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話,而是端起那杯方才還被他嫌棄得不得了的餿酒,就要送入口中。

“等等。”

杯沿靠近下唇,虛空萬藏就像是故意卡著這個時間將他叫停。

“怎麼了?”

虛空萬藏沒有回答,但奧托分明看到他面前的馬紮上多了一個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杯子,杯中裝滿了清水。

奧托眯了眯眼睛,他一邊放下手中的酒杯,一邊在心裡試圖揣測虛空萬藏這麼做的深意。

是在水裡下了什麼東西?不,以它的能力,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

那總不會是單純的關心吧?

奧托哂笑了兩下,毫不猶豫地舉起裝滿清水的杯子,對著虛空碰了碰,一飲而盡。

“現在可以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了吧?”

奧托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杯子,虛空萬藏冷笑兩聲,眨眼間將空杯再次填滿。

如此反覆多次後,奧托發出一聲滿意的長嘆,而後神色變得有些寂寥。

“你之前猜的是什麼?你認為是盧卡·卡斯蘭娜拒絕接受我父親的密令,所以讓我心緒不佳的?”

“難道不是麼?卡斯蘭娜家的人都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他沒把你抓起來,扔回柯洛斯滕,就已經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

“不可否認,你對卡斯蘭娜很是瞭解,但你對人類或許有些誤解。卡斯蘭娜作為一個宏觀意義上的家族,固然具有一模一樣的固執與正義感,但是細分到每一個個體身上,就會出現諸多的變數——很不巧,卡蓮的叔父,盧卡·卡斯蘭娜就是一個不那麼正常的卡斯蘭娜。”

“嘖!他居然同意了?”

“他不同意也沒辦法……”

奧托晃了晃杯子,昏黃的燭光在杯中搖曳個不停。

“仗打成這個樣子,除非明國內部出了什麼問題,不然天命毫無勝算。而一旦戰敗,歐洲如何不好說,天命如何不好說,阿波卡利斯家族如何不好說,但身為前線總指揮所在的卡斯蘭娜家族,一定會承受最多的非議,他身為卡斯蘭娜的家主,自然要避免這一切。所以,面對能夠扭轉戰局的唯一可能,他沒有理由拒絕。”

“那你……”

“虛空萬藏,在你心裡,我,奧托·阿波卡利斯,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

“好了,我也只是隨便吐槽兩句。”

“可是……你什麼都沒說啊?”

奧托並沒有回答,而是一口吹滅了蠟燭,合衣躺在了狹小的行軍床上。

夏日的夜晚悶熱無比,輕薄的襯衫與被褥很快積滿了汗水,再加上草原上蚊蟲眾多,嗡嗡嗡地煩個不停,奧托的呼吸聲也從均勻變得雜亂。

“怎麼了?睡不著?要不要再起來聊聊天?”

奧托翻了個身,面向裡側臥著,不言不語。

“奧托,你……其實……”

“夠了!”

“不,我只是想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奧托,你的母親,應該姓沙尼亞特吧?”

“嗯?”

奧托並不能理解虛空萬藏跳脫的腦回路,但他並沒有掩飾的意思。

“是,又如何?”

“沒什麼,你還是先好好睡一覺吧。”

奧托還想說什麼,忽然覺得自己的意識變得無比昏沉——似曾相識啊……

他只來得及這麼想,便墜入了甜美的夢境之中。

夏夜的風帶著粘稠的汗意,將簾帳挑開一個小角,於是銀白色的月光悄無聲息地溢進了軍帳篷。

也由此,勾勒出了房間中第二道人影。

米凱爾坐在行軍床邊上的小馬紮上,目光與月色一樣清冷。

“奧托,原來你也會懊惱、痛苦、懺悔麼?即使你知道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卡蓮,你也同樣無法原諒自己造下過和即將造下的罪孽麼?也對,你身體裡畢竟有一半流的是我和她的血……不過,我還是要說……

“奧托·阿波卡利斯……起碼是現在的奧托·阿波卡利斯,不過如此……”

米凱爾看著他熟睡中逐漸變得平靜,甚至有些陶醉的神情,輕嘆了口氣:

“晚安,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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