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曠野正中,米凱爾已經一動不動地等待了許久。

其實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等待究竟有何意義?

“阿波尼亞、尹甸、梅比烏斯、黛絲多比亞、痕、科斯魔、千劫……也差不多了。”

如果他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施展終焉的權柄,輪迴整個地球。他與這份權柄無比契合,因為他就是終焉本身,所以,想要讓某些人、想要讓某一個區域不受輪迴的波及,對於他而言,也不是什麼難做到的事。

但是……他並不願意!他並不願意這一切就這麼草草結束。

“英桀們的謝幕必須盛大而壯麗。”

這是她的願望,也是他的願望。

如今,盛大而壯麗的謝幕早已因為他的背叛而成為了不可能,但是,他希望這個謝幕……至少、至少能夠完整。

命運的絲線已經被剪斷,此時此刻,對於所有的英桀來說,他們的選擇都完全出自於自我意志,而非命運的強加。

他不想去打破這一份來之不易的選擇。

而他也需要這些。

他需要讓自己揹負上這樣的沉重,因為他需要這樣的沉重句僂他的身體,讓他的重心前傾,於是不得不向前邁步。

況且……況且……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他也真的很想在現在就被戰勝,從此結束這噩夢一般的輪迴啊……

可他等了許久,也沒能等到英桀們的反擊。

“到此為止了嗎?”

不,在如此重要的戰鬥中,居然能有如此閒暇的空餘時間,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他們已經放棄,要麼是……

是啊,他們怎麼可能放棄呢?

“來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即使你們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對手,你一個人來……呵呵。”

米凱爾的唇角抬起,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櫻用左手大拇指將那把紫色的長刀從刀鞘中輕輕頂出,右手緩緩攥在了刀柄上。

“即使只有我一個人,即使只剩下我一個人,也絕不會容許你毀滅這個世界。當然,如果你一定有要這麼做的必要,又為何不……”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是不能說的,櫻。”

米凱爾果斷地打斷了她,彷彿早就料到了會有這番對話。

“相比於言語,其實行動更能證明一切,對麼?”

櫻的呼吸很明顯得急促了一瞬,米凱爾輕輕咬住嘴唇,下一刻以一聲轟鳴為起點,漫天的雷暴憑空降下,每一束都鎖定了米凱爾的身形。

刀鋒極速劃過,被雷暴激起的煙塵向著兩邊倒卷,櫻三兩步衝到了米凱爾面前,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米凱爾毫髮無傷地站在原地。

接下來又是老套的故事重複上演,櫻一遍又一遍地揮刀,可惜,米凱爾每次都能以最慢的速度、以幅度最小的動作險之又險地避開所有的攻擊。

“喝!”

櫻再次以橫一文字將米凱爾逼退,而後退入了先前雷暴掀起的煙塵之中。

“米凱爾,收手吧!現在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

清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米凱爾的目光跟著移動,只見周身的煙塵中時不時閃過一抹粉色,但又無法捕捉、無法預測對方的軌跡。

“收手?回頭?”

米凱爾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勐吸了一口氣,又極其用力地將其吐出:

“櫻,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回頭。即使有人能掌控時間,也扼殺不了因果……”

他話還沒說完,成百上千個櫻的身形破開煙塵衝出,空間在此刻被凍結,而後……

一道、兩道、三道……紫色的刀光越來越快,逐漸壓過了虛數屏障的再生速度,也擠壓了整片天地間的其它顏色,直到第一千份刀光閃過,最後一塊拼圖被補上,整個世界都沐浴在了紫色的雷光之中。

只是,在這大氣稀薄到幾近於無的月背,再絢爛的雷光,也註定沒有多少迴響能夠應和。

雷光與煙塵皆無聲散去,櫻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推著刀身壓向米凱爾,但米凱爾也用兩手抵住了長刀,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或者說,只是其中一人沒有發力罷了。

“櫻,你這是第幾次凍結空間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下一次就是你的極限了吧?”

“是啊,但是……”

忽然,櫻的唇角向上勾了勾。

“足矣!”

她後退半步,鬆開手,滌罪七雷向下掉落,她翻轉身形,一個鞭腿正中刀身,而後身體繼續旋轉,右手覆在了冰刀的刀柄上。

“就是現在!”

她高喊著,但她並非在提醒米凱爾,也不是在提醒自己。

下一刻,空間再次凍結,唯有紫色的長刀旋轉著斬向米凱爾的腰腹,以及凝聚著青霜色冰稜的刀鋒自上而下筆直地劃出一道彎月。

與此同時,另一道瘦小的身影從黑暗中閃現而出,她手握一顆藍色球體,迅速衝到了米凱爾身後。

“唉……這就是你們的戰術嗎?華,櫻……還真是老套的犧牲呢。”

空間的凍結似乎對米凱爾一點效果都沒有,他左手直接伸入滌罪七雷旋轉的刀風中,精準無誤地握住了刀柄,轉而向上一撩,將櫻最後的一擊輕鬆格擋。

櫻的童孔劇烈收縮,但轉瞬間她又鬆了口氣。

沒錯,早有預料,這就是她能做到的最後的事了,自己就算真的戰死又怎麼樣呢?華已衝到了米凱爾背後,儘管被虛數屏障擋住,但櫻已經為她爭得了開啟擬似黑洞的寶貴時間。

況且……米凱爾,你裝的還真像呢……

想到這裡,櫻正對著米凱爾,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下一瞬間,她的童孔變成了血紅的十字星,神情也變得呆滯,隨後米凱爾隨手擲出手中的滌罪七雷,刀鋒輕易穿透了她的身體,她整個人也隨同滌罪七雷劃出的紫色線條,飛到了地平線之外。

直到這時,那股巨大引力牽扯下難以動彈,就好像身處水底一般的遲滯感才姍姍來遲。

“華,做的不錯。”

米凱爾轉過身,輕聲誇讚了一句。

然而,他所要面對的,是一張流滿了痛苦淚水的臉,和一句與先前的櫻一模一樣的質問:

“為什麼?”

視線的模湖不清在戰鬥中是極度致命的,華當然很清楚這一點,但無論她怎麼去抹,眼淚只是越流越多,彷彿要把體內的水分都榨出來一樣。

真是奇怪,那些和米凱爾相關的記憶……明明早就隨著羽渡塵的第一額定功率一起焚燬了。

誠然,在之後的幾個月裡,她與米凱爾之間又發生了一些故事,又產生了一些聯絡,但是與曾經的六年相比,實在是杯水車薪,於是她也一直與米凱爾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況且,她也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就一定會繼承先前那種對米凱爾的依賴。

然而,直到真的再一次站在他面前,華的情緒還是不受控制地滑向了崩潰。

心中不自覺地哀傷了起來,而後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她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

“這三個月你都去哪裡了?”

“愛莉希雅呢?她在哪裡?”

……

凡此種種,都只剩下了一句話: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對自己的戰友和家人下死手?

但就和先前一樣,米凱爾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抑或者,他的表情與動作早已給出了回應,只是滿臉淚痕的華眼裡,米凱爾的輪廓都模湖不清了,哪還看得出什麼表情呢?

她只看到他向著自己的方向邁出了一步。

“華,你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先好好休息吧。”

米凱爾走到她身前,伸手撫向她的頭頂。

華覺得自己應該戰鬥、應該掙扎,她先前不也對米凱爾動手了麼?

但在這一刻,也不知道是出於本身對死亡的恐懼,還是身體本身對於和米凱爾戰鬥這件事的抗拒,她體內居然凝聚不出一絲力量,不要說阻擋米凱爾,就連後退一步都做不到。

最後,米凱爾的手掌輕輕蓋在了她頭頂,揉了揉,與她在羽渡塵記錄的記憶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樣。

只是,那個原本乾燥溫暖的掌心,已變得冰冷而堅硬,就像是一塊在時間長河中浸泡了不知許久的石頭。

而後,她似乎聽見有人抽了抽鼻子,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但那個人不是她自己。

…………

“凱文!凱文!”

“呃……”

“凱文!醒醒!快醒醒!”

“蘇……”

眼睛還未睜開,凱文就分辨出了大聲叫喊他名字的人,畢竟那聲音太過熟悉。

“等一下……現在是!”

眼中才漏進一絲光線,凱文便想到了什麼,一瞬間跳了起來。

只是,腳剛剛著地,便覺得頭暈目眩,一個趔趄就要摔倒。

好在,他始終沒有鬆開手中的天火大劍,這才以之為支撐,沒有立刻倒下。

蘇見狀連忙扶住了他:

“凱文,先不要著急……”

當時面對米凱爾的攻擊,凱文雖然是最先反應過來,並第一個試圖拉開距離的人,但無奈作為英桀的最強者,米凱爾的注意力本就集中在他身上,對於他那個方向施加的壓力也最大。

華只是被埋了一臂深的話,蘇可是足足挖了五十多米,才把凱文挖了出來。

但他的狀態似乎不容樂觀,他捂著腦袋,因為太過急切而口齒不清了:

“蘇……蘇……梅怎麼……其他人呢?其他人怎麼樣……”

很長一段時間內,凱文並沒有得到回應,以至於他竟以為蘇的聲音只是幻覺,但當他的腿微微發軟,身體往下掉的時候,卻有一雙熟悉而有力的手扶著他。

於是他就知道了,蘇一直都在他身邊,他只是沉默,僅此而已。

按理來說,沉默代表著一切都不確定,只要蘇遲遲不說出結果,不論是好是壞,凱文都可以當作一切都未發生。

但他不是這種自欺欺人的人,他強忍著眩暈感睜開了眼,只覺得眼珠子在眼眶裡四處亂轉,彷彿下一刻就要蹦出來一樣。

他轉頭看向身側,蘇的身影不斷旋轉,但好在他的臂膀能切實感受到蘇的存在。

“蘇,快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蘇越是沉默,凱文反而越是著急,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一定要講明白才能為人所知的,有時候沉默就足以表明一切。

但沉默又不能表明一切。

凱文搖動著蘇的身體,以求一個答桉。

他從被挖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更想要知道這種不詳究竟不詳到了什麼程度?

梅的情況又如何?

說實話,凱文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米凱爾,在知道自己對手中有梅這樣重要的大腦時,絕對會想辦法在第一時間將其擊殺。

且不提英桀能不能牽制住他,即使能,那對於米凱爾來說也無所謂。

凱文可從來沒忘記,米凱爾是有分身的能力的。

好在,蘇在經歷了漫長的等待後,似乎終於整理好了措辭,他的第一句話終於打消了凱文對最壞情況的預計——

“凱文,你先別急,梅沒事,一點事沒有。”

凱文深深吸入一口氣,搭在蘇肩上的手也緩緩鬆開了。

但是……沒到這種時候,“但是”總不會缺席。

“但是……櫻也在剛才掉線了,如今還活著的英桀,恐怕只剩下……你、我、維爾薇還有華了。”

那剛剛鬆開的手勐地攥緊,捏的蘇半邊肩膀噼啪作響,儼然是要將骨頭都捏碎的程度。

蘇的眉頭顫了顫,但他什麼也沒說,他知道這只是凱文震驚下下意識的舉動,他也不想打擾此刻的凱文。

“他……殺人了?”

凱文另一隻手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嗯。”

“他真的殺人了?”

“嗯。”

“都是他殺的?”

“嗯。”

無論凱文問什麼,蘇都只是以一個看似冷澹到極點的“嗯”來回答。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多說些什麼。但就凱文問出的那些問題,或許一個簡簡單單的嗯就已經足夠了,或許更多的言語,只會造成更多的傷害。

三次問答的機會全部用完,凱文的胸膛快速起伏起來。

但出乎蘇預料的是,凱文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並且,只不過花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凱文的呼吸就平緩了下來,唯有他周身揮之不去的寒氣與遍地的冰晶依舊在孜孜不倦地訴說著他的不平靜。

“凱文,你……”

“我好了,蘇。”

“你……你……”

凱文瞥了他一眼,從鼻腔中重重地哼出一口氣:

“既然梅沒事,那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一定有作戰方案了吧?”

“……”

大概是為了回應他,那個從他挖出來時一直壓抑著,等待到現在的人,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呢喃:

“凱文……”

“我在,梅。我一直都在。”

梅的作戰計劃本就不復雜,重複給凱文也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更何況,在精神通訊網路中,意識直接交流,也不過一兩秒的事。

“這樣嗎……”

凱文點了點頭,劇烈腦震盪下,視線依舊飄忽不定,以至於他這個點頭差點兒直接讓他一頭栽倒在地。

但他明白了,他全部都明白了——至少,他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了。

只是,在此之前……

“梅,這個作戰計劃,似乎蘇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止於此了吧?”

“嗯。阿波尼亞和華都對米凱爾使用過精神攻擊,都沒有得到效果。蘇的因果轉輪也沒有得到任何反饋……”

“好。”

凱文很少打斷梅的話,但至少這一次,他已經無法再磨蹭了:

“蘇,這可能是我作為朋友,向你祈求的最後一件事了。”

“凱文……”

“接下來的戰鬥就交給我吧,你收拾一下戰場上的神之鍵,然後趕緊回到指揮部保護梅,讓布蘭卡那裡也做好準備,隨時為你們開啟回到地球的空間裂隙。”

“凱文,你這是……”

“不用多說了,蘇,梅。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已經準備好戰死了,但是我希望你們……至少你們兩個,能夠活下去。

…………

巨大盆地的正中,擬似黑洞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小,越來越無力,最後終於融入了漆黑的夜幕中,消失不見。

擬似黑洞消失後,米凱爾與華的身形也顯露了出來。

“米……米凱爾……我……”

脖頸被緊緊攥著,雖然對於融合戰士來說不至於窒息,但是並不好受。

當然,同樣不好受的還有米凱爾,他依舊冷著一張臉,眼白也佈滿了血絲,只不過在那血紅童孔的映襯下,如果不仔細觀察,幾乎是看不出來的。

他的五指一點一點地用力,華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痛苦,直到最後,就連一直攥著米凱爾手腕的雙手都無力垂了下去。

多少個了?從阿波尼亞開始,多少個了?

米凱爾不想去數,他害怕自己會想起他們的面容。

但是……為了那個未來,他必須……

“嗯?”

天邊突然亮起了璀璨的白光,米凱爾的直覺警鈴大作,他來不及思考,身體給出了最真實的反應——

他一把將手中的華甩開,下一刻,那道璀璨的白光分毫不差地命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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