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擔憂的徹夜未睡。

心底總覺得不安。

第二日一早,眼睛底下都是一圈黑的。

林氏心頭藏著事兒,也坐不住。

當即讓人將丫鬟上了妝,將眼圈遮蓋。

“上次醃的兩罈子酸菜,昨兒忘了帶進宮,今日再去一趟。”林氏早膳都沒用,便提著兩個罈子出門了。

阿月愣了一下。

“哪有什麼酸菜?娘每次都是七天送一次,回回都是酸甜口正合適的時候送。”阿月嘀咕一聲。

“院子裡倒是有兩壇老酸菜,那都是去年的了。上次奴婢拿錯了,酸的牙掉。皇后娘娘哪裡吃得下。”貼身丫鬟驚訝的瞪大了眸子。

穗穗自從出了前三個月,便恢復了食慾,近來已經不需要依賴酸菜。

阿月想了想:“興許是母親想娘娘,想進宮看看呢。”

上次繡的萬家被,還有各家送的萬家米,也繡進了護身符裡面。

林氏已經洗的乾乾淨淨送進了宮,只等娘娘生了孩子就能用上。

言家都盼著呢。

穗穗聽得林氏進宮,還驚了一下。

“娘可是有什麼事?”林氏極少連著兩天入宮,穗穗有些驚訝。

林氏擺了擺手:“家中還有兩壇剛好醃製的酸菜,正好給你送來。讓你開開胃。”林氏眼神一眼不眨的看著她。

穗穗眉眼彎彎:“那正好,今兒正想吃口酸的。”

“桃綠,送到小廚房去。今兒中午留母親用午膳,多備些吃食。”

林氏也沒推拒,乾脆應下。

中午時,御膳房做了一大桌子菜,因著穗穗節儉,每道菜分量不大,倒也不算浪費。

其中有好幾道菜,都是林氏中午送來的酸菜。

“娘,快嚐嚐這酸菜魚頭湯,穗穗最喜歡了。”穗穗親自給林氏裝了一碗。

外面一層薄薄的金黃色油花,底下是濃濃的奶白色魚湯,看著便極有食慾。

林氏心神不寧,拿起勺子只喝了一口,面色便僵了一瞬。

酸的整個人冒酸水。

正要阻止穗穗,卻見穗穗端起小湯碗,笑眯眯的喝了一大口。

“娘醃的酸菜好脆好爽口,酸酸甜甜真開胃。”

“前三個月,都是指著孃的醃菜活下來的。”

桃蕊又給她夾了不少酸菜,林氏眼睜睜看著她一口接一口的吃了下去。

林氏吶吶的看著她。

她也夾了一筷子酸菜,又酸又鹹,林氏幾乎難以下嚥。

想來御膳房已經泡過水,依然酸的牙疼。

湯裡雖然減少了鹽分,可酸是解不了的,林氏幾乎是生嚥下去的。

“酸甜嗎?”林氏垂著眸問道。

穗穗笑眯眯的直點頭:“娘醃的酸菜,真是一絕。酸甜爽口,稍微用辣椒油拌一拌都能好吃。”

“哎呀,真好有拌的。”穗穗眼睛一亮。

桃蕊立馬布菜,給她夾了一筷子。

一口下去,穗穗吃的眉開眼笑。

“酸蘿蔔裡頭放冰糖,吃起來酸酸甜甜的,還能讓菜脆口,娘,您可聰明。”穗穗還不忘誇讚林氏。

“是嗎?”林氏面色有些難看。

可是,可是這罈子老酸菜,她唯獨就沒放糖啊。

“甜嗎?”林氏白著臉問道。

“甜啊,跟以前的一樣啊。脆脆甜甜的……”穗穗又吃了一口,咔嘣脆。

“娘,您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可是哪裡不舒服?”穗穗看著林氏,突的放下筷子,撫著肚子艱難的起身。

兩個宮人急忙上前扶起她。

“娘,您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林氏眼睛發紅,強忍著淚意憋了回去:“沒有不舒服,娘就是想起你小時候了。那麼嬌氣的小丫頭,現在懷著孕,多累啊。”

穗穗抱著林氏的脖子:“娘,穗穗長大啦,不是小孩子了。生個孩子陪著你們,也挺好的。”

“難道不是陪你?孩子定然是陪著大家夥兒一起的。”林氏見她漏下自己,心頭一跳。

立馬提醒。

“咱們疼孩子,是因孩子乃你生的。”

穗穗笑容頓了頓:“好好好,生個孩子陪咱們大家夥兒啊。”

“娘,您可要照顧好大外孫呀。”穗穗哄著林氏。

林氏眼睛一瞪:“我可不替你照顧,你是親孃,自然要親孃照顧。我才不替你看孩子。”林氏總覺得心慌,絲毫不敢應承。

穗穗只得改口,又哄著說了不少話。

林氏面色好了些許,可依然情緒不大好。

穗穗無奈,只偷偷吩咐了宮人,讓她私下去尋大嫂。

回府後讓大嫂開導開導母親。

傍晚時,林氏出了宮。

五月的天,正下著雨。

林氏揮了揮手:“你們先回府吧,我想走一走。”林氏木然著一張臉。

身後的丫鬟急的跳腳:“夫人,您若受了風寒該怎麼辦?夫人,外面下雨呢!”

“退下!”林氏猛地呵斥一聲。

丫鬟愣了愣,隨即只得退下。

卻也不敢擅自回府,只在遠處偷偷跟著。

夫人素來是個和善脾氣,今日怎麼如此暴躁?

林氏走在雨中,大雨打溼了她的衣裳,打溼了她的頭髮,也涼了她的心。

“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這樣呢?”林氏心中不知所措,她不知該怎麼辦。

她的穗穗。

失去味覺了啊。

那罈子酸菜,是拿來做老壇的,鹽分重,酸水多,是用來做老酸水的。

常人一口都難以下嚥,可穗穗竟是吃了那麼多!

酸甜?

不,壓根沒有甜。

穗穗是騙她的。

林氏一邊走一邊哭,伴隨著雷聲,在雨中嚎啕大哭。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前段時日還一起吃了烤鹿肉,她還嫌棄鹿肉鹹了。

這才多久啊?

林氏心尖尖都痛得發抖,她的穗穗啊!!

林氏在雨裡淋了半個時辰,便感覺渾身一陣陣發冷。

可她心裡痛得厲害,壓根不在意。

只穿著一身溼漉漉的衣裳,急匆匆返回了馬車前。

“拿我的令牌,去找陛下。便說,我有事要見陛下。”林氏眼睛紅紅的,丫鬟心道只怕出了大事,不敢拖延,當即差遣車伕轉身回宮。

林氏一顆心直接墜到谷底。

此刻回想穗穗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遺言。

都像是在託付什麼。

林氏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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