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焦慮,部分來源於某個進言的大臣,部分來源於某個姓許的的自由發揮。

但總之,本來就很焦慮的老皇帝,現在更焦慮的。

問題太多,他又太老,用酷吏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起來,販賣焦慮算不算文官版的養寇自重啊?】

老皇帝對著心聲連蒙帶猜,終於搞懂了“販賣焦慮”的意思,一聽這話,差點把牙齒咬碎。

算啊!怎麼不算!可不就是養寇自重嗎!

本來,就算大夏開國不到四十年,前朝遺毒再多,本朝事務再重,但只要他耐著心一個個去處理,也不成問題——前三十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不過,也和前面三十多年他還是青年、壯年有關。

但是,一旦有人把它們洋洋灑灑全列出來,作出憂國憂民的樣子陳述憂慮,他也就會很憂慮了。

——那麼多事情,交給子孫後代他不放心啊!

縱使知道對方心懷不軌,故意讓他一口氣看到這些事情,可問題確確實實是存在的。沒辦法逃避。

【老皇帝確實年紀大了,人一年紀大,精力就會下降,思維也會偏向多疑,除了那幾個能得到他信任的人,他看誰都是“有刁民想害朕”。】

老皇帝心情激動起來。

是啊是啊!就是這樣!君臣之間本來就存在了博弈,君弱臣強,君強臣弱。難道他們看到我老了,不會覺得自己有機可乘了嗎!

——比如那個販賣焦慮的大臣就是這樣。

說他們想害朕有錯嗎!

必須要打造一柄利刃出來,不能讓他們有皇帝衰弱的感覺,必須讓他們緊著皮,牢記頭頂有刀,做事才會認真,他這麼做有錯嗎!

【老皇帝確實事出有因,但還是感覺有點矯枉過正了……哇偶!這不就讓我發現蹊蹺了嘛!】

許煙杪特別震驚:【這算陽謀嘛?親筆寫一篇策論,列舉國家還需要改進的地方,密密麻麻寫了兩萬多字。誰看誰不焦慮,老皇帝這種自尊心強,一切都要握在手心裡的性格,看完後根本睡不著覺。】

【不愧是狀元出身,文筆就是好。】

【不過,難道顏狀元不怕老皇帝回過味來遷怒她嗎……呃,好像確實也不怕,畢竟老皇帝不會遷怒她妻女,最多也只會遷怒她一個人,她既然呈了這麼一篇策論,就有豁出命去的準備。】

【哇!原來她在策論裡想了辦法的,也不是隻想著販賣焦慮……】

【這辦法不是挺好的嗎?】許煙杪看了看系統介面,模樣明顯困惑到欲言又止:【因為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才需要更多的人才,釋出招賢榜的同時,廣建學府。】

【並且,儘量因材施教,兼重點教導。】

【像這個社學我感覺就很好啊,每五十家組建一個社,每個社立一個學校,由京師下撥學費,利用農閒的時候給農家子進行初等教育,教教經書,學學農桑什麼的。】

【哇!還會強制入學!八歲開始,不去上學,就罰小孩的爹和哥哥。】

【這個好!支援!】

【從八歲上學上到十五歲,七年制義務教育!而且,還差一些,光是強制上學怎麼夠,還要考試!週考月考期考隨堂測驗!還有作業!!!】

所有能聽到許煙杪心聲的人:“???”

等會,你怎麼突然興奮起來了?!

看別人考試、做作業,你那麼高興?

高興啊!許煙杪當然高興。

穿越前有段時間,他消減壓力的方式就是專門在中小學生放假前,蹲他們學校門口,看他們愁眉苦臉地走出校門,背上還揹著裝滿了寒暑假作業以及期末考試卷的書包。

——畢竟,大學生!寒暑假,沒、有、作、業!哈哈哈哈哈哈!

許煙杪結束回憶,一想到自己再也不可能擁有寒暑假,甚至有些悲從中來,懨懨地翻了一下系統。

【哦,顏駙馬還考慮到醫學呢!】

【我看看啊……地方建立醫學院,招收生員學習《素問》、《難經》、《神農本草》等醫書,以及研習大小方脈、產科、眼、口齒、咽喉等十三科,還有進醫學院後,不論是學官還是生員,都免雜役。】

【這個也很好啊!重點針對醫學。嚯,巫醫不分家,旁邊還要設立陰陽學學院,專門教導生員天文和算曆。】

【還有武學學院!強身健體確實也很重要。】

【這麼正規,老皇帝為什麼不幹啊?非要去搞酷吏。】

竇皇后和竇前丞相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來老皇帝是怕等學生成長起來,效率太慢了,自己等不到那天。

二人:“……”默默盯著某個任性的皇帝看。

而某皇帝嘴硬得很狡詐:“你們知道房陵那駙馬之前給我上了一個奏章,盡書國家之垢麼?她提了一個方法,說想要讓國家強大,就必須廣攬天下英才。必須招賢令和建學院並行。”

“我當然贊同她的話,並且因此想出了冗官之困的應對方法——只要人才足夠,開一個衙門監察錦衣衛又如何?那個衙門完全能夠每過兩三年就換一次血,新官換舊官,便不怕那些人長久佔據一個衙門,致使衙門腐敗。”

“如此,更不會發生需要不停設立衙門去監視上一個衙門的事情。”

竇前丞相愣了一下,才恍惚想起來,他上一句話是“陛下可有想過……衙門的增多,代表著冗官開端”。

竇前丞相:“……”

陛下,真的是難為你想出那麼一長段既需要和我說的話相呼應,又要應和許煙杪的心聲,最後還得為自己挽尊的話了。

當然,最難為的還得是他自己。

竇前丞相默默遞上話頭:“陛下考慮得很周到,但是,這和陛下任用酷吏,又有什麼關係呢?”

老皇帝理直氣壯:“等生員學出來,最快也要三年,太慢了,我等不了。三年後我可能都入土了。”

老皇帝:“我就不能先用酷吏掃蕩出來一片河清海晏,而後用書院的人才來穩定局勢?”

【騙子!你一開始留中不發,明顯沒打算建各種書院。反正至少目前兩三年內,是沒有這個想法了。】

胡說!

老皇帝面不改色,盡顯臉皮之厚。

這事沒有證據,朕就是想過兩天再下發這份文書不行啊!

【不過,老皇帝如果一開始不打算建書院,三年都等不起,那什麼……三年計劃,五年計劃,他估計也不會採用了。】

【其實我感覺這玩意挺能緩解焦慮的,本來還打算找個機會提個建議來著。】

【三年計劃、五年計劃,可適合老皇帝這種非要把握大體方向的人了。】

許煙杪心裡逼逼,順帶著揉一揉眼睛,緩解自己盯著系統面板的生乾澀疲勞,然後看一眼連沆……這一看,就懵了:“連郎,你耳朵怎麼了?”

怎麼一直捂著耳朵不放?

連沆放下手,抹了一把鼻涕眼淚,睜著眼睛說瞎話:“冷,凍耳朵,我捂一捂。”

許煙杪點頭,也沒多想:“現在都十一月了,確實冷——要不要給你弄一碗湯?暖暖身子?”

連沆心虛地點點頭:“來一碗。”

許煙杪那邊其樂融融,老皇帝這邊就兵荒馬亂了。

他現在不合適喊出來,只能無聲的吶喊——

三年計劃、五年計劃,到底是什麼東西!許煙杪,你怎麼沒聲了!

快說啊!

你快說啊!

人死哪兒去了!

過了一會兒,人重新出現了:【老皇帝這邊的八卦沒什麼好看的了,看看別人的八卦去。】

老皇帝:“?!”

回來!!!

你看什麼八卦!三年計劃、五年計劃你還沒說是什麼呢!

他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許煙杪不在心裡解釋,那是因為對他來說,這個詞非常熟悉,熟悉到他都不用去回憶三年計劃、五年計劃到底是什麼。

但、是!

你熟悉!我們不熟悉啊!

老皇帝焦躁地拿筷子“啪啪”敲著桌子。但許煙杪的的確確又跑去看別人的熱鬧去了,竟是半分眼神也不給他。

竇皇后突然出聲:“五郎,除此之外,你沒有其他想說的了嗎?”

老皇帝愣了一下:“什麼?”

而後猛地反應過來——

是啊!如果他這邊的熱鬧吸引不到許煙杪,那隻需要創造能吸引許煙杪的熱鬧,那就可以了?

有什麼是能吸引許煙杪的呢?

“當然有——”

老皇帝兀自抓起了桌上的一顆冬桃,突然用力往地上一砸,語氣猛然變得怒火沖天:“妹子,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確實有事要說,有事要處理!但不是在這兒處理!”

竇皇后立刻接話:“什麼事?”

老皇帝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顏淳這廝竟然用國事為自己女兒牟利,而且我才剛發現這事!差點被她矇混過去!”

……

許煙杪高高興興地翻著別人的瓜,突然,眼角瞥到一個新瓜出現,還是皇帝的瓜。

【蕪湖!讓我吃一口!】

【還是未來的瓜!現在還沒發生呢!太好了,我要去看現場版!】

跑開的小白澤又立刻蹲回了皇帝的瓜田裡:【給皇帝販賣焦慮,原來是為了讓皇帝能夠更加放開對招賢令的標準。男的女的都招進來。而且這樣的話,她女兒說不定也就不會只有誥命功名,沒有官身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啊,我記得前朝那會兒,就因為男的稅務官不方便對經商的女性收稅,朝廷就搞出了女性稅務官。】

【嘖嘖,事實證明,只要利益夠大,誰管一個官是不是讓女的來當啊。】

【要不怎麼是女駙馬、狀元官呢!這腦袋瓜子就是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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